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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九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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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军这两日,日出即行,日落即宿,不走夜路,专拣人多处行走,也专拣人多处投宿。
说不憋屈是假的,但眼看岷州在望,只能隐忍。总不能在家门口还要死人吧?
这日因为前方路漫漫,再走就只能在荒郊野岭落脚,是以早早就在一个小城里歇宿了。
沈无忧越想苏瑶的话越不对劲,悄悄把夜晞找了来。
“这话她说的?”夜晞悲苦的脸上笼罩一层忧色。
“是啊,这些年我都觉得当年的事情有问题,不单单是武威山背信弃义没有来援这么简单。就像无情说的,你飞花门也好,我逍遥谷也好,高手不是没有,怎至于一个都逃不出来?他北罗人再多,也是军队,武功还能有我们两个门派高?”沈无忧道。
夜晞沉吟半晌,道:“你说得对。当年你潜入北罗军后方使用音杀,不知前方战况。前方的确有高手,不是军人,不是北罗人士,是大宇江湖人士。”
沈无忧闻言一惊。
苏瑶房里。苏瑶正看着摆在面前的琴发呆。
舞阳进来道:“这么晚了还不歇息?发什么呆?”
苏瑶不好告诉她自己正在用意念弹琴,抬头道:“这么晚了,有事找我?”
“江湖人士?谁?”沈无忧立马警醒,“武威山?”
夜晞微微点了点头。
沈无忧狠狠捶了一下床榻,“他大爷的!打着援军的旗号,干背刺的勾当!我们招他惹他了要灭我们满门?!”
夜晞沉默半晌,道:“是武威山想灭了我们飞花门。你们逍遥谷,是被我们连累了。”
当年飞花门蜀州梅林遇险,逍遥谷接到夜晞求助消息,当即从淮地出发前去救援,不想将全谷人扔在了那里。
沈无忧半晌无言,捏了捏拳头,“这么多年,我问你,你为何不说?”
夜晞愁苦的脸愈发悲苦,“你这性子,怕是听说了要去跟武威山同归于尽。郑铎沣你也看见了,我们有同归于尽的资格吗?”
沈无忧悲愤欲绝,无力地捶了一下床榻。夜晞说得对,他们连同归于尽的资格都没有。只会将自己也扔进去。
“我去西北,是因为我两个师父都要回西北。”苏瑶道,“你大半夜不睡觉,颠颠地跑来就问我这个?”
苏瑶笑道:“你放心,我对你的俞将军不感兴趣,他对我也不感兴趣。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不要将我扯进去当情趣。”
舞阳脸一红,“我这么说过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可什么都没说……”
苏瑶好笑道:“还用你说出来吗?你满脸上都写着呢!你这样,赶明儿我跟俞将军商量正事都不敢了。”
舞阳拉她的袖子摇晃道:“我是这种人吗?你要做什么尽管做,我可不是那种是非不分、专会拈酸吃醋的小女人。哎,我今晚来这事,你可千万别跟俞啸延说啊。”
苏瑶扯回自己的袖子,“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呢。唉,陷入情情爱爱的女人真麻烦。”
景琪连夜封了附近的水井及周边两个小镇,只许进不许出。又连夜派人去沃州府请郎中。
沃州府太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景琪又将两个小镇上的郎中全都“请”了来。
一众郎中看了病者看膳食,看完膳食看马匹,皆面面相觑,束手无策。最后终于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了出来。
“大人,老朽幼时听家祖说起过一种毒药,名为绿藤。茎叶花果皆为绿色,挤出的汁液却是无色亦无味。人畜误食会虚弱无力,头晕目眩,腹痛腹泻,重者口吐白沫,半个时辰则亡。”
冉非忙问道:“可有解药?”
老郎中踟蹰半天道:“解药倒也算是有……”
冉非急怒,“支支吾吾作甚?什么叫‘算是有’?到底是有还是没有?赶紧交出来!”
老郎中唬了一跳,一个踉跄,就要摔倒在地,景琪一把扶住了。
“老人家有话慢慢说。来人,看座。”
老郎中惊魂甫定,也不敢坐,顿了顿道:“解药不是什么正经解药,上不了台面,说出来大人们别嫌弃。这绿藤为极酸,是以当年有个土方子,以草木灰和水服下,可以稍为缓解。”
景琪一招手,“拿我们原来水囊的水,给那几个最重的试一试。”
冉非亲自跟着去了。他要亲眼看着管用了,才给其他病号试。
景琪在这边跟老郎中聊天,“老人家,这绿藤可是这里土生土长的植物?”
老郎中被扶着颤巍巍地坐下,见景琪面目和善,这才放下心来,“俺们这里穷乡僻壤哪里有这等罕见的奇物?这绿藤虽是毒,却也是药,但看如何用法。绿藤四季常青,在南疆才有。老朽也是幼时跟随家祖父走南闯北讨生活,去过南疆,才有幸得见……”
南疆……武威山就在南疆。景琪暗自思忖,莫非武威山不但针对西北军,也开始对他出手了?那么,景玢呢?
景琪回头,招来拈花,“将此处情形告知四殿下。”拈花起身去了。
片刻,冉非回来,报告重患者已经有所缓解。景琪于是派人送老者回去,另有一堆赏赐一并给老郎中送了回去。
冉非遇拈花去飞鸽传书,不由道:“殿下,您想好用他们了?郡主……”
冉非想问郡主对她两个侍卫怎么说,忽然想起景琪不让他提郡主,只好将话又咽了回去。
让冉非猜对了。景琪确实去信问过苏瑶,在拈花带着踏雪投奔他的时候就问过了。苏瑶只回了一句话:我能用扶风,不等于你能用拈花。
景琪拈着纸条看了半晌,不知苏瑶是个什么意思。是说拈花不可信,还是拈花只会听苏瑶的,不会听他的?
风花雪月四大侍卫,是陛下给苏瑶的,这一点景琪是知道的;苏瑶一向对她的四大侍卫不冷不热,这一点景琪也知道。但为何如此,景琪就不是很清楚了。
不知是想揭开谜底,还是苏瑶那模棱两可的短短一句话激将了他,景琪一直将拈花、踏雪留在身边。也许还有一个原因是,他很想试一试,陛下给苏瑶的侍卫,是不是会背叛自己。
景琪对冉非道:“那是给四殿下的信。无妨。我们跟西北军,还有跟……郡主的信,绝密。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传送接收。”
冉非立马肃然道:“是!殿下!”
他与景玢,两人互通消息,联手抗击东滨,这是景天允许并支持的。而西北军就不同了。现在谁都看不出陛下要对西北军做什么,是支持,是打压,还是釜底抽薪。
武威山对付西北军,有可能是陛下的意思;但如果武威山对付他和景玢,那必然是郑皇后的意思了。
“挨家挨户查!到底是谁对我们下毒手!”景琪道。
若不是他速速下令停膳,小镇上又如此幸运地恰好有认识此毒的人,他的军队,怕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景琪想想都一阵后怕。
“这么说,郑铎沣此番,是针对你我二人,不是针对西北军了?”沈无忧问道。
当年梅林一战,他跟夜晞对郑铎沣来说,算是漏网之鱼。之后两人隐居在西北叶王府,刚露面就接连被他追杀两次。说不得西北军只是受了他们的牵累。
夜晞:“不好说。不过,无论如何我们也不可能脱离西北军。兰亭是王爷交托给咱们的。”
万一郑铎沣想一石二鸟,同时干掉叶兰亭,那他们走了,不是正好各个击破,正中郑铎沣下怀?
对景琪的东海军和叶兰亭的西北军来说,今晚都是一个不眠之夜。一个在连夜搜查投毒嫌犯,一个在时刻戒备、谨防武威山趁夜卷土重来。
京都也不乏不眠之人。其一便是宰辅苏值。苏值收到叶兰亭的来信,就连夜进了宫。
景天被唤醒,在寝殿身着睡袍召见了叶兰亭。
“武威山?”景天的睡意顿时消散全无。
“是,陛下。”苏值肃然道,“西北军死伤三十余人,活捉了几个俘虏,供认是武威山弟子。武威山大长老郑铎沣亦出现在四合木,重伤飞花门门主夜晞和逍遥谷谷主沈无忧两人。臣接连收到两封飞鸽传书,还有官驿快信,消息确定了才敢给陛下禀报。”
苏值试探着问道:“陛下,您看此事……”
景天沉着脸,“朕知道了。景琪和景玢那里呢?”
苏值只好道:“臣尚无两位殿下的消息,想必迄今为止,一切顺畅。”
景天将苏值打发走,让人传唤冯中官。冯中官冯毅风尘仆仆赶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晨曦微露。
“丝雨台有何消息?”景天已经洗漱更衣,坐在了御书房,见他来了直接开口问道。
冯毅道:“陛下,属下刚得到沃州府传来的消息,五殿下封锁了临州府归芝、明回两个小镇。据闻有兵马中毒,内情不详。五殿下正在调查。”
归芝、明回是隶属临州府、毗邻沃州的两个小镇,丝雨台再怎么漫天丝雨,不会布置在这种荒僻小镇上。因其位置上距离沃州城更近,是以消息是分布在沃州府的丝雨台传来的。
景天本是想问西北军的情况,不想又问出了景琪的事情。一时震怒,“景琪封镇,是怀疑有人投毒了?谁干的?!情况如何?有无损失?”
冯毅腰弯得更低,“陛下,五殿下动作迅速,早早就封了镇,只许进不许出,是以丝雨台眼下并无更多消息。”
景天沉声道:“那么,从京都返回的西北军呢?情况如何?”
冯毅心里有一丝愕然,仍镇定道:“叶小王爷和俞将军率领西北军返还西北,遭遇空幽谷突袭后,一路上骚扰不断。好在没有造成大的伤亡,这两日应该正在通过四合木。戈壁漫漫,少人行迹,下一次丝雨台报信,当是西北军进入岷州府之后。”
已经汇报过的事情,陛下还问,说明必有蹊跷。冯毅心里不由打鼓。
景天忍了忍,又问:“西北还是没有消息?”
冯毅心中愈发不安,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西北、蜀地、淮地三地,因种种原因,丝雨台尚未完全介入。他们对西北之事,也只是道听途说,打探不到内情。”
景天终于怒不可遏,“就知道养了一群废物!”
冯毅赶忙扑通一声跪下了。
景天将手里的玉石镇纸攥了又攥,终于没有扔出去,“西北的事情朕也不指望丝雨台了。你去查一查几位皇子、朝廷官员、皇亲国戚最近有何异动。这可是在京都,你再告诉朕丝雨台查不到,朕就该想想这丝雨台有无存在的必要了。”
冯毅赶忙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