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86、第 86 章

　　浪漫一般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代价就是陆子慕第二天得了重感冒。

　　冬天太阳稍微偏西气温就会骤降，两人在江边待到天黑才离开，陆子慕也就一直到天黑才重新穿上外套。闹了小半个月的矛盾，好不容易和好，晚上在床上两人自然都免不了放纵，一而再再而三，弄到精疲力竭才罢休。

　　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颜山澜迷糊中一把按掉，动了动身体才反应过来——陆子慕竟然还在睡着，她撑起眼皮确认好几次才最终相信今天是周一。

　　陆子慕很少睡懒觉，即便是周末只要前一天晚上不是闹得太过，他都会早起去跑步，颜山澜醒来的时候他一般都跑完步回来做好了早餐，工作日那就更早了。

　　但今天居然闹钟响了他都没醒，颜山澜隐约感觉有点不妙。
　　“老大，起床了。”颜山澜打个哈欠掀开被子伸个懒腰，头在陆子慕的肩膀下蹭了蹭。
　　“嗯。”陆子慕含糊应了她一句，抓住她两条胳膊塞进被子里。

　　颜山澜翻身趴到他胸前准备去看他，还没说话就被陆子慕按在胸前抱紧了。
　　“宝贝，我头有点沉，再睡十分钟你叫我。”
　　鼻音很重，听起来像是感冒了，颜山澜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烫，她连忙缩回手，“你发烧了！你让我起来，我去给你拿药。”

　　陆子慕松开手，颜山澜爬起来，替他把被子盖好，空调温度调高，随后轻轻出了卧室。
　　颜山澜站在卧室门口冷静了一下，陆子慕身体一向很好，这还是第一次见他说不舒服，想必情况比她看见的要严重。

　　她把药箱搬出来，拿出测温枪、退烧贴、退烧药、感冒药、消炎药，倒了一杯温水，重新回到卧室。
　　陆子慕仍然睡着，脸颊泛红，呼吸沉重，颜山澜先给他测了体温，38.2℃。

　　“老大，你起来把药吃了再睡。”颜山澜试图把陆子慕扶起来，扶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只好把他叫醒。
　　陆子慕紧皱眉头，手指按住太阳穴，好一会才睁开眼。

　　他坐起来，朝颜山澜笑了笑，“别着急，我没事。”
　　颜山澜突然感觉他好像憔悴了很多，一副病了很久的样子，心里不由揪了起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陆子慕从她手里拿过药和水，一口吃了，把杯子放到床头柜上，牵起她的手放在心口，“我是这里病了，要跟你在一起才能好。”
　　颜山澜本来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又忍不住笑了，嗔道:“病了还能耍贫嘴。”

　　她想把手抽出来，陆子慕却握得更紧了，泛红的眼睛盯着她，目光十分认真，说话的气息有几分微弱:“阿澜，我是真的为你病了，我只有跟你在一起才能好，你以后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颜山澜忽地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心头一疼，眼里涌出一股热泪，她摊开手掌贴住他的胸膛感受他心脏的跳动，如此依然不够，她抱住他，将耳朵贴在他的左胸处。

　　陆子慕的心跳声有力、迅猛，像有人在她耳根上擂鼓，颜山澜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感受他的存在，他的存在是如此温暖又安全，她忍不住放任自己对他的依赖。
　　两人静静相拥着，直到闹钟第二次响起。

　　陆子慕拍拍她的肩，“好了阿澜，我没事，感冒而已，很快就好了。”
　　颜山澜抱紧他，瓮声瓮气道:“我不想去上班，我就想跟你在一起待着。”

　　陆子慕轻笑出声，搂紧她道:“你是想请假吗？请假理由是什么？男朋友生病了要照顾他？这个理由不太够啊，你男朋友一个大男人不能自己照顾自己吗……”
　　颜山澜被他逗得笑起来，从他怀里起身，“没办法，我男朋友比较脆弱，是个宝宝，我不照顾他他就会哭，他哭起来可不好哄了……”

　　陆子慕抓住她的手挠她，连声问:“你说谁是个宝宝，你说谁，你说谁爱哭……”
　　颜山澜被他挠得“咯咯”直笑，“……谁是我男朋友谁就是宝宝……”

　　两人闹够了，颜山澜强行把陆子慕按下去躺着，拆了一片退烧贴给他贴上，命令道:“你乖乖在家休息一天，公司的事情晚一天处理也不会怎样。”
　　陆子慕想了想，“休不了一天，下午东城工业区有一场医疗器械行业的供需对接会，华迈生物、奥光生物，好几家做医疗器械的大公司会参加，我想争取年底之前拿下一两家，所以我得亲自去。”

　　颜山澜想起上周五发生的事情，心情不由低落，“对不起，元祥的项目被我搞砸了。”
　　陆子慕翻身坐起来，握住她的双手，安慰道:“阿澜，别说对不起，不要责怪自己，我们谈项目靠的是公司实力和产品质量，不是靠业务人员对客户委曲求全，元祥的事情错不在你，是我没保护好你，项目没了就没了，只要你没事就好。”

　　缓了缓，他又道:“我们做业务什么人都可能遇到，我也不能不让你出去见客户，也不能见每个客户都陪你，所以以后你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要是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只要是会让你感到不安的，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会想办法保护你，我永远都会站你这边的，知道吗？”

　　颜山澜低头“嗯”了一声，想起自己此前的经历，抬头问道:“老大，如果上周五那个人不是我，是其他人，比如是晓雨，小可，你也会支持她到底吗？”

　　陆子慕肯定回道:“会的，我在公司作为你们的上级，保护你们也是我的职责，项目再大，大不过人。职场里高位男性对低位女性通常有天然的压迫优势，虽然不排除有低位女性主动设计谋取利益的可能，但总体来说男性主动骚扰女性的概率要大太多，所以无论是谁发生这样的事情，我都会支持她报警讨回公道。”

　　颜山澜心里感到极大的安慰，“老大，你真好。”
　　陆子慕无奈地笑了笑，“我当初不也一样给你带去了压力和困扰？到现在你要承受流言蜚语，承受许多本不应该承受的东西，这一切都是我的私心给你带来的。”

　　颜山澜安慰道:“跟你在一起是我愿意的，我若是不愿意，我相信你也不会一直纠缠我勉强我。”
　　陆子慕无声地点了点头，颜山澜突然感慨道:“以我们俩的性格，若不是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恐怕不可能认识，就算认识了要在一起估计也难，所以，命运为了让我们走到一起也算是费了苦心，这点流言蜚语，不算什么。”

　　陆子慕俯身抱住她，动情道:“阿澜，你真好。”
　　颜山澜笑了，摸着他的背，“不许学我说话。”
　　“就要学。”陆子慕抱着她耍赖道。
　　颜山澜将他身体扶起来，摸摸他的脸，笑道:“真的是个宝宝。”

　　陆子慕亲亲她的额头，“快去洗漱，等会直接在楼下买点吃的，我送你去公司。”
　　“我自己去。”
　　“我送你去，顺便拿几份资料回来，上午就在家办公，下午直接去参加供需会，下班我去接你。”
　　“好。”

　　*

　　经过一个周末，周五发生的事情想必早已传遍整个公司，颜山澜原本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但早上跟陆子慕聊过后反而坦然了。
　　她被客户骚扰，错不在她，她和陆子慕在一起，流言蜚语是不可避免的，既然都是她决定不了改变不了的事情，那不如干脆听之任之，毕竟在公司，做好工作才是第一位。
　　陆子慕直接将车开进办公楼地下车库，两人间隔几分钟先后进了公司。

　　公司里大家照常忙碌着，吃早餐的，洗杯子泡茶冲咖啡的，擦桌子收东西闲聊的，跟以往每一个寻常的周一一样，大家照常跟颜山澜打招呼，目送陆子慕进自己的办公室。
　　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正常到颜山澜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师父，你胃好了吗？”张悦可凑到她手边，小声问道。
　　“嗯，好了。”
　　张悦可朝陆子慕办公室的方向偷偷看了一眼，声音更小了，“师父，你们和好了吧？”
　　颜山澜微微一怔，张悦可笑得意味深长，看来是猜到上周她和陆子慕闹别扭了。
　　颜山澜难为情地笑笑，轻轻点头，“嗯。”

　　张悦可脸上的笑容立刻绽放如花，“我就知道。”
　　颜山澜感受到她的开心，心情顿时变得明亮，跟着也笑了。
　　张悦可满意回到自己的座位。

　　颜山澜抬头看一眼陆子慕，他一到公司找他的人就没停过，看这情形他上午是不可能有时间回去休息了。
　　事业部今年的业绩相比去年已经翻了一番，他大可不必如此拼命，但陆子慕卯着劲完全没有要歇口气的意思，似乎根本不知道累。

　　目光收回，颜山澜开始处理手头的工作。
　　元祥的项目资料和来往邮件明晃晃在她眼前，上周五合同条款已经全部敲定，只等双方走完审签流程项目就落定了。
　　可惜，功亏一篑。

　　周五的事情在脑海一一闪过，郑念秋的阴狠险恶让她不寒而栗。
　　想再争取一次的心情彻底冷静，颜山澜迅速把元祥的所有资料打包丢到一个不会再点开的文件夹里，所有邮件也一并归到一个打叉的分组里。
　　眼不见心不烦。

　　年前最重要的项目就只剩下润明家居了。
　　你来我往快两个月，期间陆子慕也亲自去拜访了两次，但苏润珠始终咬定价格不松口，洽谈基本陷入停滞。
　　唯一让颜山澜觉得这个项目还有戏的是张玉辉前几天提出想先跟光向签一个技术合作合同，这至少说明张玉辉的合作意向很强。

　　从目前的经验来看，技术合作除非产品研发或上市失败，否则基本都促成了生产供应合作，所以，这也可以算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突破口。
　　技术合作涉及更多专业内容，需要总部研发和技术部门支持，颜山澜整理了张玉辉提出的合作需求，转发给了总部的相关部门。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晓雨神秘兮兮把颜山澜和张悦可约了出去，颜山澜知道该来的躲不掉。
　　三个人吃着饭，许晓雨犹豫了很久才开口：“阿澜，你真的跟老大在一起了吗？”
　　颜山澜停下筷子，低头看着碗里，踌躇着不知要如何回答，张悦可在一旁看看她又看看许晓雨，也没说话。

　　“我听说上周五他为了你跟客户动手了，有这回事吗？”许晓雨是个直爽性子，有话憋不了太久。
　　颜山澜依然没说话，她在纠结要不要直接承认，许晓雨是个热衷八卦的人，对她承认了，差不多就是对全公司承认了。

　　“阿澜，我一直都把你当朋友的。”许晓雨语气着急了，又有些委屈，“我知道什么都会告诉你，你却什么都不跟我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大嘴巴把你的事情到处跟人说？”

　　“你会这么认为也正常，我确实太八卦了，但我还是知道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的，最近大家都猜你和老大在一起了，我就没有去议论你们。”

　　许晓雨看着很是沮丧，颜山澜内心纠结再三，她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曾经被背刺过的经历让她对同事的善意有本能的戒备，张悦可是无意碰见了想瞒也瞒不住，而且这么久接触下来张悦可心性单纯，让她没那么戒备，但许晓雨不同，许晓雨跟她说了太多人的八卦，以至于她没办法相信自己会是特殊的那一个。

　　沉默久了气氛有些尴尬，张悦可尬笑两声，“晓雨，我师父不想说自然有她不想说的理由，你就别问了。”
　　许晓雨无奈看她一眼，“你早就知道了对吧？”
　　张悦可尬住，许晓雨放下筷子，“你都知道了，我却不知道，我还以为我们都是朋友呢。”
　　“我……我不是故意的……”张悦可吞吐着解释。

　　“算了。”许晓雨推开自己面前的碗筷，自嘲地笑笑，“是我自作多情了，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晓雨。”颜山澜叫住她。
　　许晓雨回头，颜山澜看着她，又不知要说什么好。

　　许晓雨无奈叹气，“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周五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都觉得你挺勇敢的，老大也挺好，愿意挺你。”
　　“……真的吗？”颜山澜有些不敢相信。

　　“我们都是跑客户的，类似的事情多多少少都遇到过，他们男的都遇到过，更别说我们女的了，一般只要不太过分还不是忍气吞声，你和老大能这么刚，还挺让人高兴的。”
　　“你和老大的事情其实大家也没说什么不好。”
　　颜山澜再次发出不可置信的疑问，“真的？”

　　许晓雨一时无语，看一眼张悦可，道：“你不信问小可啊，八卦肯定是要八卦的，但也就是聊聊，羡慕你的人肯定是有的，不过老大这种男人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搞得定的，她们也就只能羡慕了。”
　　颜山澜：“……”

　　张悦可抿嘴偷笑，许晓雨也笑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她的一贯风格，方才的不开心似乎全都被抛到了脑后，她继续道：“她们都说你很厉害，平时看着低调寡淡，不声不响就把老大给搞定了，你不知道，隔壁组的周颖一直都喜欢老大，知道老大有对象的时候难过得请了两天假没来上班，现在她知道这个对象是你估计更难受了，今天忘记去看她有没有来上班了。”

　　颜山澜脑袋一懵，“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事？”
　　许晓雨不屑地哼一声，“你当然不知道了，每次我主动给你说八卦你听不听都要看心情，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张悦可来了兴趣，朝许晓雨探出身体，连声道：“还有什么我师父不知道的事情，说来听听？”
　　许晓雨突然傲娇起来，“你想听？我偏不说，谁让你们什么事情都瞒着我。”
　　张悦可小脸皱起，抓住许晓雨的手哀求，“晓雨你说嘛，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我不能不听我师父的话嘛……”
　　颜山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