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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0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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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晓直视着对面的人。
张梅老公身边坐着一个女人,典型的南方女性长相,弱气白净,身着毛线衫,带着细边眼镜,看起来文弱温柔,一点也不像张梅口中的嚣张形象。
王晓一时间有些疑惑了。
周景明拉了一下眼镜男的袖子,在他身旁耳语几句。王晓就坐在他前面,听见他低声说的话——“关于昨天下午的事情,我要重新和你说一下。”
她好奇地向后看,周景明已经拉着眼镜男走出了门外,透过窗户,两人的举止被屋内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但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也不知是否是错觉,王晓总觉得他们说话的时候,总时不时地朝她的方向看。
他们两人聊了不到三分钟就结束了,又一同走进屋内。
眼镜男带着人畜无害的和善笑容坐下,他拿出了公文包,双手工整地叠放在上面,对其他人说:“既然人到齐了,那我就开始自我介绍了。你们好,我是法律服务部的工作人员,我叫邹元。”
王晓眨眨眼,法律服务人员是什么意思?她看向对面,张梅老公身边的另外两个男人听完邹元的话,表情立马不自然了。
邹元继续笑盈盈地说:“我听张梅说,冯可先生第一诉求是分割这套房子的一半售价,或者要孩子的抚养权,对吗?”
冯可便是张梅丈夫的名字,他仰起头,说:“不对,我这么多年在这家饭馆里兢兢业业,我可以不要孩子,但我要三分之二的房产!”
在张梅发火前,邹元笑了一声。
“离婚分割财产,也不是菜市场砍价,随便说说买卖就成了。”邹元抬手指了一下张梅,“听张女士说,你们共同的存折上只有十几块钱,作为夫妻共同存款。”
冯可很是得意,“她花钱大手大脚,我哪里知道为什么只有这点钱。”
王晓隐约感觉袁秋萌按住了差点爆发的张梅,她听见张梅厚重的呼吸声,想必冯可是在污蔑她。
邹元依旧保持着平和的笑容,“是这样的没错,那你们若离婚的话,你能分割的便是这十几块钱的一半。这个饭馆,是张女士结婚之前从父亲那里继承的遗产,不属于共同财产,您是无权分割的。”
“什么?”冯可站了起来,连同他身后的两个男人也向前一步。
邹元面带微笑,终于翻开了等待已久的公文包,拿出了一本法律文书。
接下来几分钟,便是邹元的个人独唱了,他摊开文书,开始逐句为他们解释上面的法律条文。
和王晓想的一样,这家饭馆属于张梅的个人财产,冯可没有任何理由分割房产。邹元话语清晰,罗辑严谨,只要冯可提出什么,他都能慢条斯理地反驳回去。
冯可的脸越来越红,近乎撒泼地说:“那我这么多年在这家饭馆里工作,她张梅就不该付给我工钱吗?”
邹元微微挑眉,“冯先生这么说的话,您在这里工作所得的利益当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但您也说了,钱都在存折上。也就是说,您这几年的劳作,就只能得那几块钱。”
邹元之后的王晓三人忍不住翘起嘴角笑,邹元这是明晃晃地在讽刺冯可。
冯可哪里听不出来,气急败坏地指着张梅,“既然这样,我就要孩子!”
邹元早就料到会有这出,故作惊讶地“哦”了一声,很快又说:“既然你从婚姻中分割的财产才几块钱,您现在也没有别的收入来源,据我了解,您名下也没有其他财产,属于无收入不稳定人群,这样,不管是民政局还是法院,都不会把孩子判给您的。”
“什么?”冯可彻底呆了,他看看邹元,又看看张梅,“好啊,你们合起来算计我!那这婚我不离了!张梅,你离了我,你还算什么东西!连炒鸡蛋都不会!”
忍了许久的张梅终于站了起来,大声说:“谁说我什么都不会,这几天的客人都是我招待的!邹先生已经为我找好了证人!”
邹元动作优雅地合起了文书,“冯先生,我作为张梅女士的顾问,好心告诉您一声,如果不在民政局办理,那就在法院上见。”
冯可眼睛转得飞快,他慢慢坐下来,看看身边的情人,又看看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亲戚,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似乎是一场闹剧,到了该收场的时候。冯可拒绝当场作出决定,邹元便做主先散会。
冯可和他的人走后,邹元嘱咐了张梅几句,袁秋萌和周景明似乎也还有话和张梅说。王晓觉得有些闷,先出门透气。
邹元在她其后出门,对着王晓笑了笑,问:“你是张女士的朋友,王晓?”
王晓此时对他很是佩服,微微颔首,“邹先生刚才让我涨见识了。”
邹元谦虚地笑了一下,并不接话。
干站着很奇怪,袁秋萌和周景明还在里面,王晓想了想,问:“邹先生是景明哥的朋友吗?”
邹元摇摇头,“我是他同学,初高中都在同一个班,我大学读了法,他读了工程师,但我们还是常有书信往来。”
能和周景明经常联系的,应该算是好友级别的,邹先生说话却很谨慎,春风拂面般的,也不给人压力。
王晓感叹了一句:“您和景明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我可不敢和他比。”邹元收起笑脸摆手,“他小子一直都是第一名,别看他这样,他心思比我还深,今天要是他和那位冯先生谈,肯定比我还狠。”
“狠”这个字用在周景明身上,王晓难以想象。她往里面看了一眼,周景明和袁秋萌已经出来了。
张梅将他们送到门口,袁秋萌拦住她:“你好好看店吧,我们都住得不远,到这里就好了。”
张梅眉头还未放下,离婚的事情到此依旧悬而未决,但至少比之前要好一些。
周景明走到王晓身边,对邹元和袁秋萌说:“那就先散了,邹元,要是有什么要帮的,记得通知我。”
“嗯。”邹元淡淡地回了一句。
周景明和邹元似乎都不喜欢说客套话,众人简单道别后,周景明和王晓便顺路往家的方向走了。
他们走得比平常慢一些,今天并不是周末,按理说周景明需要上班,但他经过路口,也没有要拐弯的意思。
王晓便问:“你今天是晚班吗?”
“不是,我和别人换班了。”
为了帮张梅吗?之前还说不想帮,现在还是掺和进来了。王晓暗笑着摇头,又问:“邹先生说是你同学。”
“嗯。”周景明依旧有问必答,“以前经常竞争第一名,但他从来没赢了我。”
话语里没有得意的意思,只是简单的叙述,但王晓还是听出了炫耀的意思。
周景明很快说:“他之前在京城读书,毕业后回乐城,在法律服务部工作,职位是法律服务人员,但他可能更喜欢称呼自己为律师。”
原来如此,王晓说:“我看他很乐在其中。”
“嗯。”周景明眼神飘向远处,“乐城很少有人知道可以借助法律服务人员的帮助,我找到邹元的时候,他还很开心。”
他不想直接介入张梅的事情中,了解了点情况后,就让邹元出手了,这几天都由他跑前跑后。
王晓想起张梅提到的“周先生”,看来周景明和她差不多时候找到了张梅。
明明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商量过,但却最终相交到一点,让王晓倍感新鲜。
她还没感慨完,周景明突然说:“你帮助别人的时候,应该多想一下。”
“什么?”王晓不明所以。
周景明停下脚步,叹了叹气,“邹元和我说,张梅有一个朋友打算买她的饭馆,出三千元,她想以这个作为自己有能力抚养孩子的证明。她似乎很信任那个朋友,认定她一定会帮忙。”
王晓脸上发热,她当时说要出三千元买饭馆,只是看冯可太嚣张,意气用事地脱口而已,一件不算承诺的事情,怎么到张梅那里就变味了?
她窘迫尴尬的模样落在周景明眼中,他又轻叹一声,“所以我看你来,便和邹元说了,张梅那个说法不可靠,她在绝境中抓到什么便是什么。倘若她口中的那个朋友没能帮忙,她最后又不能拿到抚养权,你说她会怎么想?”
王晓心里憋得一口气:那张梅肯定要恨死她了,这么大的利益得失,理智算什么呢。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境她没有必要为张梅出头,也并不影响结果什么。
“我是不是差点把事情搞砸了?”王晓颓然。
“没有。”周景明很自然地拨开她乱掉的碎发,很快收回了手,“见的人少,没有经验罢了。”
这话过后,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往下说。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王晓复盘着最近的事情,别人的窘境,她能帮的实在不多,也不知道自己掺和的那两下,究竟有没有用处?
比起心事重重的王晓,周景明显然轻松了许多,他长吁一口气,淡然地说了一句:“年底了,很多旧事都会画上句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