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三十二回 烟霞绫罗霜雪佩，赠与仙子正衣冠（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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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朗月稀，万籁俱寂，本来只是青城山上一个寻常的夜晚。
铭湮薇靠在一棵巨大的榉树背后，略微调息着。那个名为安吉拉的天神队队员强化的是堕天使技能，有藏身在人影子中的能力。不知何时就会突然冒出来。因此在集中注意力的同时，她还必须要抓紧一切机会恢复体力。正如安简所说，这是场持久战。对于他们来说，耗到日出的那一刻就是胜利。
日出之后，青紫双剑的合璧仪式就要开始。到时候群山震动，地脉蒸腾，他们才有逃走的机会。再不济一等合璧仪式结束，不管是青城三位长老还是萧正越，都会赶回来解围。到时候这群人可就惨了。
只是熬得到那时候么？铭湮薇苦笑，下意识地握了握绑着绷带的手臂。还是她还有其他算计？
青紫双剑合璧的前天夜里会有敌人来袭，安简似乎半点不惊讶。虽然铭湮薇对她已经有了些了解，知道这丫头就算是背地里心脏都吓飞了，表面上也有本事装的若无其事。但这一次，她的镇静却不像是装出来的。安吉拉一动手，她就招呼着铭湮薇往山里走。初时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到中途引爆了几颗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手雷后她才发现，她们走的正是月前满山遍野乱跑时走过的小路[见第三十二章（1）]。也因此，她好不惊奇安简竟然能记下每一条小径，甚至是石头，略有特征的树的位置。半个小时后，虽然她们仍是防御的一方，但战斗的节奏很显然已经被这个女巫掌握了。
接下来将会是一整夜，漫长而无止境的战斗。
铭湮薇下意识地攥紧了长弓。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她莫明地回想起了进主神空间前最后那一夜发生的事。那天她和喝了点酒，趁着醉劲和网上陌生的男人裸.聊。她在镜头前摆出各种姿势，逗得对方血脉喷张。然后当他拿出他那个丑陋的东西时，她却没来由地产生了一阵生理性的恶心。她恍惚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于是她站了起来，把手放在了墙上那张她许久未曾动过，却常常擦拭的长弓上。
她厌恶射箭。她认为射箭时候的她根本就不是她本人。那只是她父亲的幽灵。被他的嫉恨、怨愤、贪婪和永无止境的欲求所附身，她才会有那样的弓技。所以当她有选择的机会时，她首先放弃的就是射箭。那时，她的确是觉得她自由了，从此她可以去过她想要的生活。
然而她却没发现，每当她绝望，失去力量的时候，她总会回到她的弓身边，仿佛它能给她力量。
那天晚上一样。她把它从墙上摘了下来，握紧，缓缓拉开弓弦。多年未加练习，她的臂力已经不如当年了，但仍然力量十足，轻易就能张开弓弦。然而弓弦张开的瞬间她忽然心中一阵绝望般的绞痛。那种痛楚让她突然将弓丢在了地上，不顾一切地奔向电脑桌前打开了计算机。
之后，她被传送到了主神空间。她的第一场恐怖片和中洲队在一起，内容是咒怨。
她向所有人说谎了。进入恶魔队之前她也见识过别的轮回小队，甚至见过郑吒和楚轩。这个秘密只有恶魔队队长知道。但很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连楚轩也不清楚。
很久之后她才意识到，进入主神空间前，冲击了她的并不是愧疚，或者自我厌恶，而是一种觉醒。只是她那时逃避了。但主神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在懵懂中给了她一个选择。
放下自身还是拿起弓，没有中间选项。
恶魔队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她选择了说谎，其实就是选择用这种方式给自己一个全新的开始。她不想，也不需要再和过去的人生有任何牵扯。
只是她的头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此过去亡灵的幻影才会缠上她。那天最后出现的那个年轻人，和那噩梦般的晚上，对她施暴的几个男人中的一个长得如此相似。这是巧合？是幻觉？还是什么人别有用心？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但就是因为这一点奇异的相似之处，她自以为无懈可击的自持力全面崩塌。
进入主神空间之后，她一改过去一切习惯。她剪掉了长发，不再化妆，永远只穿深色的运动衣。她告诉自己，那个铭湮薇已经死了，死在那个用枪抵着她脑袋的混混手里。现在站在这里的这个女人会用手中的弓保护自己，而不再依赖任何人。但是只是一个一闪过的幻象，一个记忆的重现，就能让她失去她用尽一切力量建构起来的心墙。现实仿佛在嘲笑她：她永远是那个女人，软弱的，期待别人拯救的女人。
（薇姐，他们不是一个人。）
混乱的意识中，忽然有人对她这么说。
恶魔队中知道她经历的只有郑吒一人。铭湮薇相信安简不会毫无察觉，但她从未主动谈论起自己的过去。她想要埋葬那段记忆。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无法忍受同情，甚至无法忍受对方单纯倾听的好意。她并不像有些遭遇了这种事的女人，愿以分享这段经历。她希望它死去。如果能失忆，她会如此选择。
但是安简的反应的确出乎她意料之外。没有评判，没有同情，甚至没有安慰，只是简单地告诉她，她所看到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场经年噩梦的回光返照。
那真是种奇妙的能力。
铭湮薇长舒了一口气，站直了身体。长夜将要过去，天空和树林的渐渐浮现出了点点微白。
“小简。”她攥紧了长弓，轻声对着通话器说。“现在能动手了么？”
伴随着沙沙声，安简稍显疲倦的声音传来：“再等等。那边……还没消息呢。”
“你是说楚轩？”一点细微的声响传来，铭湮薇说着无声无息地跃上了树梢。
“嗯。”安简应了一声，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铭湮薇当然无法推测出安简究竟在等什么。但是她隐隐有种预感，安简正在等的东西似乎可以决定这场团战，甚至是今后所有人的命运。
天际突破一线微白时，楚轩闭上眼睛，靠在一块巨岩上调息。他的耳边同时正响起一连串主神的加分提示。而郑吒也刚刚收起了杀神剑。天神队这支小分队最后一个队员脖颈喷血，倒在地上。
（……杀死天神小队成员4名，恶魔队加4分。目前团队累计积分为正3分……）
就在这摊血污旁边不远处，躺着史蒂芬的尸体。
郑吒收起杀神剑，难得的脸色有些灰暗。四阶基因锁的副作用正在用痛楚燃烧着他的每一块肌肉。但为了不在几个新人面前现出破绽，他只能强自镇定。
“虽然让罗伯特逃走了，但这场战斗已经消灭了他全部可以控制的天神队队员。总体而言，胜利的人是我们。”楚轩用平静的，不带一丝主观色彩的语气对郑吒说。
恶魔队队长其实很郁闷。这场战斗是仓促进行的，之前军师没有对他透露半点风声。但听他的口气一切其实尽在他掌握之中。这种被蒙在鼓里的苦楚只有当这家伙队长的郑吒自己知道。他本想发怒，最后却又放弃了，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楚轩，你现在可以解释一下了吧。”
恶魔队军师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
“这件事可以从亚当出现在我们面前时说起。从概率上说，主神安排这种两个团队一开始就发生碰撞的团战的可能性很小，但并不是没有。因此我第一天晚上决定稍作观察。亚当接受没有解开过基因锁的安简作为人质，证明人质交换条款是他和萧正越或安简之间的交易。因此可以得出两个结论：第一，安简和萧正越两人叛离团队。第二，亚当并非是因巧合出现在那里。根据主神已提示天神队将落后于我们进入主神任务空间可知，亚当是使用了某种类似于时光机的手段出现在我们面前。”
“而由此就会衍生出以下几个问题：第一、天神队的团队实力如何，包括人数，强化能力等。第二，天神队准确的出现时间或条件是什么。第三，亚当是不是天神队唯一的头脑。”
“你那个时候就怀疑亚当不是队长？”郑吒问。
“不，是从一开始，我就不认为亚当是天神队真正的头脑。”楚轩淡淡地说。
这回不只是郑吒，连汤姆和拉拉姆两个也竖起了耳朵。
“为啥？”拉拉姆侧过身来一脸好奇的问。“看那架势，他可是长了张标准的队长脸啊。”
恶魔队队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楚轩笑了笑：“因为萧正越的情报。”
“情报？”拉拉姆重复了一句。
“萧正越在刚刚被主神来时，曾谈论过天神队的实力。当时他和天神队遭遇不久。他能够给出的信息的有效度应该很高。他表示，天神队的队长名叫罗伯特[见第二十二章]。但只字未提到亚当这个人。从他的动机上猜测，隐瞒亚当的存在可以理解为不想引起我的注意。因为亚当在我这里会得到极高的关注度，从而可能会引发对他的怀疑。但他提出的罗伯特这个人不会有假。首先，他没有必要虚构信息，有很多办法可以在不暴露亚当的存在的同时解释天神队的团队结构。第二，以他对我的了解，他应该知道在我面前没有说谎的可能。因此造假会立刻失去我的信任。从他当时的表现来看，这是他不愿意承担的风险。”
“那么这就出现了一个推论：天神队的确有一个队长，名为罗伯特。那么亚当出现在我们面前就有两种解释。第一，罗伯特在和我们团战前，就因为某种原因意外死亡。而亚当就成为了团队的首脑。第二，罗伯特和亚当分属于天神队中两个不同的集团。换而言之，天神队中有两股分裂的势力。”
“这两个推论各自为真的可能性分别约为37%和50%，因此我并没有立刻下定论，而是在之后考察了天神队和安简与萧正越的种种行为得出了结论。其中一个最直接的证据，是安简在青城山上遇袭这件事。”
“安简为自己在这盘棋中选择的位置很特殊。包括我在内，现阶段没有任何势力有必要以她作为重点袭击对象。因此如果有任何势力想要对她不利，一定是利益目标不明确的天神队另外一股势力。”
“就没有可能是个巧合吗？”恶魔队队长这么问他。
“有这种可能，但概率极低。”楚轩肯定地说。“在这种局面下，我通常会选择需要做更多准备的一种可能性。与其相信这只是一个纯粹的巧合，不如在危机来临之前做好准备。”
恶魔队队长点了点头，又道：“那现在你说的天神队另外一股势力已经完蛋了，去收拾亚当吧。”
楚轩却依旧沉着脸，轻轻摇了摇头。
“到目前为止这场团战中发生的一切事件，包括我们会和罗伯特正面冲突，都是亚当布局的结果。”楚轩沉声道。“理由很简单，天神队队员间的分歧会成为天神队最大的隐患。亚当希望借助我们的手除掉对他不利的天神队成员，同时削弱我们的力量。因此他绝对会有此准备。这里才是我的布局开始的地方。”
到现在为止布局才算是开始。这家伙的脑袋是外星进口的嘛！郑吒遏制住了想要扶墙的无力感，无奈地长叹了口气。和这家伙在一起久了，都养成了叹气这种不好的习惯。但他又抑制不住的生气，一把拎起了军师的领子道：“不过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会有这场战斗，难道就不能准备点什么道具出来，设个陷阱让他们钻吗？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要不是卡珊德拉……你差点就死了啊！”
就着被他拎着领子的姿态，楚轩扶了扶歪到一边去的眼睛。他的冷漠和无动于衷让郑吒再一次地产生了深深的无力感。“我只能推测出有这样一股势力的存在。除此之外，我无法得出更多结论。要想让我能够给出更精确的分析，你必须给我足够充足的情报。我无法凭空猜测出那些我没有证据证明的东西。”
郑吒无法反驳他，只能将他重新又放下了。
楚轩向后退了一步站稳了脚跟道：“如果你没有其他问题了，我需要离开团队十二小时。在这期间不要试图联络我。如何和我取得联系，十二个小时候我会通知你。”说着便转身走了。就在他走后不久，郑吒耳边忽然传来了主神低沉的报分声：（杀死天神队成员1名，恶魔队加一分，目前累计得分正4分……）
主神报分的时候，安简正全身是血地跪在地上一滩同样暗红的血泊里。铭湮薇就在她背后，靠着她的身体喘息着。在她们两人身边几步远的地方，安吉拉无头的尸体颓然地倒在泥土里。
跟着安吉拉来的那些山野精怪早都跑的无影无踪。现在围在她们身边的，除了田梓方和赵缀空外，还有许久未曾谋面的亚当。他微笑着站在一颗高大的山枣树下，用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道：“多谢安小姐帮我把她解决了，在下就此告辞。另外我这里有件东西，是朋友托我转赠，还请安小姐和铭小姐务必要收下。”
安简晃了晃魔杖，两人身上的鲜血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但这也改变不了两人衣衫褴褛，一看就知道是恶战了一场的架势。亚当面色不改，将一只四四方方，很有现代快递公司风格的纸盒子递了过来。安简有些纳闷，刚要拆却被他止住了。这位神仙盗贼团昔日的领袖很有风度的点了点头，消失在密林里。
马弗拉.利瓦尔检查了这东西半天，确定不会有任何陷阱后，安简才拆开了包装。里面的东西倒是让她吃了一惊。那是一套做工考究的女式宫装。衣料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摸上去手感极好。另外盒子里还有一面巴掌大的白玉笈，摸上去手心便透漏出丝丝凉意，看样子是很有门道的东西。
“他这是什么意思，怎么送衣服？”安简纳闷了，拎起来比了一下道：“看身高，薇姐，是给你的。”
“我不要。”铭湮薇只冷冷地回答她。
“还有封信，呵呵，这倒是有意思了。”拎起襦裙，衣料下面立刻滚出了两块写满了字迹的白绢。安简斗开绢布看了一眼，眉头立刻锁的更深。铭湮薇倒也是止不住好奇问：“怎么了？说了什么？”
“薇姐，你自己看吧。”安简将绢布递了过来。铭湮薇展开一看，上面有工工整整几行小楷：
烟霞为罗，霜雪为佩。
披之绶之，以正衣冠。
另一块白绢上则写着：
此为仙人蜕，又名五彩仙猬衣，佩之可以蛰雄，福兮祸兮，慎慎用之。
没有落款，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第三十二回 烟霞绫罗霜雪佩，赠与仙子正衣冠（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