《怪奇实录》十三有余

10、第十章

　　秋奕久久地站在黑暗里，凝视着那道门，却不敢伸手推开。

　　他浑身都冷，脸却是烫的。鼻翼间似乎还残留着祁连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烟草的味道，说不上太好闻，却让他很安心。
　　只是一旦离开了那个人，他便会觉得心里一下子空了。又像是胸口破了一个大洞，正源源不断地往外冒着丝丝的寒气。
　　他就这么呆站在黑暗里，眼神空洞而迷茫。
　　该做的不该做的，他竟是一时冲动全部做了。秋奕梗了一下喉咙，嘴里泛起一丝苦涩。
　　以现在这种状况，自己大概是这辈子也不能再接近他了。
　　不过，说是一辈子，估计很快也要到头了吧... ...

　　秋奕正想着，眼前那扇门却是忽然开了，门内透出了几点细碎的光，却是没有一个人说话。他垂眸推开门，却赫然发现门内站了两个人，齐刷刷地转头看向了他。不同的脸在同样惨白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毫无生气，甚至还有几分诡谲。

　　“... ...哥？”秋奕顿了一下，又转头看向靠在墙角的那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乔郎？你怎么也在这里？”

　　两个站立的人影都没有说话，直到其中一人往前走了几步，才终于在玄关微弱的灯光下露出了全貌。

　　秋奕沉默了很久，才很轻地又叫了一声：“哥。”

　　“你去哪了。”秋泽问。

　　秋奕继续用沉默和他对抗着，但在秋泽那种刀子般的目光下还是抬起了脸，“我... ...”

　　秋泽没说话，突然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力道很重，几乎把秋奕的脸扇到了一边，“我再问你一遍，这几天你去哪了！”

　　秋奕抬手擦掉了嘴角的血，强烈的耳鸣几乎让他听不清秋泽后面说的话。所有感官都像是晕染在水里的油彩，一时间都变得模糊一片。
　　在他的印象中，这是秋泽第一次对他动手。

　　“打得好。”乔郎语气森冷地道，靠在墙角依旧用冰冷的目光在秋奕身上来回扫视着。

　　秋奕依旧沉默不语，却忽然想起了宁琪。要是换在从前，她肯定一早跳出来和秋泽对抗了。毕竟从小到大除了他哥，护着他的人也就只有这个永远笑脸盈盈的少女了。但奇怪的是，宁琪今天却不在这里。

　　“... ...小琪姐呢？”秋奕问，语气有些沙哑。

　　没有人说话。沉默而压抑的氛围持续许久后乔郎才淡淡开口：“狞猫死了。”

　　秋奕抬起脸，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像是不理解这四个字的意思。

　　“顾七也死了。”这次是秋泽在说话，语气依旧是淡淡的，看似没有任何情绪蕴含其中。但秋奕太了解他了，秋泽说这话的时候分明就是在强行压制自己的暴怒和仇恨，像是恨不得把杀死她们的凶手碎尸万段，“秋奕，如果你杀了那个警察，她们可能就不会死了。”

　　秋奕怔怔地看他。

　　“我早就说过，一开始就应该由我来动手。”乔郎冷哼一声，扭头望向窗边，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废物。”

　　这话是在骂谁不言而喻，但秋奕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都像是放空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像是还未从乔郎说的那句话里走出来。

　　“算了。”秋泽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到秋奕侧脸上那五根分明的指印上，半响才冷冷道：“过来我看看。”

　　秋奕没有动，缓缓抬起头看着秋泽，目光却像是穿透了他，直直望向了另一个人身上，“我喜欢他。”

　　“... ...你说什么？！”乔郎的反应看起来比秋泽还大，转身的时候还差点儿把脖子扭了，“你他妈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我喜欢他。”秋奕又重复了一次，这次嘴角浮现了淡淡的笑容，但眼神依旧是空洞的。

　　秋泽站在原地，明显能听出他此刻的呼吸无比粗重，像是在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拳头都捏得咯嘣作响。

　　“哥，你打死我吧，反正留着我也没什么用了，只会给你们拖后腿。”秋奕语气很轻，说话的时候甚至带上了一丝释然的神情。

　　但秋泽只是死死盯着他，终究没有动一根手指。

　　见他不说话，秋奕低下了头，很久才颤抖着小声道：“哥... ...对不起。可是我已经... ...不想再杀人了。”

　　“秋奕，你知不知道他之前都为你做了什么？”乔郎忽然开口，语气平静：“你不想杀人，他都替你杀了。你不想做的事，他都替你做了。我之前就劝过他，明明我们都是一样的，杀一个也是杀，杀十个也是杀。只要手上沾过血，这辈子就再也洗不干净了。结果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我手上已经全是血了，我不介意继续脏下去，但是小山不一样，他不需要做那些。’”

　　“白狼。”秋泽看了他一眼，“闭嘴。”

　　“都这种时候了，我为什么要闭嘴？我还闭什么嘴？”乔郎自嘲地笑了起来，音量却是越来越大，最后几乎是冲着秋奕咆哮：“秋奕我看你是疯了！你以为你哥替你做了那些事，你就能有多干净？！你要不是没有杀了那个臭警察，狞猫她们根本就不会死！现在可好，要是行踪再被暴露，我们迟早都他妈一样得死！你--”

　　“够了。”秋泽打断他，“就算有那一天，活下来的也只能是我弟弟。”

　　乔郎喘着气没说话，刹那间眼神就和秋泽交换了好几个回合。最终还是他勉强退了一步，转身忽然以一个奇怪的姿态跳上了窗台，再转头时头顶竟是冒出了两只尖尖的狼耳，面部和身体也在不断变化着，原本属于人类的修长指节逐渐由猛兽的利爪所替代，顶部锋利，像是随便挠一下就能把人开膛破腹，“秋泽你记着，你要是能护着他一辈子，最好就给我死死护着。要是护不住... ...”

　　到这里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冷哼一声，突然纵身一跃就从窗台上跳了下去，身形敏捷无比，像是一匹穿行于荒原中的野狼。烈烈的夜风吹拂着他的脸颊，转瞬就消失在了半空中。

　　“混账东西。”许久之后秋泽才微微一动，看了满脸木然的秋奕一眼。

　　秋奕却很久没有说话，把头扭向了窗外。

　　今晚弯月如钩，一片万家灯火的祥和之景。但不是是不是光线原因，此刻一眼望去原本皎洁无暇的月亮竟隐隐透出了几分血色来。
　　据老人讲，天上要是出现血月，往往都是不祥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