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上茗茗》寻六里

33、大雨将临

　　快到门口时，墨茗仪红着脸，手指蜷缩紧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只有几步路了，我自己走吧。”
　　但谁都知道，她这是怕谭渊看到了才想下来的。有些事也只能看破不说破，谢离微微点点头，轻轻蹲下将墨茗仪放了下来。
　　进门时，谭渊果真在屋里准备做饭了。
　　见两人浑身湿透，谭渊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多过问，反倒主动去拿了两件衣服过来让两人换上。
　　粗布麻衣，但所幸是新的，墨茗仪虽然看不上，但还是换上了。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衣服，但墨茗仪穿上，却偏偏穿出了一种出水芙蓉，空谷幽兰的感觉，果然长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谢离换上衣服，依旧是一身黑，她抬眸看向墨茗仪淡淡道：“去休息睡一觉，饭好了就叫你。”
　　墨茗仪微幅度地点了点头，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她自然没话说。谢离让她好生休息睡一觉，可她既没有休息也没有睡觉，时间都浪费在思考人生大事上面了。
　　等谢离做好饭来喊她时，看到的就是一幅美人沉思图，两眼睁得大大的，嘴唇抿成了薄薄一条直线, 完全没有睡觉的痕迹。
　　“吃饭了。”谢离妄想用一句话来唤醒墨茗仪，可答案显然和幻想中的不一样，沉思的美人丝毫未动。
　　“吃饭了！”这次谢离吸取教训加大了音量。
　　墨茗仪这才有了反应，她一时没有缓过来，看到谢离的时候脑袋晕眩得很，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吃饭了。”谢离语气突然又变的很温柔，虽然这句重复了几句了，可从她嘴里说出来没有丝毫不耐烦。
　　“嗯。 ”墨茗仪应了一声，动作也很快，立马下床跟着谢离去吃饭了。
　　“南宫姑娘来了啊！坐啊，站着干什么？”谭渊手里端着饭放在桌子上，和蔼的说。
　　墨茗仪淡淡的扫了一眼谭渊，低头揉了揉眉心，有些无语。
　　南宫这个梗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她有名字，叫墨茗仪，不是南宫钰。
　　心里虽然极其不满，但由于做国主多年的道德操守，没有将不满表现出来。
　　碗里的饭还冒着热气，墨茗仪只是坐着，没有动筷子，她用余光盯着谭渊，见他动筷子后墨茗仪才动起筷子。
　　一国之主嘛，她那条命值钱的很，想要她命的也很多，不止是陈国的陈霖，还要一大批刺客想要她的命，毕竟刺客悬赏榜上排行第一的人，她的性命试问谁不想要，正因如此，她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得防着…
　　墨茗仪尝了口米饭，没什么味道，和宫里的差太多了。
　　昨日是饿极了墨茗仪没有仔细尝味道，今日怎么一品，才发现往日的宫廷御膳有多美味了。
　　“快吃。”谢离侧过头看向墨茗仪，夹了一块鱼肉，细细剔去鱼刺，放到她的碗里。
　　墨茗仪看了她一眼，终是没有说什么。
　　她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用用过的筷子给她夹菜。
　　等谢离放下手中的筷子，拿起桌子上另一双筷子给她自己夹菜的时候墨茗仪才知道谢离事先准备了两双筷子。
　　一双自己用，一双是为了给她夹菜。
　　……当真是没想到，谢离竟会那么细节。
　　墨茗仪忍着笑吃下碗里的那块鱼肉，口感微咸, 瘦而不柴, 香而不腻。
　　这味道！一尝就知道是谢离亲手做的！
　　谢离一手支撑着下巴，一手拿着筷子，她歪着头看着墨茗仪：“好吃吗？”
　　“嗯。”墨茗仪神色一动，嘴里含笑，点了点头。
　　“那就多吃点。”
　　说着谢离就俯身上前又给墨茗仪夹了块鱼肉。
　　墨茗仪嚼嘴里正嚼着一片鱼肉，含糊不清道：“在吃呢，别夹啦！”
　　谭渊在一旁笑得乐呵呵的：“南宫姑娘那么瘦，是应该多补补了。”
　　墨茗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而且还有伤在身。”谢离顿了一下无情补充道。
　　“伤会好的！”墨茗仪反驳道，她才不愿意被两人合伙欺负，于是还击着。
　　“好好好，伤会好的。”谭渊顺着墨茗仪的话说。
　　可此话一出，几人都沉默了。
　　墨茗仪低着头，抿唇一言不发，脸上突然多出了一层悲伤，吞下去的鱼肉又给噎住了。
　　…的确，伤会好的。
　　不会好的…是心口的疤。
　　当年墨云池骗她，也算给墨茗仪心口留下一道疤了。
　　可墨云池心口的的确确有一道疤，那是在云之巅墨云池为了救她留下的，正中心口，若是能找到尸体，或许那道疤是最显眼的吧。
　　“怎么都不说话了呢？”一开始还有说有笑怎么一下子就不说话了呢？谭渊疑惑地望着两人，表情很是不解。
　　但谁也没回答谭渊的问题。
　　局外人，自然不知道。墨茗仪暗想。
　　这顿饭，几人最后是沉默着吃完的，可以说是不欢而散了。
　　两人计划着明天就走，离开这里，于是打算在这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所以等晚上用完晚饭后，墨茗仪想向谭渊讨一些酒来。
　　墨茗仪只是想，但真正去讨酒的是谢离。
　　两人相聚在屋外的银杏树旁，全是月色，白得如银，一切都很幽静。
　　谢离把酒拿来的时候，墨茗仪眯眼仔细一看，那酒竟是剑南春。
　　上次在宫中和小徐将军共饮的剑南春！
　　她想快点回宫见小徐将军，毕竟出巡那日小徐将军让她早日回宫，但她还要钓大鱼杀陈霖为墨云池报仇。
　　孰轻孰重墨茗仪分得清，她喜欢墨云池是真真切切的喜欢，不过恨也是真的。而对徐姚的感情就不一样了，她对徐姚好是因为她觉得徐姚好看，长得…像墨云池。
　　若是说直白点，从始至终徐姚也只不过是墨云池的一个替代品。
　　谢离倒了一碗剑南春递给墨茗仪，墨茗仪欣然收下，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正所谓酒后吐真言，她倒想看看谢离醉酒是什么样子。
　　墨茗仪拿起碗就递到嘴边浅浅尝一下，酒的口感不错，很纯正，辛辣混浊，酒香飘散，还有点苦涩呛喉，和上次陪徐姚喝的剑南春差不多。
　　墨茗仪自己喝了一杯酒，却见谢离站在一旁迟迟不动，于是斟了杯酒，递给她，眉尾不耐地一扬：“喝啊，看着干什么？”
　　谢离默然不语的接下，没有犹豫一饮而尽。
　　墨茗仪见谢离喝酒这么厉害，鼓鼓掌说：“你能喝多少啊？”
　　谢离凑近了一步，平静的给出回答：“千杯不醉”
　　墨茗仪不信：“你骗人，我只见过一个千杯不醉的人！”
　　“谁？”
　　“那自然是我……没…没谁。”墨茗仪神色一凝，立马住嘴，辛亏刹住了，“那啥…既然你千杯不醉，那今日没外人我们就不醉不归！”
　　谢离歪头看着眼前说大话的女人，一杯饮尽，深吸一口气说：“你确定你能喝？”
　　墨茗仪恼羞成怒：“谁说我不能喝 ”
　　话音未落她抬起手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的酒，干脆利落地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她虽不太能喝，但被人指出来她没面子的吗？好歹是一国之主，面子至上。
　　想当初，其他国说墨国不行，她就灭四国。
　　在她眼中，面子至上！没命可以，但没面子不行。
　　但她酒量的确不行，等徐颂打完胜仗回来宫里势必会设宴为他接风洗尘，到时候免不了就要喝酒，倒不如现在多练练酒量，以备将来。
　　谢离靠在银杏树上看着墨茗仪，她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心情变得很愉悦，仰脖又是一饮而尽，酒量好得惊人。
　　墨茗仪几杯下肚，眼底明显有了醉意，双颊泛起红晕。
　　谢离有了不详的预感，立马钳住墨茗仪的手腕：“够了，你醉了，我们回屋我给你上药。”
　　墨茗仪桃花眼低垂着，脸上带着熏熏然的笑意：“不，我还没醉，我还要喝，我们要…要不醉不归！”
　　谢离知道她已经喝醉了，就连挑花眼的眼眶都有些被酒气熏红了。
　　墨茗仪忽然站起来，险些站不起身，多亏谢离反应快扶住了。
　　谢离以为她要回屋了，毕竟深秋的夜晚凉得很。
　　谁知墨茗仪侧着脸 ，抱着银杏树干，她明明晕晕沉沉地，却还要强撑着站起来，嘴里小声喃喃：“皇姐…墨云池你回来好不好，我们的恩怨还没有结束的对不对？我还欠你好多…欠你好多都没有还…”
　　“回来好不好？云枝…云枝她也想你了。”
　　谢离突然顿住了，哑然失色，恍地站起来，欲言又止。
　　显然易见，酒醉的国主把银杏树当成云池殿下了。
　　谢离上前一步，强行将墨茗仪和树干分开，打算回屋给她上药了。
　　她力气大，分开倒是分开了，可被墨茗仪缠住了，她碎碎念着：“别走，墨云池你别走。自从云之巅一别，除了在梦里，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你了。”
　　谢离知道了，墨茗仪是把她当成云池殿下了，她无奈的扶额摇了摇头，那她……就暂且成全墨茗仪一下吧。
　　谢离抬手抚摸了几下墨茗仪的头，语气温和又平静：“我不走。”
　　“那你抱抱我好吗？“墨茗仪委委屈屈地伏谢离怀里，眼波水盈盈，语气娇滴滴，和她上早朝的样子简直是两个人。
　　“好 。”谢离微妙地顿了一下，然后在墨茗仪耳旁低声细语。
　　真的抱了，她把墨茗仪稳稳打横抱起，是个很标准的公主抱。
　　她抱着墨茗仪就往屋子里走，就连掉在地上的酒杯也没去管。
　　墨茗仪昏昏沉沉的，长睫垂落，她感觉自己被一个像是冰块似的人抱着，可是…这种感觉真的真的好熟悉。
　　好像……好像云池。
　　墨云池，你知道吗？
　　我在等，一直在等，等梅花灿烂盛开，等冬天到来，等你回来，等你娶我。
　　可你……可你真的回来了吗？又或许只是个梦…
　　墨茗仪努力睁开眼睛，想看看是谁，是谁抱着她，可眼前越来越晕眩，视线一片模糊，只能依稀看到一个很深的轮廓和面具。
　　实在坚持不住了，她浑浑噩噩的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谢离回屋途中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女人，垂落的睫羽纤长, 侧脸完美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