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姐妹花》喜欢荞麦的梁川

16、第 16 章

　　（一）
　　或许是在大城市呆过的缘故吧，青雨在校园的穿着时髦、打扮耀眼、特立独行的风格，也让她在校园里招来不少白眼和非议。甚至有人传说在傍晚时分芜城最富盛名的琅桥，曾经看见过穿着艳丽、卖弄风骚的她……
　　阳光明媚的午后，其他老师都去饭堂吃饭了，奔跑的孩子们在校园追逐打闹，高低不平的操场顿时尘土飞扬。子秋走向学校的幼儿园区，老远便看见了窗户前对着镜子整理妆容的青雨。
　　“你这家伙，就知道爱美，饭都不吃了吗？”子秋拍拍青雨的肩膀说道。
　　“哎！你说我吧，人长得又不是很好看，再不装扮自己那就更惨了。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呢。” 青雨一边用眉笔描着眉毛，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窗外已经引来几个好奇的孩童正做着鬼脸、咧开嘴偷笑呢。
　　“青雨，你得注意自己的形象，这里可是学校，孩子们的天真无邪容不得我们去亵渎。你看看学校的老师都是灰头土脸，只有你每天光鲜亮丽。”子秋紧锁着双眉，一副紧张不安的神情。
　　“哪有啊，我这都穿的够正统了，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呆着，整天跟这些小毛孩在一起，累都累死了，等我大发了我就走喽！”青雨不屑一顾却又欲言又止的说道。
　　“你到这里来，难道真正的理想不是为了做名教师吗？”子秋一脸的疑云和不解。
　　“只有你才是这么想的呢，我若不是图个教师的身份，好把我的那些姐妹们比下去，我才不稀罕这儿一个月的几百文呢。”青雨说得越发激动起来，她似乎有事对子秋有所隐瞒。
　　“你的姐妹们，什么姐妹，我怎么不知道？”由于幼儿园和初中部办公室不在一处，子秋和青雨接触不多，她的生活行踪并不被子秋所了解。
　　“得了，今晚我就带你去见识见识。你可得给我穿好看点，别老是土吧啦叽的见不了世面。” 青雨暂时停下手里的活儿，冲着子秋便嚷嚷。
　　“哈哈，放心吧，不会给你丢脸的。”子秋似乎做好了一切准备，她迫切的想要解开青雨的谜底，毕竟上次的申海之行仍像噩梦般笼罩心头。
　　说完，大家都各自回归到工作岗位，继续着下午的教学工作。
　　（二）
　　青雨和子秋约好在市中心最繁华的百乐门夜总会门口集合，她的世界似乎总是和灯红酒绿浑然天成。当子秋再次见到青雨的时候，她已由淡妆变成浓妆、低领杉变成低胸装、短裙变成热裤了，白天的教师形象荡然无存，有的只是属于这个夜总会的妖艳与妩媚，那一年在申海的情形仿佛时光再现。
　　步入社会也有些时日了，子秋一点都不惊讶青雨此刻的反差，因为她听到的、看到的，有关另一类女孩的生活方式及人物故事，早已被这个社会接纳，大家都已司空见惯了。她只是想弄明白，来到芜城的青雨当下处于一个怎样的境地。或许在某个关键时刻，不管青雨的行为对错与否，她都愿意用朋友间的真诚与理解去帮她。
　　青雨牵着子秋的手，走向那间VIP118的包间。门刚打开，里面立刻出现了五六个正在狂欢的少女们。
　　“子秋，好久不见啊！”坐在沙发中间的是位二十来岁、留着披肩黄发、长相甜美的女孩，看见子秋进来她立马起身迎接。
　　“你们怎么会认识我？”正当子秋纳闷之时，青雨告诉她这是那年在申海的舍友，湖南妹子——阿静，子秋这才恍然大悟。那位尽管只有一面之缘，却始终躺在床上睡懒觉的女孩形象，让子秋至今无法忘怀。
　　“来！喝点酒吧。”阿静友好的递给子秋一杯红酒。
　　“红酒美容，喝点不要紧的。”子秋刚想拒绝，青雨却接过来亲自端给子秋。
　　为了不影响大家热闹的气氛和开心的情绪，子秋接过了杯子。
　　“姐妹们，今天我请客，等伙请先生们进来，大家玩得开心啊！” 青雨高举酒杯像大姐大一样吆喝着。
　　“好好好，谁说我们女人就只能陪男人玩了，今天也让那些臭男人来陪我们玩。”坐在沙发右侧年龄稍长一点的女孩儿，兴奋地站起身手舞足蹈起来。
　　过了几分钟后，VIP118的门被打开，在一位伶牙俐齿、笑容满面、身材火爆的女领班带领下，走出来十几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站到她们的前面一字排开。
　　“美女们，晚上好！”十来个小伙子异口同声的鞠躬问好。
　　接着，那些姐妹们像饿狼似的用贪婪的眼神扫视着眼前的帅哥们，不一会儿，大家就争先恐后地搜索到自己心仪的玩伴，各自领着玩伴跳起了热舞、碰起了酒杯、玩起了骰子。
　　“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款，就那个靠门数第三个咋样？” 青雨用手捂着嘴靠近子秋的耳朵，挤眉弄眼的跟她说道。
　　“不不不，你知道我连恋爱都没谈过的。我不需要，你们玩吧，好吗？”子秋抓住青雨的手，不知所措的央求着。
　　“你以为干嘛呢，就是一起唱唱歌，跳跳舞，喝喝酒而已。瞧你紧张的，可别让我那些姐妹笑你老土啊。” 青雨开始给子秋施压，并且不容分说的叫了那个帅哥坐在子秋身边。
　　子秋一下子急得留又不是，走又不是，只能如坐针毡的敷衍着。还好，那位帅哥也就只是坐在她旁边唱着歌而已，并无不礼貌的行为。
　　这时，青雨接了个电话，她和阿静耳语了几句，便过来与子秋打招呼，说是自己有事得出去一下，等伙儿就会回来。
　　听说青雨要走，子秋立马也要起身告辞，却被青雨一把按倒在座位上，她让阿静好好照顾子秋，自己却匆匆走了。
　　“陈老师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们啊?告诉你,我们也有我们的精彩……”原本想要抽身离开的子秋,却被阿静的一句话给怔住了。
　　出于对姐妹们的礼节,她再次坐到阿静身边,借着几分醉意,阿静告诉她青雨的离开是因为客户的需要,她也毫不避讳的跟子秋聊起了有关青雨的故事……
　　（三）
　　原来，青雨职高毕业后被学校分配到申海一家外贸电子厂，起初在厂里做一名普通操作工，好不容易从家庭阴影中走出的青雨，离开泉镇后慢慢地找到了生活的方向，她想用勤劳的双手在这座绚彩的魔都重新找寻自己。那一刻，她又重新变回了童年时那个帮家人割草喂猪、收拾家务的懂事女孩，如今她在厂里同样能默默劳作、任劳任怨。可是工作不到一年，许久不回泉镇的她收到了父亲不幸患癌的消息，由于母亲当年被骗光积蓄选择了自杀，后来过了门的舅妈却不肯掏钱给父亲看病。一时间，家里并没有太多的钱去医治，她父亲只能在乡镇医院用简单的药物延续生命。尽管一直以来她都对父亲当年的众叛亲离耿耿于怀，无法原谅。但当她真正面对父亲脆弱的生命时，青雨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助和恐慌。在她的心里，始终有一颗要为这个家庭背负责任的种子，渐渐萌芽，慢慢滋长。
　　那段时间的青雨白天在厂里上班，晚上她则到酒店、咖啡店等服务场所去洗盘子。一旦攒足了千元，她就会立马跑向邮政局，把钱汇给家里给父亲治病。
　　有一次，青雨心烦意乱的想要赶场子，结果在那家咖啡店洗餐具时，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收拾玻璃碎片时却划破了手指，顿时鲜血直流。咖啡店的老板娘看到此情此景，不但没有安慰她，反而毫无人情的数落她、责怪她。那一刻，青雨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却倔强的不让它流下，而是咬着牙跟自己发狠道：“不管付出多少努力，将来我一定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咖啡店。”
　　尽管青雨已经用她瘦弱的肩膀为家庭承担着一切，上天丝毫没有为这样的孝女所动容，依旧在那年的深秋将她重病的父亲带走了。
　　当她得知父亲在医院去世的消息后，忍着难以言状的心痛，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连夜赶往老家处理父亲的后事。
　　当青雨赶到医院时，已是凌晨两点。只见父亲冰冷的躺在那里，任凭她的哭喊恁是一动不动，她毫无力气的瘫坐在地，泪水无声的流下，送父亲去殡仪馆的120车已经在院门口等候了。
　　在医生和邻里的嘱咐下，青雨强打着精神站起来，她要送父亲最后一程了。
　　120救护车的前排只坐了一位司机，后面车厢的担架上躺着她的父亲，青雨只身一人坐在父亲身旁，在那个倍显凄凉的深夜，在那辆生死相隔的车上，她要和父亲进行最后一次对话……
　　（四）
　　父亲走后，瞬间成为孤儿的青雨变得更加的“为钱是图”，她恨钱，因为是钱夺走了她的至亲；她也爱钱，因为只有钱才能证明自己；于是她疯狂的做着兼职，极力捕捉着“钱”的气息。
　　一次偶然的机会，青雨被朋友引荐去做了兼职导游。据业内人士说，导游可是个美差，不仅旅游公司会按天计酬，如果做得好的话，游客还会给出丰厚的小费。
　　初春的申海正是旅游的旺季，生性爱美、嘴角又甜的青雨深受旅游公司的青睐，她成了圈内炙手可热的兼职导游。而这次的接待任务，据说游客可全都是非常了得的浙商，旅游公司也是相当的重视。
　　青雨顺理成章的承接了这次任务。白天，她绘声绘色、热情四溢的给客人们讲解着申海的各大景点，晚上她帮客人们安顿好住宿后才刚要离开。这时，一个四十来岁、身材矮胖、头顶微秃的男游客却拉住她的手，悄声而狡黠的说道：“谢导，我还有点事，想请你去我房间一坐。”
　　为了做好服务，青雨不假思索的尾随“秃顶男人”进了他的房间。这是一间豪华的单人总统套房，门刚关上后，“秃顶男人”忽然紧紧的抱住青雨，在她身上胡乱的狂吻着、抚摸着，青雨已经领会了“秃顶男人”的意图，她拼命的挣扎着。
　　“美女，我白天就看好你了，请你留下来陪我好吗？”“秃顶男人”在她身旁轻轻耳语。
　　“对不起，先生，我不是小姐，我只是个导游而已。” 青雨请求她放过自己。
　　“你们导游不就应该有这项服务吗，你还装什么清纯？小心我投诉你服务不到位。”“秃顶男人”松开手，软硬兼施的威胁着她。
　　随后，他走进里面的卧室，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密码箱，打开后里面满是一沓沓的人民币，这可是青雨生平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钞票，她惊讶得几乎目瞪口呆，痴痴的站在原地，久久的回不来神。
　　“你瞧好了，今天你要是留下来陪我，这两万可就归你了。”“秃顶男人”随手将两沓子钱甩到青雨脚边。
　　此情此景，青雨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容不得她做太多的思考，“秃顶男人”已经走到她面前，抱起她，向那个总统大床走去……
　　青雨眼前恍惚间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如果不是被骗光钱，母亲不会自杀；如果不是因为没有钱给父亲医治，也许父亲不会走得那么快……而今变成孤儿的她，只有钱才能给她安全感。
　　想到了自己的悲惨处境后，青雨的思想开始动摇了，她跟大多数流落红尘的女子一样，半推半就的将自己的处女作交给了那个男人，从此走上了粉红女郎的职业生涯。
　　后来的日子里，青雨在她人生的最低迷期做过发廊女、桥头妹；为了能够有机会傍到大款，她做过兼职导游及酒店经理；以至后来为了抬高身价，她逃离申海以掩人耳目，却选择来到芜城做一名教师，用光鲜闪亮的教师身份，去捕捉更高端的嫖客群，以满足这些男人的虚荣心。
　　（五）
　　听完阿静讲述青雨的故事，子秋的心感到刺骨的疼痛，却也再无力气去谴责。
　　这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就这样上演着，子秋终于明白了：青雨不仅是那群女孩中的一分子，更是这群人中的人精或是精英，在那个同样有着容貌、身材、智慧等竞争压力的环境下，她似乎在用一种超常的智慧经营着自己的未来，也在期待用人性最初的挣扎来获得新生。
　　谜底终于揭晓了，子秋依旧可以平静的面对一切，因为这样的结局怨不得青雨，只是这个纸醉金迷、笑贫不笑娼的社会太过疯狂。尽管如此，子秋依然愿意默默的用真诚去帮助她和保护她。
　　包间里四处弥漫着烟酒味，全场都是吊着嗓子、扭动身体的少男少女。惟有子秋却是个闹中取静的人，她独自静静的坐在屋角，在声光乐撞击的喧闹下，神经越发绷得更紧，她从来都不给自己糊涂的机会，那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意识异常强烈。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大伙都各自散场后，青雨居然开着一辆崭新的奇瑞□□回来了，她招呼子秋坐上那辆墨绿色的小车，准备送她回宁阿姨家。那个年代能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四轮小汽车，该有多么鼓舞人心，子秋也曾想过拥有一房一车，真正成为这座城市的主人，当然这一切肯定是通过自身努力得来的。子秋猜想那车应该是青雨的，这一刻她却丝毫没有羡慕和惊喜，更多的是无视和冷漠，只能傻傻的坐着一言不发。车上想起一首慢歌《隐形的翅膀》，青雨忽然默默的说道：“秋，每次听到这首歌，我就会想到你，我喜欢你身上的杂草精神。可你知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当下有钱才是王道！”子秋微微动了动嘴角并不作答。青雨不忍心看子秋工作太辛苦却所得甚少，她甚至开始为子秋指点迷津。
　　“如果有男人喜欢你，你就和他好呗。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当下社会这都很正常啊！”“跟男人要钱的时候，你可得记住不能要小钱得要大钱。”“千万别跟这些男人谈感情，谁先谈感情谁就输了。”……
　　青雨叽哩哇啦说着她的生意经，子秋听着却无比刺耳和反感。“金钱的膨胀让男人失去人性,动物的本能让男人变得滥情。”这就是青雨世界里的男人形象,子秋被这个社会的灰暗面刺得好疼，不禁心痛的默然落泪了，是为自己的梦想破碎，是为自己无法拥有等待而伤心。那些话对她的思想是个冲击，曾几何时，她为爱情而设计的台词又将与谁诉说，她心中的王子应该是一个“身体上暧昧、精神上共鸣的男人”，应该是一个在他面前无需伪装也心存坦然的男人。她好害怕自己会成为世俗的附庸，从此没有独立的自己。
　　在她的世界里怎会有虚情假义，更多的却是刻骨铭心。她曾经那么渴望做一个小女人，喜欢那种霸气十足的男人，喜欢一挥手就能搞定一切的男人，她更希望这个男人能够主宰自己的生活。她可以不轻易的去接受，一旦接受就不会轻言放弃。有一天她跟妈妈说：如果某一天她所选择的男人落难了或是事业处于低谷，那么她要做的不是抱怨和放弃，而是用自己的智慧和柔情去鼓励，给他激情和动力让他东山再起。她要用行动来证明她所选择的男人是最棒的，她始终以他为荣。妈妈听后满含泪花，她不知道女儿有如此的抱负，所以妈妈也支持她继续等待，等待她心中渴望已久的唯美爱情。
　　沉默不语、垂头落泪的子秋一番思想挣扎后却异常冷静，她很明白自己要走的将是文人路线，无论是外在的气质还是内在的心灵，都必须遵循文人的修养与理念来要求自己。她的人生经历就如刚学走路的孩子，时常会有跌倒，甚至是鼻青脸肿的跌倒，但每一次她都习惯了自己站起来，永远把自信展示给别人，却把自卑留给自己。汗水自己擦、泪水肚里流，没有呻吟、没有喘息、更没有抱怨，勇敢的抬起头，跌撞着前行……或许，这就是青雨眼中永不言败的“杂草精神”吧，然而子秋心中也有她对“粉红女郎”的理解和无奈。

　　《夜女郎》

　　细长的高跟
　　浓抹的妆容
　　裸露的身体
　　挥霍着廉价而悲催的青春
　　冰冻了茫然无知的你

　　炫彩的霓虹
　　狂放的音乐
　　扭动的肢体
　　戏弄着纯情而典雅的艺术
　　点燃了放任不羁的你

　　曾几时忆年少
　　那长发披肩的一缕温柔
　　眉宇间含笑的一丝娇羞
　　还有那钟情的单车少年
　　而如今 空悲叹
　　阳光下刻意遗忘的角落
　　星空里贪婪买醉的赝品
　　只剩那虚情假意的过客
　　哦 夜女郎
　　我想轻轻地告诉你
　　有种情感
　　货币也会无能为力
　　有种努力
　　失败也能感动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