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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梨花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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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脱
漆黑的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倏尔,屋门被人推开,隐隐露出一点烛黄的光。
外面的世界,已经是深沉的夜了。
门被打开一点缝隙,很快又被合上,屋内重归于黑暗。
“江月小姐。”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月这才褪去防备姿态。
“哒。”
是打火机按下按钮的声音。
进来的人用打火机点亮了一根蜡烛,用烛油立在地板上,屋里瞬间亮堂起来。
昏黄色的烛光映在房间四周的墙壁上,晃晃悠悠的,拉长出两道人影。
进来的人是解虎,此刻,他穿着一身黑色藏袍,蹲在地上,同江月说话。
“江月小姐,我刚出去看过了,这座木楼把守的人很多,我没敢走太远。”
“这里,好像是一个非/法贩卖/人口的中转站。”
他用手指在地板上画出一个圆圈。
“整座木楼,都关着像我们这样的人,被迷昏了,要拉出去卖。”
“可能是被卖去国外的黑矿场,也可能会被挖出器官,拿去边境的黑市卖。”
解虎的指尖被汗濡湿,“应该是明天早上,我们就会被拉走卖出去。”
闻言,江月亦是皱紧了眉。
先前,她稍一疏忽被那个男的打晕了。醒来后,就发现身上的匕首没了,那个男的也不见踪影。
绑好那个昏死过去的男人后,她本想出去打探情况。
这时,解虎醒了。
原来他之前就看出旅店老板娘的不对劲儿,根本没碰那坛子酒。不过,他也是喝了油茶的,所以醒来地慢一些。
知道江月要出去打探情况,他说自己和那个男人的身形差不多,便主动穿着那身黑色藏袍出去打探了。
江月眸色凝重。
木楼围得这么紧,硬闯出去肯定不可能。更不用说,现在能帮上忙的只有解虎一个。
不对,如果木楼守得这么森严,之前打晕她的男人是怎么溜进来的?瞧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和这群人一伙儿。
那么,木楼肯定有疏忽之处,是可以溜出去的。
解虎试探着开口:“江月小姐。”
“既然这群人求财,不如我们和他们谈一谈,只要能拿钱赎人,这就好说了。”
江月摇摇头。
“他们谨慎,不会放人。”
这群人虽没有绑他们,却把他们所有的装备拿走了,还紧紧把守这里,足以证明谨慎之心。
而且,现在他们知道了这里的非/法交易,就更不可能轻易被放走了。
如果是江月一个人,她倒是有办法逃走。
但是,如今解家的几个伙计还昏迷着。这群人是跟着她出来的,她也不能就这样自己一走了之。
这时,门口再次传来动静。
“哒——”
江月迅速灭掉屋里的蜡烛。
解虎也赶紧装作昏迷的样子倒地。
一道黄色的光泄漏进来,很快又消失了。
江月很快发现屋里进来两个人,脚步声有些乱。
紧接着,一道年轻的男声响起,声音略低。
“少爷,怎么办,我们的人被拦住了,现在怎么出去啊?”
另一道声音掺进来,音调偏冷,在黑暗中隐隐显出锋利的味道。
“他们进不来,我们就自己冲出去,之前进来的路还记得吗?”
“记得。”
听这话的意思,他们是知道怎么出去的。
不过,这两道声音怎么那么耳熟啊?
黑暗中,江月感觉解虎悄悄在她的胳膊上敲了几下,意思应该是询问要不要动手?
江月缓缓抬起手,反在解虎的胳膊上敲了几下。
三.....二.....一!
暗号落下的瞬间,江月,还有身边的解虎同时从地上蹿起来!
依靠敏锐的感觉,江月迅速锁定其中一人的位置,右手成爪,斜着朝人的脖子抓去!
那人反应也算快,脖子立即往后一缩,后退两步。
下一秒,一道凌厉的刀锋斜着划向她的脸!
江月偏头一躲,顺势抓住那人的手腕,往身边一扯。
忽地,一道危险带有侵略性的气质逼近。
江月听到耳边传来一个不算正经的声音。
“耍流氓啊?”
是刚才打晕她的那个神经病!
江月瞬间火从心上来。左手往前一抓,一拽,钳住男人的另一只手腕。
这时,男人原本握刀的手腕反势一转,挣脱她的手。往前一划,想勾住她的脖子。
江月反应更快,即刻低头一躲。同时脚步往前,钳住男人的手腕,瞬间站到他的身后。
男人用仅剩的一只手朝肩后一刺!
江月等地就是这招。
在刀仅离她厘米之距时,纤细的手如同柔软的蛇缠上男人的手腕,一下子咬住!
不过几秒,男人就被她反钳住双手,像只螃蟹一样勒着脖子捆起来。
“停停停,我错了我错了,好汉饶命行不行?”
被捆起来的男人立即求饶,毫无骨气。
江月站在他背后,俏丽的面容上满是冷色。
“你是谁?”
“少爷,少爷.....”
另一个人也被解虎三两下擒住了,趴在地上使劲喊人。
解虎立即捂住他的嘴巴,低声斥道。
“老实点!”
“唔...唔....唔唔唔.....”
被捆住的药不然伸腿踢了那人一脚,骂道。
“小声点,一会儿把人招来。”
被解虎按住的药道这才不出声了,委屈巴巴趴在地上。
药不然侧过头,有些艰难地看向背后的人,尽管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
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谄媚,笑道。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大家都是受害者。”
“你们应该也知道了,这里是个人口/贩.卖中转站,危险得很,到处都是看守的人。”
他描述得十分夸张,接着打商量道。
“要不这样,你们肯定也是想逃出去的对不对?”
“我知道一条能通往外面的路,我们合作,一起出去怎么样?”
说完,药不然就一直偏头看着后背的方向。
黑暗中,那双狭长的眸子非常冷静,全然不似语气里的谄媚模样。
没听到江月的回复,他薄唇复启,略带玩味地问道。
“怎么样,合作吗?”
江月没错过他语气中的变化。
她刚刚可是听见了的,他们的人被拦在外面。单凭他和地上的那个人,单枪匹马,出去的那条路一定危险万分。
呵,谈什么合作,不过是想利用她罢了。
在药不然看不见的地方,江月唇角微勾,露出嘲讽,缓缓道。
“好啊。”
“路在哪儿。”
........
杭州吴山居
“汪汪汪——汪汪汪——”
一道急促的狗叫声由远至近,声音越来越大。
沙发上,看书的吴邪顿时被吓了一跳。
一只大藏獒从院里跑进来,把门口打瞌睡的王盟直接吓醒,从桌上弹起来,眼睛瞪成一对灯笼。
“好大一头猪,不是,好大一辆狗!”
那只藏獒足有人大腿高,身材雄壮,看上去威猛无比。进屋后,嘴套上面的一双眼睛四处寻望,似乎是在找谁。
“汪汪汪——汪汪——”
吴邪也被吓得拿书站起来,后退,站上沙发。
“这不是隔壁的狗吗?”
这不是隔壁铺子老板的狗吗?上次还和小哑巴打过架的。
藏獒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锁定趴在书桌上睡觉的小哑巴,立即撒腿朝她跑去!
“汪汪汪——汪汪——”
吴邪瞳孔一缩,心一下子提起来。
“伊伊!”
这狗不会是要找小哑巴报仇吧?!
只见藏獒飞快跑到小哑巴身边,被套住的嘴巴不停大张,口水四溅。
“汪汪汪——汪汪汪——”
一边叫,一边用脑袋去顶她的腿。
反观趴在书桌上打瞌睡的小哑巴,丝毫没有危险降临的感觉。揉着惺忪的睡眼,从桌上爬起,打了个哈欠。
“干什么呀,旺财?”
“汪汪汪——汪汪汪——”
藏獒站在她面前,激动大吼。
原本迷糊的小哑巴瞬间清醒,杏眸睁大。
“有人,欺负你?”
“汪汪汪——汪汪——”
“走,报仇!”
小哑巴将手中的毛笔往桌上一拍,跟着藏獒就冲出了门。
准备过去救援的吴邪,冲到一半的脚步生生停下。
看着一人一狗跑远的背影,由衷纳闷道。
“你是怎么听懂狗说话的啊——”
悬起的心慢慢放下,他走到小哑巴刚才趴睡的书桌。
窗边清风一吹,卷起数张胡乱涂鸦的白宣纸,其中有一张的墨点还尽数炸开了花,放烟花似的。
再一看,他才给小哑巴新买的毛笔,笔尖再次暴躁开花。
吴邪深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道。
冷静,冷静,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呼——”
风将一张满是涂鸦的白宣纸吹落在地。
吴邪走过去,捡起来一看。
片刻,他的牙齿咯吱咯吱地慢慢磨动。
“伊——伊——”
“怎么了老板?”
王盟好奇走过来一看,顿时喷笑出声。
“噗——”
“哈哈哈哈哈——”
此时,吴山居门口
一人一狗鬼祟躲在花坛边,悄悄往里面看。
没看到有人追出来,小哑巴就瞬间松了一口气。
“汪汪汪——”
身藏獒讨好地在她身上蹭了蹭。
小哑巴变魔术一般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火腿肠,摸着软乎乎的狗头,开心道。
“谢谢,旺财。”
她把火腿肠撕开,喂进藏獒嘴里。
藏獒一边享受美食,一边腾出一只爪子在她的手上拍了拍。
“汪汪——”
似乎在说,不用谢。
.......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小哑巴玩够回来了,那模样才真是一整个开心得六亲不认,乐不思蜀啊。
藏獒更是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像一个被嗦得很厉害的芒果核,模样却是活脱无比。
可一进屋,看见沙发上的吴邪,一人一狗立即灰溜溜想躲。
“站住。”
吴邪叫住她,架着银边眼镜的清俊脸庞,缓缓露出严肃的神色。
下巴轻轻一扬,指着茶几上的涂鸦宣纸。
“这是什么?”
小哑巴一瞥,心虚地想伸手去拿。
吴邪视线都没偏移一分,就知道她的小动作,轻飘飘道。
“不许动。”
小哑巴缩回手,垂头耷脑,在原地站得老实巴交。
她脚边的藏獒见状不对,呜呜两声,扭头就跑了。
没义气!
她悄悄抬眼去看沙发上面无表情的吴邪,又看了眼桌上的涂鸦画,自觉低下头。
完蛋了。
见状,吴邪暗自好笑。
现在知道怕了,当初画画的胆子哪里去了?
躲在电脑后的王盟,伸着脖子看了这边一眼,然后偷笑。
那幅画上,用细毛笔勾勒出一个害怕大叫的吴邪。
眉毛起飞,眼睛瞪大。双手捧着脸,嘴巴大张,整个人的身子夸张地歪斜,像一条扭曲的海带。
这是小哑巴画得今早上被她吓到的吴邪。
而正主吴邪食指弯曲,在茶几上敲了敲。
“你写得字呢?”
闻言,小哑巴把头埋低。
吴邪:“很喜欢画画吗?”
小哑巴的头埋得更低了。
“........”
见她一直不出声,吴邪是真地快被她气笑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就算这丫头现在表现得再可怜,隔天照样调皮捣蛋。
小哑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完全不敢搭话。
要是说错话,吴邪又该扣她的小红花。当初说好五朵小红花就能换礼物,她现在都被扣得负五朵了......
好半晌,吴邪才开口。
“我帮你报了个兴趣班,可以画画和写字,也可以和跟你年龄一样的人玩,明天上课。”
小哑巴登时抬起头,杏眸鼓得溜圆。
“为..什么?”
为什么要送她去上课?
吴邪放下二郎腿,轻轻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
“你每天待在吴山居,面对的人只有我和王盟。接触的人太少了,说话就学得慢。所以我就给你报了一个班,里面有好多和你年纪一样的人,你们可以一起玩。”
吴邪想过了,小哑巴每天待在吴山居,接触的人实在太少了。
正好,他有个高中同学开了家教育机构,索性就把小哑巴送去多接触接触人,学点东西,也算是过点正常生活吧。之前她跟着闷油瓶和他们进雨林出沙漠的,都快脱离这个社会了。
最重要的,是把这小孙悟空放远点去闹天宫。
小哑巴却没懂他的意思,只以为吴邪嫌她太调皮了,要把她送出去。
瞬间颤抖嘴唇,眼泪汪汪望着他,仿佛电视剧里的悲伤女主。
“英俊...你这样..小丽知道吗?”
吴邪一脸无奈。
“你又看什么动画片了?”
说起来,这丫头还老是喜欢跟着电视,学些奇奇怪怪的台词。
比如有一次,他刚从后院走出来,忽然就听到一句。
“混账,你在,偷偷摸摸,干什么?”
他吓了一跳。
一转头,小哑巴坐在树上,威严无比地一拍树干,抖落下来好几片树叶。
有只蜜蜂想蛰她,她就一脸高冷地挥开。
“大胆,本宫岂..是你...能碰的!”
然后,蜜蜂就在她的脸上蛰了一个大包,嚎了好久。
再说有一次,他在窗边看书,练完字的小哑巴非要他陪自己玩。那段时间,她刚看了《西游记》,嚷嚷着要自己陪她一起演西游记。
吴邪被她闹得没办法,只能答应。
于是,买东西回到铺子的王盟一进屋,就看见两个神仙在里面腾云驾雾。
小哑巴站在茶几上,身上披着床单,单手立在胸前,一脸神圣模样。
看见王盟,还假装用另一只手里的花瓶,隔空给他洒了洒水。
“悟空,还不来,拜见。”
一旁,吴邪光脚站在沙发上,边给她制造云雾(烟),边抽空翻看手里的笔记。
王盟当时直接愣在门口。
“我没开玩笑,当时屋里真有个观世音,还有个赤脚大仙!”
.........
与此同时,远隔千里之外的墨脱。
厚厚的云层重得快要塌下来,乌黑铺满整片天空,压抑得厉害。
茂密的山林中,视线十分昏暗。无数参天树木隐在雾蒙中,好似个个鬼影。风一吹,发出阵阵哀嚎。
一个小土坡后,江月背过身,用牙齿咬着衣服,扯下一条布,缠在解虎的胳膊上。
鲜血很快浸湿,顺着布料,一直蔓延到她的手指上。
“......”
解虎靠在坡背上,脸色略有些白。
因为疼痛,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呼吸变得重起来了。
他身上还有其他伤,最严重地是左臂上的刀伤,深可见骨,刚刚才被江月止住血。
包扎的时候,他咬紧牙关硬是一声都没吭。这份耐力和心性,不愧是个真汉子。
难怪,解雨臣说召其他伙计回去都行,但是得把解虎留下。
“啊——”
这杀猪般地嚎叫来自一旁的药道。
面对自家少爷粗暴的包扎,他痛得整个人都翘起来,五官紧皱,像只扭曲的龙虾。
药不然一把捂住他的嘴,压着火气斥道。
“小声点,再嚎肾给你割下来!”
药道瞬间不敢言语了。脸皱成苦瓜,一副痛哭也不敢出声的委屈模样。
好一会儿,才慢慢试探开口。
“少爷,要不我还是自己来吧......”
药不然一听,把他包扎到一半的腿甩开,不耐烦道。
“给你给你,拿去绑你的蝴蝶结。”
他自己身上也有不少伤,棕色皮衣被刀割得破烂,全是血,看起来颇为狼狈。
微微侧首,轮廓分明的左脸也被划出血口,凝了一层浅浅的血痂。
药不然蹙着眉头,眸中隐隐泄露出几分戾气。
这群王八羔子,等他回去了,看他不端了这个吃人窟!
“江月小姐,你没事吧?”
解虎套上衣服,捂着胳膊艰难坐起来。
先前,江月答应暂时和药不然合作,从他们知道的那条路出去。先逃出木楼,找到支援,然后再回来救其他人。
谁知道,那条路早被木楼那伙人设下埋伏。
江月四人一过去,差点被来个瓮中捉鳖。四人拼着命,才硬生生从包围圈里杀出一条路。
四人当中,解虎受伤最重,他前期一直冲在最前面。然后,就是药不然的那个小跟班药道,他的身手不怎样,被人追得到处跑。
药不然护着药道,身上的伤也只多不少。
危急之际,四人冲进木楼旁边的一片山林,才暂时躲过追捕。
“江月小姐,你没事吧?”
解虎再次担忧地问了一句。
之前,他被砍了一刀后,江月就直接挡在了他面前。让他带着药不然两人往前跑,她自己留下来和那些人苦战许久,拖延了很多时间。
她身上的伤,估计比在场几个人都要重。
江月摇摇头,眼睛扫视过下方的树林,缓缓道。
“这里,他们害怕。”
他们一进入山林,那些人追了几步,便不敢上前了。可见,这林子里是有什么让他们害怕的东西。
解虎好奇瞪大眼睛,也顾不得手上的痛了。
“这林子里有什么啊?”
江月摇摇头。
“这林中有野兽。”
一道清冽的嗓音响起。
偏头,药不然慢慢朝这边走来。
那张被划了血口的俊逸脸庞,嘴角噙着意味不明地笑,继续道。
“这片林子算是这里的禁地。听说,进林子的人没一个能出去的。所以,那群人才不敢追上来。”
话落,他双手抱怀,饶有兴致地看着江月,想在那张冷冰冰的脸上看到害怕的情绪。
可惜,江月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淡淡抬起眼,问道。
“你的人?”
之前这人不是说他的伙计被挡在外面了吗?
现在他们都出木楼了,他的伙计呢?
闻言,药不然像是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不知道,可能害怕,已经跑了吧。”
他语调轻松,好像完全不担心现在的状况。
江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药不然从始至终保持一抹淡淡的微笑。即便浑身狼狈,身上也隐隐散发出不凡气质,应该是世家子弟。
见自己一直盯着他看,他嘴角微勾,揶揄道。
“怎么,现在知道我是个大帅哥,开始后悔之前那么对我了是吧?”
他这一笑,江月瞬间觉得面前站着一只假笑的狐狸。精明的眼神里,满是对她的算计。
而他的话,也让江月觉得无语,不太明显地朝他翻了个白眼。
有病,比那个瞎子还自恋。
她转身,对地上的解虎说。
“你休息,我探路。”
解虎一听,立即挣扎着要站起来。
“江月小姐,我和你一起去。”
他左臂上的伤口一动,瞬间开始流血。
起身一半,就被江月按着肩膀坐回去。
“坐好。”
女孩的话中并未掺杂任何情绪,听上去甚至有些冷。
可解虎这些天和江月相处下来,也大概知道。
她只是不太爱说话,表达简洁,加上遇事一向冷静,所以才会给别人造成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她本人,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好相处。
正是知道这一点,所以解虎又再次挣扎着要站起来。
“江月小姐,我可以的,我和你一起去。”
这次出门,可是当家的把他选出来,还特地叮嘱要好好保护江月小姐。他不能辜负当家的嘱托。
“我没事的,江月小姐。”
江月瞥了眼他因为挣扎而渗血的伤口,微蹙起眉头。
“不想死,就休息。”
她说这话时,身上气质颇为凌厉。
一霎时,解虎恍然有种面对自家当家的的感觉。
当即闭嘴噤声,老实坐下,靠着小土坡休息,姿势无比乖巧。
“......”
江月看了他一眼,也没管其他两人,径直往林子深处走去。
一直关注她的药不然,看她一走,对旁边还龇牙咧嘴的药道说了一句。
“药到病除,你待在这儿,哪也别去啊。”
然后,就跟着追了上去。
“不是,少爷,少爷,少爷你不要我了?”
药道喊了他好几声,都没能得到他家少爷的一个回眸。
看着灰蒙蒙的树林,冷风一吹,简直阴气逼人。仿佛随时会钻出野兽,将他们撕咬吃掉。
药道怂兮兮缩成一团,拖着受伤的大腿,往解虎身边靠了靠,声音颤抖道。
“哥,哥们儿,你看过鬼片吗?”
“一会儿是不是要出鬼了?”
解虎嫌弃地看着快靠到自己身上来的某人,默默挪远了点。
“别挨我。”
......
另一边,江月在昏昏暗暗的树林里一直往前走。
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四人都受了伤,树林里的危机随时显现。身边既没装备,也没医药,后路也没接应。
要是走不出这个林子......
“喂,喂。”
身后,跟过来一道清朗的声音。
江月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个烦人的神经病。
“喂。”
药不然跑了几步,追上前面的江月,走在她身边。
“你怎么不理我啊?”
他偏头,只看见一张雪白近透明的清丽侧脸,冷冷的,透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江月不理,目视前方,专注探路。
“......”
药不然却对她很有兴趣。
一偏脑袋,将俊脸凑到她面前,露出一抹轻佻地笑。
“诶,你叫江月对吗?”
江月看都没看他,直接挥开他的脑袋,继续往前走。
烦人。
药不然不气馁,又跑几步追上她,嬉皮笑脸道。
“诶,你身上的伤严不严重,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一下?”
他眼尖地瞥见江月的手臂上划了一道刀口,便伸手想察看伤势
在差一点点碰到人时,却被她直接甩开。
“别碰我。”
她语气凌厉,冷色眉眼显出不耐烦的情绪。
江月不喜欢陌生人的触碰,再者,她很清楚自己的怪异。此刻,痛意交织着伤口愈合长肉的那种痒,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修复着。
她将衣袖往下扯了扯,盖住受伤的手臂,不敢叫人看见这怪异的一幕。
再抬眼时,清亮的眸子里隐隐多了抹厉色。
“.......”
药不然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眸底浮现出淡淡的愕然,很快被他隐去了。
唇角上扬,重新露出友好微笑,是那种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笑容。
“别紧张,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
之前他们先进树林,江月可是独身拖了那些人好久。她身上一定有伤,但却一直没表现出来。
是身手太好,伤得不重?还是,有其他隐情?
“.......”
江月看着他那张完美得挑不出毛病的笑脸,心里的戒备却一分不减。
这个人很会伪装,心思也很深。
有时候表现得彬彬有礼,有时候又轻佻不羁,但这些都不是真正的他。
他有点像那个说话从来不正经的黑瞎子,总是能很轻易惹火她,然后又嬉皮笑脸的。
但是,黑瞎子再怎么捉弄她,江月也从不会在他身上感受到想伤害自己的意思。但眼前这个人不一样,他的每一句话似乎都透着算计,让江月觉得不舒服。
片刻,她转身,径直往林深处走去。
“诶,你别走啊。”
见状,药不然又迅速追上去。
“你为什么这么不待见我呢?”
“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恶意。”
“真地,我可是好人,大大滴好人呐。”
“.......”
在周围跟着一只叽喳鸟的情况下,江月全然没受影响,顺利完成探路任务。
这片林子很大,但因为阴天视线不好,说不准到底多宽。越往深处,越能发现有大型野兽出没的痕迹。
不过,他们也不是没有出路。
如果沿着林子的外围,应该就能回到原本喇嘛庙山下。只不过,要在外围行走,就很有可能被那些人发现。
“江月小姐。”
解虎坐在坡背后,边说话,边不耐烦地把旁边的胆小鬼推开。
“别挨着我,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胆子这么小。”
药道年纪不过十八九,样貌青涩。遇到这些事,心里虚得很。但其实,解虎的年纪和他差不多,最多不过二十出头。
两个人靠在一起,一个嫌弃,一个胆小,对比非常明显。
“少爷,少爷你回来了!”
被嫌弃的药道一抬头,见自家少爷回来了,眼里瞬间绽开惊喜的光芒。
被无视一路的药不然,喉咙都讲干了。当即也没管江月了,顾自走过去,骂了人一句。
“别这样看着我,恶心。”
药道就委屈地耷下脑袋。
江月走在后面,远远看着三人。
因为林子里光线不好,所以周围都是一片阴沉沉的。
按说,在这种野外是该生起火堆,以此驱赶一些猛兽的。
只不过,他们身边现在既无生火工具,加之又在逃命。要是把火生起来了,可不就是明晃晃在告诉那伙人。
“嘿,傻缺们,爷爷在这儿躲着呢,快来逮我啊!”
这种傻事,江月可做不出来。
不过,她想起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哑巴。
如果是那个小蠢货,说不定能干得出这种事。
解虎:“江月小姐,有什么发现吗?”
江月轻摇头,正欲开口.....
这时,右侧的林子里,忽然传来一道悉索的声音!
她霎时偏头,看向声源处,眼神锐利。
解虎也迅速进入戒备状态。
药不然和药道当即噤声,齐齐看向右方。
“......”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那道悉悉索索的声音更加明显了。
感觉,像有什么东西正朝这边快速靠近,摩擦草叶发出的声音。
解虎轻手轻脚爬到江月的身边,小声道。
“江月小姐,是有什么东西吗?”
江月斜瞥了他一眼。
“不知道。”
另一边,药道也在问药不然。
“少爷....不会有鬼吧?”
药不然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骂道。
“有个屁,少看国产恐怖片。”
挨了一巴掌的药道默默闭上嘴巴,又往他身边缩了缩。
少爷越来越凶了。
四人蹲在小土坡后,看着一个足有半人高的草丛,悉索发出声音,同时抖动十分厉害。
紧接着,草丛背后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黑影,张牙舞爪,十分可怖。
黑影越升越高,最后,足有一座小山那么高。
最高处,好像是脑袋的地方,微微往前探,说不出的诡异。
“.......”
山间冷风一吹,将那道黑影胡乱撕扯,更显狰狞,好似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药不然眼眸微微瞪大,紧盯着黑影,连身边的药道快把他掐出血了都没感觉。
黑影立在那里没动,好像在看这边。
好半晌,药不然才缓缓转身,看向一旁的江月。
一扭头,正听见她身边的解虎小声问道。
“江月小姐,这是不是什么树的影子啊?”
他问得十分没有底气。
江月摇头,紧盯黑影,声音微沉。
“不是树。”
解虎仍然心怀妄想。
“那是不是人啊,躲起来在吓我们?”
江月依旧摇头。
“不是人。”
人不会有两个头。
解虎声音开始有点抖,苦笑道。
“那是什么啊?”
“还有,江月小姐你为什么每次只说几个字啊?”
药不然:他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江月没说话。
难道要解释自己每次只说几个字,是因为只能通顺地说那几个字吗?
字再多一些,她就该不会了。
黑影升高成一座小山后,就没继续变大了。只是幽幽伫立,直直盯着四人的位置。
大概过了五六分钟,黑影骤然动了!
动作很快,就像在飞一样!
药道哭丧个脸。
“不会真是个鬼吧?”
解虎讷讷道:“不会真地这么邪乎吧?”
江月随手捡了根木棍握在手里,刚好听见这句话。
危险在即,她难得分神回了一句。
“怪你的名字。”
解虎——邪乎。
听懂这句话的解虎,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江月小姐,你是在报我讲你说话少的仇吗?
可惜,江月听不见他的心声。
女孩手握木棍,眼神警惕地看着飞快袭来的黑影。
躲是躲不过了,只有打。
“哧——”
黑影越跑越近,随后蹿上一棵大树。
几秒钟后,直接猛地冲下来,速度奇快!
刹那,一个外形似狼的身影瞬间闯入几人的视线。
那是,一只异形的双头猞猁!
......
杭州
在得知明天就得去上课的噩耗后,小哑巴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来。躺在沙发上,好像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
“唉~”
听到某人第八次叹气时,旁边的吴邪终于把视线从笔记上挪开。
“好啦,就是去学学写字画画,和别人玩半天就回来了。”
闻言,小哑巴翻了个身,面对面趴在沙发上,直接成了死鱼。
哼,吴邪就是嫌她烦了。
见状,吴邪无可奈何地摇头。
都这样一中午了,还没消气,早知道就不和她提前说了。现在好了,沙发上趴了个随时会炸的小气球。
合上笔记,他朝小哑巴坐近一步。
“这样,只要你明天好好去上课,我就给你买知味观的桃花酥,好不好?”
沙发上的某鱼没有任何动静。
吴邪坐直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淡定道。
“还有你喜欢的猪气球。”
小哑巴悄悄抬起头,眼睛露出一条缝看他,像一只谨慎精明的小耗子。
真地?
“真地。”
一听这话,小哑巴直接从沙发上弹起来,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
“你,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买小猪气球?
闻言,吴邪清倦的眼眸里,不自觉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你都在我耳边唱了那么久的歌了,我还能不知道吗?”
这几天,小哑巴天天在他跟前唱“猪~你的鼻子有两个孔”,简直暗示得不能再明显了。他要是再不知道啊,就该是耳聋了。
小哑巴卖乖冲他笑笑,拍马屁道。
“吴邪,最好。”
吴邪:“行了,我看会儿书,一会儿带你出去买。”
小哑巴当即点头如捣蒜,然后跳下沙发,蹦蹦跳跳往后院跑了。气球气球,她马上就有小猪气球了哈哈。
“诶,江伊伊,你又拿我杯子干嘛?”
桌边的王盟站起身,望着顺走他杯子的某人,大声喊道。
可惜,小哑巴跑得飞快,一溜儿烟就没影了。
见状,他只能转头看向吴邪。
“老板,你管管她啊,上次她才往我杯子里偷偷加了一罐盐。”
吴邪看了他一眼,表示爱莫能助。
“这个我可管不了,你还是自己去抢救杯子吧。”
王盟眯着眼睛走过来,狐疑道。
“诶,老板,我怎么发现每次江伊伊捉弄我,你的心情总是会变好呢?”
吴邪翻着手里的笔记。
“有吗?”
王盟眼尖地看见他嘴角的笑意,随即夸张道。
“呐呐呐,你看看你笑的,褶子都快出来了。”
吴邪危险地抬起眼。
“你再说一遍。”
王盟立即抬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吴邪没理他,继续翻看手里的笔记,速度比之前快了些。
你才有褶子呢,老子不知道多年轻帅气呢,都可以直接参加海选出道。
“呐呐呐,我可没乱说啊。”
王盟又道。
“老板,我发现你这段时间一直看书,看得整个人都颓废了。但是每次只要江伊伊一出现,你的情绪就会立即上升,就像,就像变身的超人。”
吴邪眼神无语地看着他。
“那是因为她闯祸太多,我血压升高,被气得。”
王盟就摇摇头。
“除了她闯祸的情况之外,我发现每次只要她和你说完话后,你的颓废气质就会消减百分之八十,心情也会上涨百分之五十。”
“总之,心情会变好。”
“所以,我将这种现象称之为‘江伊现象’。”
话落,他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
吴邪静静看着他:“你是科学家吗?”
王盟就迅速讪笑摇头。
“不是。”
吴邪:“不是就去门口迎客人去。”
王盟低下头,小声嘀咕道。
“一个客人都没有,我去迎谁啊。”
吴邪语气危险:“嗯?”
王盟:“我马上就去!”
吴邪看着他走到门口站好,表情若有所思。
说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这些天他一直翻看笔记,但却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所以心情也不是很好。
但是,只要每次小哑巴出现一闹,亦或是来找自己陪她玩。这种低沉情绪一被破坏,他就很难在短时间内再陷回去。
想到此处,吴邪合上笔记,站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和腰,咔嚓咔嚓直响。
行了,还是先带人去买桃花酥和气球吧,免得她又撅个嘴巴在自己面前来装油壶。
“嗡——”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传来振动,是王胖子打来的电话。
“喂,胖子。”
电话一接通,对面就传来王胖子打趣的声音。
“听你这声音,天真......”
“最近肾挺虚吧?”
他最后的尾音上翘,满满不怀好意。
吴邪将眼镜推上去,按着鼻梁的穴位,懒洋洋回怼道。
“你少说这些乱七八糟的。”
“打电话给我干什么,是不是小哥醒了?”
张起灵一直在昏迷,所以王胖子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北京医院守着他。现在突然打来电话,吴邪下意识就猜该不是人醒了。
“小哥呢,”王胖子拖长音调,拉起悬念,“暂时还没醒。”
吴邪:“那你给我打电话干什么?”
王胖子看了眼昏迷的张起灵,后退两步,坐在陪护床上,单手抱怀。
“嘿,听你这意思,胖爷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呗,吴小三爷?”
吴邪失笑。
“哪能啊胖爷,您要是有事找我,我随时奉陪啊。”
调侃了两句,王胖子说起这次打电话的目地。
“天真,你还记得小哥包里的那支簪子吗?”
吴邪:“记得啊,怎么了?”
“我查到点东西了。”
吴邪一听来了兴趣,走到窗边,吹着从西湖来的凉风,悠然问道。
“怎么说?”
王胖子转了转手中的梨花银簪,眸底浮现出一抹光芒。
“前几天,我找一这方面懂行的哥们儿看过了。这簪子的材料是一种苗银,和苗疆那带的比较接近。”
“工艺不算多精细,可能是手工的。年头嘛,应该也就四五十年吧。”
吴邪微微蹙眉。
“这么一说,这支簪子没什么特别的啊。”
既不是哪个墓里的古董,也不是什么行业的俏货,没什么特殊的啊。
电话那头的王胖子就“啧”了一声。
“天真,要不说你道行浅呢。”
“你想想,这簪子能让小哥一直随身带着,就说明这簪子背后肯定有故事。”
“而现在,我们又知道这簪子的年头并不远,这说明什么呢?”
吴邪经他一点,稍加思索,立马反应过来。
“说明,小哥很可能认识簪子的主人!”
“诶,对喽。”
王胖子长舒了一口气,举着手中的银簪看了看,后又看向病床上的张起灵,感叹道。
“看来,胖爷猜得没准是对的。小哥以前说不定真有个相好的!”
吴邪追问道。
“其他的呢,还查出来什么吗?”
如果这簪子的主人真和闷油瓶认识,那说不定就能从这条线入手,查到闷油瓶以前的事。
王胖子:“还用你说啊,胖爷早就想到了。”
“可惜啊,除了我刚才说的那些之外,其他什么都查不出来。”
看来,这条线也断了。
王胖子:“行了天真,这多少也是个线索。而且小哥一直带在身边,肯定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
“到时候等他醒了,我多问问,说不定他就想起来了。”
这样的希望实在渺茫,吴邪叹了一口气。
“也只能这样了。”
“我这些天把我爷爷留下来的笔记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也没什么收获。”
之前二叔放他鸽子,他自己查吧,又什么都查不出来。这些天一直看书查资料,他脑袋都快大了。
王胖子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行了天真,先不急,现在还是等小哥醒了才最重要。”
“对了,小哑巴呢,她怎么样,这些天没少给你调皮捣蛋吧?”
提起小哑巴,吴邪蹙起的眉头舒展开,语气总算没那么沉重了。
“她呀,每天被我盯着练字,没一刻能真正静下来的,总想着溜出去玩。”
“我想着她一直在吴山居,成天就面对着我和王盟也不行,所以就给她报了个兴趣班。明天去上课,多和别人接触接触,说不定对她说话有帮助。”
王胖子听得直点头。
“那行,把这小孙悟空送出去了,你也好清静清静。”
“诶,你说这小哑巴怎么一点都不像小哥呢?”
“小哥那一天都蹦不出三个字的,成天不是发呆就是演默剧。这小哑巴可是一刻都闲不住,也不知道当初他俩在青铜门是怎么过的。”
好一会儿,吴邪才幽幽道。
“你是不是忘了,小哑巴不是小哥的女儿。”
王胖子就顿了一下,哈哈了两声。
“好像是哈。”
吴邪:“不过,小哑巴和小哥不像。江月总像了吧,两个人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王胖子:“那倒是,江月和小哥站一起,要说是父女,绝对没人会怀疑。”
吴邪想象了一下。
两个穿着同款连帽外套的一大一小站在一起,面无表情,神色缄默,就像在“谁先说话谁是猪”的比赛现场一样。
吴邪被这个想象逗笑了。
王胖子:“小哑巴呢?”
“胖爷每天在医院可无聊了,让咱闺女接电话陪我聊会儿天呐。”
听话,吴邪正欲叫后院的小哑巴,门口的王盟却忽然说有客人来了。
一抬眼,正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位不速之客。
他脸色瞬间沉下来,和王胖子说了声,一会儿让小哑巴给他打回去,就挂断了电话。
站起身,看着走进来的人,脸色不善道。
“你来干什么?”
......
“小三爷,你这可不地道吧?”
“你少和我说这些,你这么得寸进尺,你厚道吗?”
“诶,小三爷这可都是说好了的。三爷在的时候,我们就是这么做买卖的。不能因为三爷不在,你就胡来吧。”
“你少提我三叔。什么叫胡来,你胡乱要价,这才叫胡来!”
“.......”
小哑巴寻着吵闹声,正想往书房里走,被躲起来观战的王盟拉住了。
“诶诶诶,江伊伊你就先别过去了,老板正和别人吵架呢。”
王盟拉着她,躲在一面博古架后。透过架子的空隙,悄悄看向书房争吵的两人。
小哑巴和他一样趴在架子上,只露出一颗脑袋去看。
“为什么,吵架?”
王盟摇摇头。
“不清楚,好像是因为三爷之前的一桩生意,那个人想来讹老板。”
小哑巴不懂“讹”是什么意思,但是,看那个陌生男人大声吼吴邪,下意识就认为吴邪被欺负了。
欺负吴邪?不能容忍!
于是,她登时从博古架背后蹿出去,抓起一旁架子上的古董刀就要往上冲。
“诶诶,江伊伊江伊伊!”
王盟手忙脚乱拉住她。
“你要干什么啊?”
小哑巴紧盯书房里的陌生男人,眼里蓄起火焰。
正义凛然道:“拯救吴邪!”
王盟一看她的架势,毁灭世界还差不多。
随即把她抓得更紧,忙劝道。
“等等,你忘了之前答应老板的,不能随便跟人动手的。”
小哑巴一听,气势顿时减了三分,随后又升了上来。
吴邪也说了,被欺负可以还手!
不过,她要是这样出去打人,吴邪会不会生气啊?
圆溜溜的黑眼珠一转,诶,有了。
“小三爷,做生意可得讲诚信啊。”
书房,一个中年男人语重心长的样子,说得分外诚恳。
“诚信,你也好意思和我讲诚信?”
吴邪被气笑了。
余光开始在周围寻找称手的武器。思索着,他要是一扫帚把这个人打出去的话,得赔多少医药费。
“吴邪——”
这时,小哑巴张大嘴巴,像个小喇叭一样一路嚎进屋。
吴邪一看见她,原本的怒色减了几分。
“伊伊,你先出去,我等会儿带你去买东西。”
“吴邪——”
小哑巴却好像没听到一样,走进来,从他身边绕了一圈,保持长声调嚎道。
“我要吃......”
她走到中年男人身边,忽然顿了一下,猛地张大嘴巴。
“饭!!!!”
一道超高分贝的声音,猝不及防袭击中年男人的耳膜,震得他整个人表情空白,灵魂都出窍了!
吴邪也被这声“狮子吼”震懵了,肩膀缩了缩,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左右张望,表情迷茫。
诶,我是谁啊?
一声超大音量的“饭”后,小哑巴再次蓄力,迈前,凑到中年男人耳旁,持续高能输出。
“吴邪——”
“我要吃.....饭!!!!!”
这一声,更为凶悍,好像烧开的水壶高叫,隐隐又带了点美声。
气息持续不断,犹如一根尖锐的钢针直袭大脑,直接刺痛到灵魂。
中年男人身体夹紧,眼神空洞,好像已经升天了。
博古架后的王盟也捂紧了耳朵。
“我的妈呀,喇叭成精了。”
只有吴邪,有了第一声的惊吓后,做好准备,没受到太大影响。
见中年男人被震得整个人都傻了,他突然懂了小哑巴的意图。
于是,吴小狗走到她身边,站在中年男人的另一只耳旁,同样大声回应道。
“我马上给你.....饭!!!!”
小哑巴:“啊——”
“我要吃饭!!!!”
吴邪:“我给你....饭!!!!”
两个人比赛似的,吼得一个比一个大声,音浪在吴山居上空持续上升。
最后,耳朵嗡嗡直鸣的中年男人,踩着虚浮无力的步子,跌跌撞撞迈出屋子,嘴里小声吐槽着。
“什么人呐,跟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
背后,吴邪和小哑巴趴在窗边,看着他犹如醉酒般走出吴山居。
互相对视一眼,从对方脸上看到同样的狡黠和笑意。
“......”
墨脱
朝黑影冲过去的解虎,被一爪子重重拍落在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噗——”
异形双头猞猁从黑暗里走出,尖利的爪子踩在地上,通身呈黑色。
两颗脑袋不足体长的四分之一,生得一模一样。类似于猫的长相,或许更像老虎,嘴边有长长的胡须。
两双绿幽幽的眼睛,注视着倒下的解虎,危险的气息四处蔓延。
先前被猞猁拍了一巴掌的江月,撑着木棍,勉强站起。
要不是她的身体和常人不同,那一巴掌早把她的五脏六腑都拍移位了。
“咳咳—-咳——”
她吐出一口血,才感觉好受一些。
药不然挨了猞猁一爪,倒在另外一边,嘴角流出鲜血,胸膛急促地上下起伏。
“看来,这就是之前说的吃人野兽了。”
异形双头猞猁四肢矫健,速度极快,力气也大。之前传的林子里有吃人野兽,说的估计就是这家伙了。
不远处,本就重伤的解虎被拍了一掌,吐血后直接晕过去了。
“少爷,少爷。”
胆小的药道躲在小土坡后,看着倒在地上的药不然,眼睛都急红了。
见双头猞猁朝药不然走去,他忙摸出短刀,拖着受伤的腿,连滚带爬从土坡背后爬出来。
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双头猞猁一砸。
“咚。”
双头猞猁霎时回头,绿色眼眸凶骛无比。
药道哆哆嗦嗦举起短刀,声音都在发抖。
“不,不许吃我们少爷。”
倒在他身后的药不然,挣扎着要站起来,急道。
“药道病除,快躲开!”
药道挡在他面前,青涩的脸庞有明显的害怕和胆怯,但愣是咬着牙不肯后退一步。
“少爷,你放心,我替你挡着,你快跑!”
药不然挨得那掌正在胸口,该是肋骨都快断了,许久都爬不起来。
闻言,只得咬牙道。
“老子也要跑得了啊。”
药道握紧短刀,一边紧盯双头猞猁,一边说着临终遗言。
“那少爷你别怕,就算要被吃,它也是先吃我。”
“药道病除先去它肚子里等你,呜——”
说到最后,他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生死在即,药不然难得还被他无语了一回。
“本少爷谢谢你啊。”
话音刚落,双头猞猁像是听烦了他们的对话。两颗脑袋齐齐朝天嘶吼一声,速度奇快地冲向举刀的药道。
药不然瞳孔一缩,急吼道。
“药道病除,快躲开!”
药道本就伤了腿,面对袭来的猞猁,更是紧张地僵住了身子。
“吼——”
双头猞猁眨眼就到面前,他左躲右闪,被锋利的爪子刮下无数肉条。
“咚。”
受伤的右腿跟不上,他被猞猁掀翻在地。仓皇翻身后,看见近在咫尺的大怪物,忙举起短刀,朝其中一张咧开的大嘴一捅!
“哧——”
这时,一道黑色身影忽从猞猁的侧面飞出,用尖利的木棍,朝猞猁的脖子狠狠一刺!
“吼——”
双头猞猁吃痛,脑袋一甩,摔落。
它的脖子一直到肚子,生生被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很快便渗出鲜血。
两双绿色的眼眸紧盯着突然蹿出来的人,不可遏制地生出怒火。
“吼——”
被甩出去的江月,滚了几圈后,单膝跪地停住。
一手撑地,一手紧握沾血的木棍,缓缓站起来。
那双冰冷的杏眸,眼角沾了血,更显出浓郁的戾气。
“药到病除!”
药不然挣扎着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到倒下的药道身边,急切道。
“你没事吧?”
药道浑身上下全是被猞猁抓出来的伤口,一道一道,血肉清晰可见,非常骇人。
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全身都在流血,艰难回应道。
“少,少爷,我,我还活着。”
“撑着点。”
药不然咬牙把他扶起来,艰难将人带回小土坡后,让他靠着。
“药道病除,撑着点听到没有!”
他迅速扯下一截衣边,裹住药道流血最凶的肚子,眼睛隐隐泛红。
另一边,双头猞猁盯着面前的少女,久久未动。
山中猛兽亦通人性,尤其是这种少见的,灵智更是不低。
它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人类身上有很浓的杀气,不由生出几分惧意。
“.......”
忽地,江月紧握木棍,直直朝猞猁迎上去!
她一动,双头猞猁也大步朝她跑去。
“吼——”
江月一棍子打在双头猞猁的其中一个头上,更加激起它的怒火。
一个错身,猞猁猛地冲回来,另一颗脑袋直接咬了她一口!
江月手腕上的一块肉被撕扯下来,剧烈的疼痛直袭大脑!
同时,她也用断裂的木棍再次在猞猁的伤口上重重一划,鲜血直接飙出来。
“吼——”
双头猞猁愤怒地吼叫,绿幽幽的眼睛都快被气红了。
“江月!”
给人包扎好伤口的药不然,转身,少女拖着血肉模糊的胳膊,缓缓从地上站起。眼眸猩红,好像一个没有痛觉的魔女。
“江月,接着!”
他从腰侧摸出个什么东西,扔给她。
“哒。”
江月用没受伤的左手一接,发现是她之前不见的匕首。
右手的木棍沾了血,变得有些滑,并不衬手。
她便将直接舍弃了棍子。
被撕下一块肉的右手,鲜血直流,白骨隐约可见。痛意犹如滚烫铁水,从胳膊蔓延全身。
不能再拖了,必须马上杀了它。
这时,药不然忽然大声喊道。
“江月,往前跑!”
江月抬眼一看,发现前面的深林中有一棵分桠的大树,像个“V”字。
她瞬间懂了药不然的意思。
“咚——”
药不然捡起地上的石头,砸向双头猞猁,挑衅道。
“嘿,野猫,来追你爷爷我啊!”
双头猞猁怒吼一声,立即朝他一扑。
药不然就赶紧往前面的那棵大树跑。
靠在小土坡上,脸白如鬼的药道,颤巍巍伸出手。
“少爷,你千万别被吃了。”
跑远的药不然只传回来一句。
“你他妈少咒本少爷!”
与此同时,江月也跟在他们背后跑起来。
在药不然快被猞猁追上时,她又迅速吸引注意力,引着猞猁往前跑。
和迅疾的猫科动物比赛跑,人类显然不是对手。
江月几次被它抓破衣服,后背和脖子都是尖利的爪痕,鲜血混着山间的寒风一起撕扯。
“江月!”
一旁的药不然又追上来,如法炮制地把猞猁引过去。
两个人就用这种互相接力的办法,交换吸引猞猁的注意力,一路把它引到那棵大树前。
突然,江月微俯下身,脚下用力,娇小的身影直接从桠杈中间飞过去!
落在地上,顺势打了两个滚。
刚站稳,就听见背后“咚”的一声。
双头猞猁跟着她想从树桠中钻过来,结果因为身体太大,直接卡在树上。
两颗脑袋恼怒地挣扎嘶吼,露出尖利的牙齿。
“吼——”
“吼——”
大树因为它的挣扎,开始剧烈摇晃,怕是支撑不了这个庞然大物多久。
药不然跑过来,手握着刀,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江月看准时机,后退助跑几步,右脚踩着树干借力,整个人高高跃起。
双手握住匕首,将锋利的刀尖,狠狠插进那两颗脑袋的连接处!
“哧——”
在匕首插进双头猞猁的瞬间,江月的左腿同时被咬住,锋利的牙齿嵌进她的大腿,她的血跟着猞猁的血一起流。
“江月!”
树下的药不然瞳孔急剧收缩,胆惊心颤。
江月的脸色瞬间白了,可手下的力度不减,咬着牙,又把木棍狠狠插进去几分。
一直到咬住她腿的猞猁渐渐没了气息,松了口,她也因为精疲力尽从树上掉下去。
“咚——”
那道娇小的身影像块破布一样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全身上下所有的伤口都在渗血,俨然从身下盛开出一朵血色的花。
“江月!”
药不然连忙跑过去,走近了,却发现她在笑。
女孩苍白的脸颊上,陡然绽开轻松的笑容,恰似雪中的霜花绽放,动人心魄。
药不然愣了一下。
“你不会是被打到脑袋,疯了吧?”
江月没回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药不然想扶她,但江月浑身都在流血,让他根本无从下手。墨眉紧蹙,桃花眼里流露出几许担忧之色。
“你没事吧?”
江月好不容易坐起来,额头结出大颗大颗的冷汗。身上的疼痛愈来愈剧,但心中却生出一种别样的喜悦。
下一次,再和那个小蠢货打架,就不会是平手了。
“那是什么?”
忽然,药不然看见树下有什么东西在发出幽幽的红光。
江月强撑着身体,一瘸一拐走过去。
待看到那东西后,霎时惊喜地瞪大眼睛。
身边的药不然也惊讶道:“龙血树!”
那是一棵龙血树,约有三四米高,通身泛着淡淡的暗红光芒。
树无叶,只有枝干,弯弯曲曲向上攀升,像是一株盘在隐形木架上的葡萄藤。
这棵龙血树和脑海中的画面不相同,但是江月很确定,这就是一株龙血树。
或许,也有人称之为麒麟血藤。
有龙血树,就有麒麟竭。
虽然,还只是能作为药材的麒麟竭,没有用来熏尸,达不到所谓的驱邪效果。不过眼下拿来用,应该也够了。
而且,他,说不定也会有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