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沿玫瑰》路远莫致

7、七

　　“可以啊兄弟，这个逼装的我给满分！”周誉抡拳锤了下张立手臂，“那女孩是徐画吧？变化真大，好像不大认识我们了。”

　　张立垂下眼皮，淡淡道：“嗯。”

　　周誉挑眉：“我听陆小怡说你跟徐画是邻居？”

　　还没等张立回答，包间的门被外面推开。

　　“呀，是徐画吗？我的天，你现在好漂亮啊。”

　　“她不一直这样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跟搞笑女突然认真起来是一个性质的。”

　　听到这，徐画久违地朝说话的女生翻了个白眼：“真无语，说得好像当年你很温婉似的。温宛，你可捡一捡你的名字吧。”

　　温宛顿时眉开眼笑，“所以说搞笑女撑不过三秒钟，看看，徐画就是typical example。”

　　“啧”了声，徐画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怼道：“啊对对对对对，温小姐洋气四溢。”

　　又有几个女生凑了过来，发出铃铛般清脆的笑声。原本因为久别重逢的客气与疏离非常自然地烟消云散，一群人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盛夏。

　　一顿饱餐，作为东道主的周誉及其球队成员领着众人去了密室逃脱剧场。

　　一路过关斩将磕磕绊绊，时间随着众人的又惊呼又嬉闹以及咒骂周誉等人的粗鄙之语不断往前推进。随后的关卡里，徐画意外的跟张立处在一个密闭空间。

　　“门在外面被锁了，打不开。”徐画轻轻踹了踹门，转头却发现张立缩在角落。

　　徐画：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想到那个可能，徐画心里又为他加了分：反差好可爱。
　　但是旋即，她又想起了陆澄怡告诉她的话，激动的情绪不免淡化，取而代之的又是无尽的挣扎踌躇。

　　整个晚上，她都没有主动跟张立讲过话。
　　徐画强迫自己扎堆在女生里，全心投入同学聚会的氛围，但这只让她觉得自己像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一晚上，她都在想张立。

　　“张立。”徐画突然出声，朝角落走去。

　　算了，反正她失忆，就当她忘记了张立有喜欢的女生。现成的借口有了，徐画做事也有底气了。

　　张立应声，“干什么？”

　　距离少年一步之遥，她站住脚跟，端正了语气姿态，郑重道：“我有事…”

　　“砰砰砰——吼吼吼——”

　　“我是说其实我…”

　　“砰砰砰——砰，吼——”

　　“我想跟你…”

　　“吼～砰——”

　　徐画攥紧拳头，阴着脸转身，一个箭步来到不断制造声响的门前，礼貌二连敲：“这位好人，请别敲了行吗？”

　　“砰！砰——吼！”

　　徐画当即一拳砸过去：“都说了别敲别敲，我还有正事儿干呢你是非要我给你来一句你XX是吧？草。”话落，没再理会门后的二臂，徐画干脆利落地回到张立身边。

　　为了防止再有噪音打断，她特意凑近张立的脸，带着还没消下的躁意，破罐子破摔道：“我问你——”

　　张立呼吸一滞，连带着心脏都漏了一拍。

　　“你是不是怕鬼啊。”我承认，我还是怂了。

　　张立：…到嘴的两个字咽下去的感觉真酸爽。
　　“有点。”
　　徐画继续道：“这样，我保护你。出去之后你答应我一件事，行不行？”

　　听着这熟悉的语调，有些恍惚，张立乖乖点头，回了句：“好。”
　　一如既往，他从来都不拒绝她。

　　没想到那么顺利，徐画欢天喜地地抓起他臂膀上的布料，径直来到门前。

　　“你站着，等我去交涉一下。”徐画说道，然后再次礼貌二连敲。

　　“吼！”

　　“请开下门好吗我会谢谢你。”徐画道。

　　“砰砰——吼！”门在抖动，隐约看见外面打进来的光线。

　　愣了几秒，徐画拽住门把手往自己这边拉，成功与npc面基。

　　徐画：怪吓人的，我都傻了。
　　张立：…
　　npc：…

　　默默后退了几步，张立看见徐画大刀阔斧地走出去关上门，空气静默了几分钟后，门又被推开。

　　徐画站在门口。
　　npc则顶着门，向他做出侍从的动作——这位客人，请。

　　“走吧。”徐画理所当然地道，丝毫不觉得奇怪。

　　接着风平浪静地走出密室的窄口后，张立听着身后饶有特色的尖叫声陷入了沉思。

　　徐画说：“我需要你诚实地回答我接下来的发问。”

　　张立：“嗯。”

　　“你记得我俩是初中同学吗？”

　　“记得。”

　　“以前我跟你关系好吗？”

　　“…一般。”

　　“那我知道你有女朋友吗？”

　　“我没有女朋友。”

　　跟着徐画走的张立见她停下，他也停下了。

　　此时两人现在人潮涌动的斑马线上，信号灯的数字不断在跳动，但是徐画就是没反应，只是手掌朝下，撑着空气。

　　张立抬眼看了看要转红的信号灯，在一片引擎发动声中拉起少女纤细的手腕，一往直前。

　　小吃街的一侧呼啸着油炸食品的烟气，另一侧车水马龙。
　　如此短短时间里，她的脑袋上演了各种各样的画面。
　　无一例外的，都是张立。

　　徐画脸色疲倦，唇色发白，眼睛却炯炯有神。她晃了晃被拉着的手，听着胸前又快又乱的鼓点：“最后一个问题。”

　　“讲。”张立松开了手，回头看着她。

　　“能帮我买瓶喝的吗？”

　　“嗯。”话落，张立就消失在人群中。

　　徐画捏了捏指节，转身朝反方向迈步。

　　另一边，正在结账的张立接通了一个陌生电话。

　　对方说：“有人告诉我，一见钟情要么是见色起意，要么是蓄谋已久。我想了很久你呢？”
　　说完最后一句，徐画满心羞耻。希望张立能觉得这烫嘴的语速别有深意。

　　拿起一根被塑料纸包裹着的吸管，他用无名指与中指夹着，拇指与食指捏住表皮淌满水珠的易拉罐，最后用尾指抵住底部往上抬使其得以悬空。

　　“为什么不是两者兼有。”他如是说。

　　对方道：“我的答案跟你一样。”

　　原地早已经没有了熟悉的身影。
　　张立弯了弯嘴角，说：“为什么用这种方式？”

　　对面沉默了一会，才说：“为了让你记住。”

　　“噢——”张立四处张望，选中了一处地方，毫不犹豫地大踏步往前走，“怎么刚才不说？”

　　“…”

　　“害羞啊。”张立缓缓替她回答，步伐也跟着变小，他已经看到了靠在围栏边上沉默的徐画。
　　月亮高挂长空，拖着一地清辉。湖面波涛粼粼，四下寂静无声，人迹稀少。

　　“回头，徐画。”

　　他手上拿着从冰柜里取出的苹果醋，那双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徐画故作镇定地接过沉甸甸的易拉罐，还有附带的吸管。直到喝了一大口，凉意与酸味交织涌上大脑，才开口：“不觉得我很奇怪吗。”
　　你怎么知道我会选择冰冰的苹果醋。
　　你怎么知道我喝苹果醋会要吸管。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

　　“世界上可以分为两种人，一种是理解你的，另一种是不理解你的人。”

　　“而我，是追你的人。”

　　“这两句话有冲突吗？”

　　“没有。”徐画道。

　　张立应声往前迈步，“所以，”
　　“奇怪又怎么样。”
　　跟喜欢你这件事有没有冲突。

　　他的耳机在闪烁，通话并没有结束，他的话又在徐画耳边重复了一边。
　　张立的另一只手从背后移到徐画眼前，是一支白里透红的玫瑰。

　　徐画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界面显示出张立发给她的最新信息——
　　“向沿的玫瑰，给月亮下的你。”

　　真巧，她就喜欢这种颜色的玫瑰。

　　徐画动作无比自然地低头再次猛吸一口吸管，这会儿刚咽下，那会儿就用空出来的手拽住张立的领口往下拉，冲着那张胡言乱语到她浑身血液沸腾的嘴，轻轻碰了碰。

　　“苹果醋其实不赖对吧？”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发烫，四肢甚至脱力。

　　她想起来，周誉曾在他面前说过请他喝苹果醋。
　　他说不喝，因为不喜欢。
　　后来她越来越少喝苹果醋，逐渐地就戒掉了。

　　夜色中，她只听到张立的笑声，以及那句：“那得看对象。”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自己变得莫名其妙，就连张立也好像不一样了。
　　湖面的涟漪告诉徐画，是因为两个重返向沿的灵魂借着向沿的玫瑰在袒露自我，蓄谋已久的面纱在慢慢被揭晓。

　　《Episode 33》在两台手机里插播，易拉罐空了一半依旧淌水，玫瑰仰面朝天际，湖边舞动交织的两道身影仿若抛开一切，以柔和的肢体线条接受夏热余温跟皎月的洗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