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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所谓牵绊 ...

  •   “一期一振,平安归来。”门外传来太刀清澈坚定的声音,“主君,回来时没看到弟弟们……是都出阵了吗?”

      式清江上前去,动作平缓地拉开了门。

      门外跪坐着一位水蓝色短发的付丧神,作为太刀来说身量较小,但衣饰颇为华丽,坐姿礼节也十分端正,视线随着木屐一路滑向上,看清楚他的脸的时候,很明显怔了怔。

      “怎么了吗?”

      式清江的声音惊醒了他。他似乎意识到这样直白地盯着别人的脸瞧是颇为无礼的举动,回过神来,俊秀的脸上露出带着歉意的笑容:“啊……非常抱歉。一期一振,粟田口唯一一振太刀,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总觉得您给我的感觉非常熟悉,所以多看了两眼。”

      熟悉……吗?

      式清江在白蒙蒙的记忆中搜寻了一会儿,并未觉得熟悉,心中略有失落。

      “式清江,五条刀派,无铭刀。”他低头一礼道,“主殿于一个时辰前受召唤前往时之政府,由烛台切殿随行,现在还未归来。”

      一期一振露出意外的神情:“受召?在这个时间点吗?”

      这边的说话声传入狐之助堆里,很快有一只向这边扑来,式清江仔细辨认了一下花纹,认出这是自家本丸的狐之助。

      这只狐之助飞速扑进一期一振怀里,眼泪汪汪道:“一期一振殿下!工作太多狐之助要死了!”

      一期一振伸手将狐之助稳稳当当地接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头,安抚道:“好,好。不用担心,记录以外的文书工作就请交给我,我会全力帮忙的。”

      式清江看了看放在他膝边的一叠厚厚的任务报告,劝道:“一期殿,不如先去休息……”

      “没关系的。虽然说是出差,不过也只是奉命巡查几个情况模糊的时间点,并不是什么繁重的工作。”他微微笑着,眼神清澈温和,“虽然这么说可能有些自大,但文书工作我很擅长。”

      有了一期一振加入后,数据资料的处理速度快了很多,两人甚至能在工作中闲聊几句。

      这振粟田口的太刀为人正直高洁,谈吐也温和有礼,就算是与式清江这样性格的刀剑交谈也不会有冷场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弧度精准的笑容。

      内心孤冷之人。

      式在心中评价道。

      主君与每一位同伴在他心中都有类似的、简短的印象评价,这些评价更像是一些概念,牵系着他的存在、他的关联,构筑起心灵的高桥,将他从茫然浮空的过去引向平和充实的现在。

      因此他相当随性,不在乎对方是否对自己敞开心扉,也不在乎每人的心灵之外包裹着怎样的壳子,对窥视他人的内在更是没有半点兴趣;甚至于自己的记忆本身,也远远地作壁上观,愿意为其作出一定努力,但无论结果有无,都毫无波动地接受。

      很快,他们的对话转向了记忆。

      一期一振的笔尖顿了一下,轻声道:“我曾尝试过,但最终也没能找回,它似乎被永远地烧毁了。”他坐在办公桌边,白昼的微光为他的侧脸渡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与笼罩着他的那层壳子一样坚不可摧。

      “但没有关系,现在我拥有与主君和弟弟们的牵绊。”他如此下结论道。

      而后办公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式似乎思考着什么,没再开口;一期一振埋首于工作,也没再提起新的话题。

      笼罩着和室的沉默持续到入夜。庭院那边亮起金光,算算是第三部队回来了——鹤丸是第三部队的队长,应当正在与出阵的下一队交接事宜。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声猛地从庭院的上空扎进天守阁三楼:“一——期——哥——欢迎——回来——!!!”

      一期一振愣了一下,接着忍俊不禁似的笑了。“厚这家伙……”他嘴上埋怨着,表情有些无奈,眼底却藏着柔软的欣喜。“抱歉抱歉,让您见笑。藤四郎家的短刀比较多,总有一些吵吵闹闹的家伙……”

      “哪里。”式望了望庭院那边,真心称赞道:“兄弟和睦,这是很好的事情。”

      一期一振同样失去了记忆,但他身上连接着许多弟弟的期待与依赖,而他也将这些依赖处理得非常好——不,用处理来说并不恰当。他真心为这些牵绊而感到快乐,愿意尽自己所能爱护陪伴弟弟们,尽管记忆找不回来,亲情也是坚固的。

      同他与鹤丸相似,却有根本的差异。最起码,鹤丸不会这——

      “ki——yo——e——!我回来了——!!”

      属于鹤丸的不着调的高呼声顺着窗口飘进来,将式清江一贯的镇定表情劈成两半。

      鹤丸?

      他在干什么?

      出阵回来的路上磕坏头了吗?

      不不……藤四郎家的谁变声了吗?

      不……他喊的是——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将他的思维打断了。

      式清江维持着诡异的震惊表情转头,目光锁定了趴在桌子上笑得缩成一团的一期一振。水蓝色短发的付丧神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仔细一看似乎抹掉了眼角因大笑产生的生理眼泪;笑声在和室内回响了一阵,渐渐没声儿了。

      “……非常抱歉……”一期一振将脸埋在臂弯里,语气非常羞愧。他整理了一下心情,抬头想要认真道歉,目光扫过式清江扭曲滑稽的震惊表情,握紧了双拳。

      “十分抱歉,式殿……式……不,我……”

      这话没能说完,他又将脸埋了回去。式神色莫名地看着他颤抖的双肩和极力抑止仍不住飘出来的笑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缘由。

      他叹了口气,很无奈地用手掌蒙住脸,用力揉了揉。

      ……

      鹤丸兴冲冲地爬上三楼,猛地一下拉开门:“怎么样!被吓到了——奇怪,主君不在吗?”

      “主殿受召前往时之政府,如今还未归来。”式清江道。

      他的神色非常平静,对面跪坐着神色羞愧的一期一振,鹤丸扫了一眼,露出战败了的表情。

      可恶,一路从主庭院跑过来,居然还是晚了……没看见……

      果然,付丧神的力量……是有限的……

      他绝望地滑倒下去,照这个姿势即将以面抢地,式清江瞳孔微缩,迅速伸手去接:“……鹤!”

      鹤丸的头扑在式的腿上,不动了。

      “……精力条见底了呢。”一期道,“您先送他回去休息吧?这里的工作我暂时能够处理……另外,非常抱歉……”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道歉了。

      式清江叹了口气道:“不用道歉,我并不觉得冒犯。”他背起活力清空的鹤丸,对着一期点了点头,“麻烦了,一期殿。将鹤安置好后我就回来。”

      一期点了点头,式清江顺手带上了门,背着鹤丸出了天守阁。

      出阵开启以后,本丸基本看不见什么人。在本丸待命预备出阵的刀剑都聚在手合场,为更好地战斗先活动筋骨、沸腾血液,出阵回来的刀剑都已经回房间休息,就连藤四郎家的短刀也没精力再跑来天守阁找一期了,只有动机奇怪的鹤丸,要扑进天守阁嚷嚷一句才肯消停。

      仔细一想,自己似乎是头一次看见鹤丸累瘫的时候。平日里这位兄弟不管做什么都兴致盎然,对恶作剧尤其钟情,活泼到不像他原本的年龄;如今沉默地趴在他背上,并非没有意识,似乎只是单纯的不想说话。

      从天守阁回房间的路很长,几乎要跨越大半个本丸。夜风卷着红叶飘到廊下,拂过面颊时能感觉到温度稍稍有些低,而背上鹤丸的体温稍高,尚且在正常范围之内,伏在背上时,像一团沉默的、热烈的火。

      一点细微的熟悉感顺着心底蔓延向上。

      这座本丸是拥挤的、温暖的,也是空旷的、冰凉的。他来这座本丸已有些时日,遇见了许多故友,与自己的弟弟见面,同吃同住,日日交谈,却几乎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熟悉。

      此时背后的体温与心跳,似乎总算让他抓到了一点存在的实感——自己似乎也曾经在某个夜晚这样,背着鹤丸向什么地方去。

      “鹤。从前我也背过你吗?”式清江问道。他的声音沉而温和,语气令人安心。

      背上的人没有回应。鹤丸揽着他的脖颈,头搭在他的肩上,仿佛睡着了一样;拐过到房间前的另一个转角时,式听见了他细微的回应。

      “……是。”

      单单一个字,犹豫却也简短。他似乎不愿意多提,说完便将头转了个向,闭上眼睛,真的要睡了。

      式清江将他送回房间,催促他清洗了身体、换好了衣服,看着他钻进被子里,坐在一旁问道:“没有受伤?”

      “没有。”鹤丸懒洋洋地回答道。

      “好好休息。”他叮嘱道,接着想起什么似的,补了一句:“不许出去恶作剧。”

      鹤丸脸埋在枕头里,拖长了声音道:“是,是——”

      式清江站起身来,临走前力度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辛苦了。”

      鹤丸依旧没什么反应,式起身关了灯,轻轻带上了门。

      黑暗里,白发付丧神憋不住了似的猛然从床上弹起来,露出一张混杂着不可置信与些微无措的、涨的通红的脸。

      一整天的高强度战斗让他现在仍然觉得筋疲力尽,思维也隐隐有些断片,但刚刚的应该不是错觉——

      他伸手摸了摸后脑勺,神色复杂地自言自语道:“这可真是吓到我了……”

      式出了门,敏锐地感受到空气中的灵力变浓了些。他快步向天守阁走去,到了近处,果然看见二楼京反房间的灯光亮着。

      他上了二楼,一期守在门外,烛台切正从京反房间出来,动作轻柔地带上了门。

      “主君情况如何?”一期一振担忧地询问道。

      烛台切看见他们,脸上的神色松了松,但依旧不太好看。他伸手触碰了一下和室的门,却被本丸的保护结界轻轻隔住;看见结界的蓝色光晕的一瞬间,一期一振的表情也变得难看起来。

      “主君要沉睡一段时间。”烛台切道。

      式清江心往下一沉。

      沉睡,这不是个好词。

      “烛台切殿,到底……”

      烛台切苦笑道:“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从进入时政我就被带去留候室,直到主君将事情处理完——他的情况很不好,比以往几次都要严重。”他盯着和室的门,似乎希望自己能穿透结界守在主君身边。“不过……唯一的好事是,见到主君的时候,他的表情似乎很轻松,大概办成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黑发太刀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显然这个时候,他无法和京反的喜悦共情,反而因为京反的身体情况担忧自责不已。

      “不必担忧,烛台切殿下。”一期一振微微敛起担忧的神色,“这样的例子并非没有过,主君曾经也沉睡过几次,每次醒来之后,身体状况似乎都要比沉睡前好上一些。依我拙见——这是否可以看作是一种自我修复?”

      烛台切顺着这个思路略一思考,眉头稍稍松开了一些。

      不对……有哪里不对……

      心底有声音道。但式清江没能琢磨出异常的地方,迟疑了一下,问出了那个从来到本丸时便盘旋在心里的疑问——

      “主殿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烛台切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神色变得有些怪异。

      “我所知道的、也是主君曾向我们透露的——

      他为了抓住一些事物,支付了某种代价。”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所谓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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