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番外三 山有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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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认识楚轩开始，郑吒就知道，这厮他不是个正常人。正常人会哭会笑，会生气会暴走，会说人话办人事。而这混球则什么都不会，尤其不会说人话，更不会办人事。
初次领教楚大军师风采的时候，是在《黑色星期五》。准确的说，是他们第二次进去刷分时，楚轩不知从哪拉来了一大群露营人，热热闹闹地全挤在在湖边。当晚钻在帐篷里，他一边抱着手提电脑研究《黑色星期五》这部片子里的各种血腥杀人镜头，一边面无表情地说：“在他们都死光以前，我们很安全。”
虽然赵缀空早已提点过，感情是负累。但是面对这么个先天就没有感情的人，郑吒表示压力很大。
后来的《铁血战士一》里，郑吒杀了最初侮辱过他的所有人，解开了三阶基因锁，又进化到了四阶。如此突飞猛进的进步，让楚轩有些吃惊。这也是郑吒唯一一次看到他眼里出现惊讶的神情。
“既然如此，那么在有人强过你之前，我承认你是这支队伍的队长。”他这么对他说。
郑吒不禁有些恼怒。什么叫做有人强过之前？队长是主神赋予的职务，不是他楚轩给的。难道他还有权换队长不成。于是当天晚上，他和军师大吵了一架，差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种。
第二天他原定与楚轩，汤姆回铁血战士一刷分。本以为某人不打算到场了，没想到他竟然没事人似的出现。他的淡定和坦然反而让郑吒有些尴尬，就好像错的是他似的。但是秉持着先低头者输的原则，郑吒什么话都没说。三个人就这样气氛僵硬地回到了恐怖片里。
刷分的过程比较顺利，不顺利的是当天夜里。楚轩忽然说想要去看星星。郑吒头一回相当没经验，就让他这么去了。结果半个多小时没回来，再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被铁血战士砍得奄奄一息，只有出气没进气了。郑吒遇敌突然，又被偷袭，也是苦战了半天才杀光了敌人，带着楚轩逃走。
后来郑吒还是反省过的，但反省的结果只有一行字：说几句就寻死，他丫的难道是玻璃心吗！
再后来他才发现这位看似英明神武，冷静睿智的军师其实很少女。他看见漂亮的东西会走不动道；吃东西味道无所谓但卖相一定要好看；不喜欢太吵的环境；不喜欢周围有人抽烟；生气时——虽然机会非常罕见——会狠狠地咬自己的手指顺便放狠话。心情不好的时候会独自出去看星星。
看星星哎！现在就是少女们都不再有这么文艺的爱好了吧！
恶魔队是地狱，这样文艺又少女的家伙竟然能够生存下来，的确让人不可思议。又或者说，这样一个比恶魔还可怕的家伙竟然有如此文艺又少女的一面，实在是更不可思议。
有人说感到不可思议是一切的开端，对于郑吒来说，这只是一切麻烦的开端。
从此之后，他发现不仅要面对自家军师无休止的算计，试探，训诫，以及智商上无下限的贬低，还要接受和应对他那狂热的以生命为赌注，不断挑战自我和命运的扭曲世界观。
有时候郑大队长真是忍不住想仰天长啸：我X这到底是谁家儿子养成这样！
铁血战士回来后，第一部恐怖片是团战，对抗天神队。
那是一场绝对没有悬念的战斗。从头到尾恶魔队就在被天神队追着跑。这是郑吒参与过的第一场团战，也是记忆最深刻的一场。之后虽然又和天神队战斗过，而且说得上是一雪前耻，但他还是忘不了这一出。
然而就在这场战斗中，郑吒真正见识了楚轩的实力。那是一种可怕的算计能力，以时间举例，他的精确度可以到分。所以常出现这种局面：恶魔队前脚走了没几分钟，天神队后脚就追到了。他们和天神队之间的距离，刚刚好是在他们能够追上的范围之外。
就这样猫捉老鼠似的躲了一整场恐怖片，恶魔队灰溜溜地回了主神空间。
一回来，楚轩就这样对他说：“你太强了，影响了主神对于我们的评分。这样下去，除非进来的队员全部都是和你一样有潜力的人，否则这支队伍就会因为能力极度不平衡，而成为一支畸形的队伍。”
虽然初始时智商没有这家伙这么高，但郑吒也不是完全没头脑的人。他知道这家伙指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就是他不肯在团队里留下白种人的事。
然而一想到那些白种人，郑吒胃里立刻泛起一阵扭曲的恶心。
这是他和楚轩就恶魔队问题吵的第二架。
后来两人达成了一个共识。就是每当恶魔队有人进来的时候，如果是已经经过几部恐怖片的人，就由郑吒出手试探。如果是新人，就由楚轩问清楚情况，再决定是否要留下。
这样换来的却是下一场恐怖片，三个新人中两个集体叛变。于是这场恐怖片唯一的收获，就是两本主神定义为剧情道具的古书，以及在主神空间人死可以复生的消息。
自从拿到这两本书后，郑吒就知道楚轩在犯嘀咕。根据楚轩的推测，团队中死人可以降低主神评价。于是拿到书的第三天晚上就去找了郑吒，给他拟了个死亡名单。包括团队中谁先死谁后死，死了以后由谁按顺序复活，甚至还有什么人利用价值不大，死了也就不用管了。郑吒怵然发现自己的名字也在名单上，而且顺序还很靠前。看样大概也就两三部恐怖片之后，自己就要被安排着死上一回了。
“这件事我和你谈过。你的实力过强。只要有你的存在，团队大部分人，包括我在内，都会不得不面对远超自身实力的主神任务。这对团队的成长没有好处。但是队长权限非常重要。所以有可能的话，你最好在一场团战中离开，在下一场团战之前复活。复活你的人是我，所以你不必有顾虑。”
正常人听到他说这一番话后，都不可能没顾虑吧。
“如果你有意见的话，也可以调换一下顺序。”楚轩扶了扶镜框道。“我先死。”
我X这种惊悚的对话能不再来第二回了吗？！
“你既然说，这种死亡顺序是为了降低团队评价，你死又有什么意义？！”郑吒的头脑虽然不如楚大军师但也不是豆腐渣，这种明显的矛盾还是看的出来的。
不料恶魔队军师板着那张酷肖T800的脸，极度淡定地说：“只是想死一次而已，从没有体验过。”
恶魔队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队长，面对着自家军师这种完全不能以常理推断的大脑，可耻的当机了。
郑吒怀疑，这个世界上是不是能有第二个人理解楚轩。还是说这家伙真的得去精神病院找共鸣？总之既然无法从非正常人的角度理解，他只能用正常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坚决在他这张死亡顺序表上画叉之后，郑吒就以国足严密防守的姿态盯着楚轩，生怕他再搞出一场《铁血战士一》那样的事件来。
拉拉姆问过他，为什么那么紧张楚轩呢？如果再来其他智者，虽然不及他，但是可能更好相处，至少更好理解吧。听到这话郑吒倒没马上发怒，而是陷入了沉思，之后才得出结论：
没有什么理由，他只是不想这货死掉而已。
是的，郑吒不是什么智者，也不是赵缀空那样的变态。他只是个普通的职场白领，偶然间进入了这个名为主神空间的地方，遇到了那些事，变成了现在的这个样子。
他可以像赵缀空说的那样，有一颗恶魔的心，丢掉全部的感情，以一个杀人狂的面目生活。但是从骨子里，他还是个人类。而只要还是人类，就需要伙伴。
楚轩，作为他在主神空间认识的第一个曾经并肩作战的人，是他唯一的伙伴。
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认同他为伙伴的。但是郑吒是个死心眼，一旦认同了，哪怕他做出什么山崩地裂，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要没有伤害到他的底线，就绝对不会背叛伙伴。
哪怕是被他利用，被他算计，哪怕是被他杀掉也无所谓。因为他知道，楚轩这家伙也是当世难寻的一朵奇葩。他所认同的人如果在什么地方被他委屈了，就一定会在其他地方被他补偿回来。虽然有的时候，这种委屈和补偿，都会因为世界观的扭曲而让人哭笑不得。但是他确实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柔和待人。
慢慢的郑吒觉得自己似乎也不那么反感那张死亡名单了。拉拉姆管这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又一部恐怖片结束，楚轩终于找到了那个屡次在幕后撺掇新人暴动的主角，于是郑吒和赵缀空大打出手。结果是谁也没能杀得了谁。此事也只能暂且按下不谈。赵缀空的目的和楚轩类似，都是以死人降低主神评价。于是郑吒又开启了新人千人斩模式，但凡是会对团队带来威胁的新人格杀勿论。
这回军师没拦也没法拦。因为赵缀空这厮操纵人心的本事太强，有时一个眼神，一句简单的话都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倒向他那边，根本是防不胜防。估计干掉他之前，恶魔队一时半会都别想培养起新人来了。
就在这么个形势下，郑吒进恶魔队以来见过的最大的一朵奇葩登场了。
只有限的交流了几次，郑吒就得出结论：这货不是正常人，这货是精神病。
没想到对方很淡定的告诉他：我不是精神病，我是神经病。我和精神病恰恰相反。
安简，《哈利波特与凤凰社》之前进来的新人。刚来时弱不经风，走路都有问题。锻炼了几天后勉强拥有了自主行为能力，却还是摇摇摆摆的总是要死了的样子。然而这丫头却有着一副狂妄的眼神，好像全天下没有什么值得她佩服的东西似的。所以从认识她开始，郑吒就知道她是个大麻烦。
自从这个新人出现在恶魔队，原本就不怎么太平的这支队伍变得麻烦重重。赵缀空这个不安分的家伙，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示好的近乎示威。而安简这个看似聪明的傻帽却不闻不问照单全收，整天和高危人群嘻嘻哈哈的玩过家家，就好像这群人的匕首，弓箭，神高达其实是棉花糖和魔术枪一样。
第一场主神任务，拉着赵缀空摆了军师一道；第二场恐怖片，不知怎么又和军师拧到一块去了。转回头来支线任务，又和楚大军师闹掰，甚至两军对垒刀兵相向。然而不管是合作还是敌对，这大小姐每次都嘻嘻哈哈的就好像别人多愤怒都是装出来的，都是在和她开玩笑。闹完还会无休止的纵容她。
就好像是爱丽丝坐在三月兔的疯狂茶会上，看着红皇后砍得满地血流成河，还笑嘻嘻地拍着手唱童谣。
这到底是不知险恶呢还是不知险恶呢还是不知险恶呢？
终于有一天，郑大队长忍无可忍。这毕竟是以他为队长的恶魔队。他觉得再纵容这个傻帽会拉低团队整体的情商——本来就已经够低了。
然而他却没料到，恶魔队军师出手从来都比他更快，也比他更狠。
如果郑吒的手段是从□□上消灭某个人的话，楚轩则擅长从精神上瓦解一个人，让TA彻底屈服。
爱丽丝，兔子洞和茶会在一瞬间荡然无存。和天神队的对战后，郑吒那天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却第一次发现自己无法入睡。不知道为何，那个年轻女人从尸体上抬起头来时，那一瞬间的眼神让他有些警惕。那不是痛苦，甚至不是憎恨，那是一种彻底了悟了的神态，却让看到的人都不禁毛骨悚然。
“队长，我们都是被他利用着的，即使是您也不例外……千万别忘了。”
那个女人那天下午这么和他说。
“一旦忘了，哪怕有一刻忘了，您都会变成我现在的样子。不，甚至会更糟。因为您对他的感情，可比我要深得多。”
“您说得对。这里是恶魔队。我们都是恶魔。”
【山木外篇第一完】
庄子行于山中，见大木枝叶盛茂，伐木者止其旁而不取也。问其故，曰：“无所可用。”庄子曰：“此木以不才得终其天年。”
夫子出于山，舍于故人之家。故人喜，命竖子杀雁而烹之。竖子请曰：“其一能鸣，其一不能鸣，请奚杀？”主人曰：“杀不能鸣者。”
明日弟子问于庄子曰：“昨日山中之木，以不材得终其天年，今主人之雁，以不材死；先生将何处？”
庄子笑曰：“周将处乎材与不材之间。材与不材之间，似之而非也，故未免乎累。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则不然，无誉无訾，一龙一蛇，与时俱化，而无肯专为；一上一下，以和为量，浮游乎万物之祖，物物而不物于物，则胡可得而累邪！此神农、黄帝之法则也。”
“若夫万物之情，人伦之传，则不然。合则离，成则毁；廉则挫，尊则议，有为则亏，贤则谋，不肖则欺，胡可得而必乎哉！悲夫！弟子志之，其唯道德之乡乎！”
——南华经.外篇.山木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番外三 山有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