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夙]兴尽晚归舟》夙缘起

2、第 2 章

　　那半张纸晃晃游游的飘下来，落在地上，被油污黏住了两个角，像个帐篷一样支棱着半悬在空中，风吹拂过，摇摇摆摆的，落不到实处，就像是夙的那颗心。
　　艹，我就应该把本子砸他脸上。
　　指腹在光滑细润的牛皮上摩挲了一下，精工细作的本子有着与质量相符的重量，指尖碰到金属护角时候，像是被温度冰到一般瑟缩了一下。
　　艹，我特么竟然还舍不得砸。
　　夙看着撼天阙那张覆着络腮胡子脏兮兮的脸，眨了眨不知何时模糊了的眼，胜负欲突然涌上来，他咬紧了牙关把眼泪眨了回去。
　　他这么平静，那我不能输。
　　模糊的眼重新变得清晰，好似已经平静下来的夙松了牙关，把被撕破的半页裁下来重新誊抄后，举着本子平平的摊在撼天阙的脑袋上方，阻隔了双方的视线。
　　本子不大，却离得够近，完整的挡住了夙，只留下两根手指和一段衣袖。撼天阙梗着脖子犟在那里，把自己梗得半天没出声。每次午夜梦回，他都会给自己倒半杯威士忌，不放冰直接一口闷下去，期待继续睡下去看到那张脸，又或是期待睁着眼睛到天亮不要看到那张脸。
　　撼天阙引以为傲的事很多，记忆力算其中一个。时间过去了二十多年，他还能清晰的回忆起夙的脸，眉毛和嘴角翘起的角度，笑时颤动的睫毛，瞪圆的猫眼和气愤时腾起的腮红。他觉得夙会一直是那个样子活在记忆里，直到两个人有一方死亡。然后在对方的葬礼上，不再年轻的夙来放下一捧鲜花，但是他看不到；或者他偷偷去参加夙的葬礼，看到模糊细节的黑白旧照。没有中间的失去和疼痛，只有亮色的开头和黑白的尾稍。
　　但刚才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斑白的鬓角、眼尾的细纹、湿润的眼眸和已经不是猫眼的轮廓、用力到隆起的咬肌，还有脸侧大片的伤痕。那片伤痕从额角蔓延到颜骨，分不清是烫伤还是划痕，这片伤痕离眼睛那么近，和眼睛里翻涌的痛苦连在了一起。看得出是被精心对待过的，并不狰狞，但却伤的撼天阙心肝脾胃肾一起疼。
　　撼天阙躺在卡车下，仰头从本子的边角望出去，大门外的阳光晒得眼睛昏花，方才惊鸿一瞥的景象又浮了出来——被泪水沾湿的睫毛和微红的眼角，还有用力抿到发白的嘴唇。
　　你一句话都不想说吗？
　　嗤笑出声，然后归于平静。“看起来你过得不错。”撼天阙扫了一眼劳斯菜斯，“普通检修是么？明天来取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