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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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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一儿一女,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偏偏出了个苏瑶,在扶阳学宫一呆十年有余,只学了三样东西:轻功,剑术,和医药。好在耳熏目染,受她兄姊的影响,多多少少懂点琴技。然而她看苏子墨和苏雅弹琴,不听音律,不看曲谱,只看他们指下琴弦如何能发出弦杀和音杀。
苏雅琴技娴熟,指法优美,看美人弹琴实在赏心悦目,可惜似乎还未摸着弦杀的边儿,苏瑶看了几次之后便不看了。反倒看苏子墨弹琴更多些。
苏子墨公子如玉,温文儒雅,白衣飘飘,端坐抚琴,是另一幅优美画卷。见过他弹琴的扶阳学宫少女,无不为之倾倒。曾有不少妙龄女子前来观琴,实则观人,但常见苏瑶在身旁,无法搭话,苏子墨也不甚搭理她们。再则扶阳学宫明禁私定终身、无媒苟合,再想想苏子墨仅次于皇室的门第,再看看他的腿,很多女子也就打了退堂鼓。
苏子墨曾问苏瑶要不要学琴,苏瑶看见他十指血迹斑斑,拒绝了,“手指弹坏了怎么办?我还要学医术拿刀呢!”
苏子墨知道她学医术是为了自己的腿,不由感动道:“你喜欢琴就学好了。不必考虑那么多。再说内力不够的时候,手指才会受伤。琴技的高手,手指都无须触碰到琴弦。”
一番话说得苏瑶似有意动,然而很快苏瑶就很少来看他弹琴了。苏子墨派人去打听,这才得知苏瑶被邵师捉去炼药了。
邵康是扶阳学宫,乃至整个大宇数一数二的医师,素有“医仙”之名。也是整个扶阳学宫唯一能轻松拿捏住苏瑶这个皮猴儿的人。邵康对苏瑶倾囊相授他的医术,条件就是苏瑶给他当药童。
没有人知道,苏瑶又认真努力又对医学有天赋,不学医都会被邵康哄去做弟子,还谈甚条件?不过是邵康使的小手段罢了。
沈无忧捉苏瑶做徒弟,一是两人相熟,一老一小两个顽童,脾性颇为契合;二是苏瑶毕竟有些内功底子,学起来事半功倍;三是,沈无忧这些年来就没见过几个年轻人啊!有一点让苏瑶说对了,沈无忧曾经出门找徒弟,奈何无人信他是曾经名噪一时的逍遥谷谷主。沈无忧双手受伤,弦杀使出来都费劲,何况音杀。
叶青当时带他去京都,也不过是为了震慑朝廷里那些知情人。当然他们只知沈无忧其人,不知其伤势。
叶兰亭倒是个学武的好料子,奈何自幼吃不得苦,沈无忧威逼利诱也没让他转变心思。眼看如今已经弱冠成人,再从头练起,积累内功已经很难了,顶多学点武功强身健体,能自保已经不错,继承逍遥谷不用想了。沈无忧于是对他死了心。
叶千语更不错,心性坚韧,能吃苦,底子好,可惜早早被打发去了扶阳学宫,现在又被困在京都成了婚,这辈子还不知能不能去趟逍遥谷,还如何传承?
苏瑶曾经给沈无忧推荐苏子墨,“年纪轻轻,已经到了弦杀境界。前途无量,当你逍遥谷弟子正好。”
沈无忧撇了撇嘴,“听着不错,人也长得人模狗样的,就是看着有点儿软,做事儿拖泥带水。逍遥谷怎么能让一个性子软弱、优柔寡断的人传承?不妥。”
说起这事沈无忧就来气。不是苏子墨刚开始入了他的眼,他不会把苏瑶拱手让给夜晞做徒弟。谁知后来出了苏母的事儿,沈无忧冷眼旁观苏子墨的应对,就对苏子墨彻底灰了心。
苏子墨大概再也想不到,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看。苏母一事,不但断了他建功立业的路,还无端弄没了他做逍遥谷谷主的机会。
沈无忧至今想起此事,一时庆幸一时遗憾。庆幸的是,自己没草率地就去找苏子墨;遗憾的是,这一耽搁,他就跟苏瑶失之交臂了。
可苏瑶这娃娃,刚开始也气人,沈无忧跟她也是不对付。沈无忧想看戏,索性就将她推荐给了夜晞。谁知她在夜晞手下乖得很,这让沈无忧看了愈发气恼,也开始有些后悔。
有几位皇子倒是不错,可惜身份敏感,沈无忧并不想让逍遥谷成为党争的工具,于是京都一行,算是白跑了一趟。除了治好了手。这是沈无忧以前没想到的。
皇子不可,身为西北军将领的俞啸延自然也不可。西北军都成陛下的眼中钉肉中刺了,谁还敢去明目张胆地点他的眼?叶兰亭陛下会好歹留他一条命,俞啸延就不会了。
“这不行那不行,合着你就盯上了我的徒弟了?”夜晞过来看沈无忧,不满地道,“盯上了就盯上了,好好说不行吗?瞧这两天把孩子给吓的。”
沈无忧翻身坐起,“嘘!别让人听见了。好好说管用吗?我不装病,那丫头能答应得这么痛快?”
夜晞:“你可想好了,她可是学医的,你装不了多久。小心她找你算账。”
沈无忧“咳”了一声,道:“我如今是她师父,她能跟我算什么帐?我这也不是没法子嘛。正好有这个机会,就稍微利用了下。再说我只是暂时死不了而已,将来总是要死的。我这受的伤可是实打实的。也不算骗她。”
夜晞:“谁将来不是要死的?郑铎沣内功再深厚,再返老还童,将来也是要死的。舞阳县主也算是个好苗子,性情也不错,心志也坚韧,你怎么不选她?”
前面马车传来一阵悠扬清越的琴声,比苏瑶磕磕绊绊的弹得好多了。这是舞阳听不过去了,跑去教苏瑶在弹琴。
沈无忧聆听了片刻,叹息一声道:“是不错,起码指法过关了,比苏丫头强。一个身骄肉贵的帝女,能连日骑马从京都赶到空幽谷,心志也是够坚韧。可惜坚韧的不是地方。将来怕也是个为了夫君头脑拎不清的主儿。跟那位苏家大小姐一般无二。”
夜晞:“有情有义就是拎不清了?”
沈无忧看他一眼,忽然一笑,“你这是怪苏瑶那丫头太看重利弊了?你若不喜,可以让给我。这孩子对我脾性。”
夜晞:“哼。”
沈无忧:“舞阳有情有义不假,可她这事,根本不是俞啸延能做主的。死追着他有何用?换成苏瑶那丫头,定会先将这障碍排除了,再来找俞啸延。舞阳这是本末倒置了。一个未婚女子,私自离家,一路追来西北是做甚?平白掉了身价,还解决不了问题。所以我说她拎不清。”
夜晞:“你不过也是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才明白的道理。你对一个小女娃儿要求这么高?你年轻时又如何?”
沈无忧老脸一红,“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你还提年轻时作甚?你觉得舞阳好,大可以收她为徒嘛!我反正觉着苏瑶这女娃儿不错,情这一字上也拎得清。苏子墨说不要就不要了,多爽利干脆?比我年轻时强。”
夜晞愁苦着一张脸,“无情无义的人都干脆。”
沈无忧想起当年夜晞事,不由默然。片刻忽然一拍大腿,“我得多谢你。我宝贝徒儿的名字有了。就叫她‘沈无情’。”
夜晞抬起愁苦的一双眼皮,“她在我那里叫‘洛无双’。你还是改了姓为好,这个名字她不会接受的。”
沈无忧:“跟我姓有何不好?我是她师父!”
夜晞没理他,下车走了。
稍后苏瑶过来侍奉,沈无忧哼哼唧唧,最后一口气交代遗言般地给她改名,说逍遥谷从此就交给她了。
苏瑶给他把了脉,沉吟片刻,认真道:“逍遥谷交给我可以,姓沈便罢了。逍遥谷被人灭门,绝非北罗战争这么简单。什么样的战争,连赫赫有名的江湖门派逃都逃不出一个?逍遥谷定是得罪了人,这才满门一个不留。”
“如今才不过十几年,仇家定然还活着。我这个新逍遥谷弟子,要好好隐藏才是,怎能招摇?沈无忧,沈无情,一听就知道我与逍遥谷有关,还如何隐藏?”
沈无忧心里激灵了一下子,半晌道:“你想姓什么?”
苏瑶淡然道:“随便啦。但凭师父做主。”
沈无忧一噎,凭他做主还唧唧歪歪这么多?顿了半晌道:“那便姓谢吧。谢无情,如何?”
苏瑶:“是师父哪个相好的姓谢吗?如果是,那也不妥。老一辈的人猜也猜到了。”
沈无忧又一噎。“你到底想姓啥?!”
苏瑶瞥他一眼,“师父您好了?刚才这句话,中气十足……”
沈无忧赶忙咳嗽两声,“还不是让你气的?有你这么个徒弟,活人能气死了,死人能气活了。姓沈不行,姓谢也不愿意,那么姓庄吧。‘庄无情’,不是真的无情,如何?”
苏瑶淡然道:“随便啦。师父高兴就好。”
沈无忧简直想一脚把她踹出去。这么好说话,刚才反驳他反驳得那么起劲?枉自己死乞白赖言语里讨好她了。什么“庄无情”?“甄无情”才对!
苏瑶不等他踹,自己先下了车,临了还回头道:“师父别躺着了,该起来调息了。不然内伤好得慢,拖久了就真好不了了。”
沈无忧又是一噎。果然让她看出来了!
沈无忧又是心虚,又是气闷,等脚步声走远了,只好无可奈何地爬起来打坐调息。
怎么就收了这么个不体贴人心的徒弟!不是说女娃儿都是小棉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