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84、第 84 章

　　孟雅君一进高铁站，陆子慕就立刻悄咪咪摸到颜山澜的手并牵住了，颜山澜转头看他一眼，低头看着贴着手掌心穿过来的修长手指，笑了笑，分开手指逐一插入他的手指缝，回握住他的手，陆子慕感受到她的回应，转头看着她，两个人手掌心相贴，握得更紧了。

　　目送孟雅君乘坐扶梯上了候车大厅，两人牵手离开。
　　“阿姨跟叔叔感情很好。”陆子慕感慨一句。
　　从出门到高铁站，短短半个小时路程，袁绍荣给孟雅君打了不下五个电话。

　　“嗯，他们感情是很好，我爸很依赖我妈，家里基本都是我妈说了算。”
　　“以后我们家也由你说了算。”
　　颜山澜一下顿住，反应过来后笑着“切”了一声，“谁跟你就‘我们家’了。”

　　陆子慕把两人牵着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依旧紧紧握住，他轻轻一笑，认真道：“会有这一天的。”
　　颜山澜见他这么认真，心情反倒忽地有些低落。

　　高铁站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潮中能有一个相爱的人与自己牵手同行是一件幸运而美好的事情，然而，她的个人经历来说，幸运而美好的事情往往并不长久。

　　“以后的事情现在说还太早，话说得太满，往往最后……”
　　“阿澜。”陆子慕打断她的话，停下脚步站到她面前，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他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
　　颜山澜感到一阵心酸。

　　一开始谁都希望自己的爱情有最美好的结局，到最后，又有谁能真的拥有那传说般的美好结局。
　　“老大，你别搞得这么紧张。”陆子慕认真的眼神让她心疼，她不忍他炙热的目光被浇灭，也不忍他诚恳的愿望落空，她不应该把自己一时的悲观情绪传染给他。
　　陆子慕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颜山澜故作轻松地笑笑，抬手摸摸他的眉头，哄道：“好啦，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你看我爸我妈他们现在感情很好，他们以前在我小时候差点就离婚了，去年吵架我妈还说要离婚呢，你看思思和骁哥他们感情也很好，但他们时不时也会吵架拌嘴，很正常的，没有谁和谁能一辈子……”
　　说着说着颜山澜住了嘴，最后这句怎么好像有点歪了？

　　陆子慕拿下她的手握住，垂眸问她：“你下午有空吗？”
　　颜山澜愣了一下，“啊，有。”
　　“那陪我去做一件事，可以吗？”
　　“……可以。”

　　两人上车后，陆子慕从副驾的储物格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颜山澜，颜山澜犹疑着接过，打开来看，是一份二手房买卖合同。

　　“这是什么？”
　　陆子慕发动车子，回道：“我把滨城的房子卖了。”
　　“啊？”颜山澜惊到了，翻了翻合同，出售方签的名字确确实实是陆子慕，落款时间是昨天，“你昨天回去是去卖房子了？”
　　“嗯，不是昨天才想卖的，挂出去一个月了，前天问了中介刚好有合适的买家就回去签字了。”

　　不等颜山澜问，他又道：“这套房子成交总价五百二十万，还清贷款扣除一些税费后还剩将近四百万，我手头包括股权、理财和现金大概还有一百多万，加起来足够在江城全款买一套平层，或者位置偏一点的小别墅，我找中介了解过几个小区，但还没有时间具体去看，今天你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颜山澜咽了咽口水，她还没能把他卖房这个消息完全消化掉，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想了想，才问道：“你把房子卖了，你爸妈知道吗？”
　　“我妈知道，我爸应该也知道了，这房子是我自己买的，不需要经过他们同意。”
　　“可是……”这也不是件小事吧？
　　“阿澜，这套房子我打算买在你名下。”
　　“啊？”颜山澜再次被惊到。

　　陆子慕回头看她一眼，腾出右手握了握她的手，“我知道我突然这么做会让你有些为难，但我想告诉你，我做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也不是什么头脑发热，更不是想要绑架你，我考虑这个问题已经很久了，我之前有想过等时机成熟把你调去总部，我们以后一起在滨城定居，有一次我问你觉得滨城怎么样，你说滨城很好，但你最喜欢江城，所以我放弃了这个想法，对我来说，你在哪里，我的归宿就在哪里。”

　　“我们在一起以后，我没能给你什么，也没能为你做什么，你却因为我受了很多委屈，而我每次都停留在口头安慰上，什么实质的事情也没为你做过，我有时候很担心你会觉得我是个忽悠大王，只知道拿好话忽悠你。”

　　听到这里颜山澜忍不住“噗嗤”笑了，陆子慕转头看她一眼，跟着也笑了，问她：“你不会真的这么觉得吧？”
　　“你不说我倒没觉得，你这么一说，感觉好像是有那么点像啊。”颜山澜故作沉思道。
　　陆子慕敛了笑道：“阿澜，我没有忽悠你，从来都没有过，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做到的。”
　　颜山澜认真地点了下头，“嗯。”

　　车在红灯前停下，陆子慕抓起她的手到唇边吻了一下，诚恳道：“阿澜，上周的事情是我的错，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
　　颜山澜抬头看着他，他的面颊消瘦了许多，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目光里是恳切的愧疚和真诚的疼惜，她不禁有些动容，这些日子不时梗在心头的气也不知不觉彻底消失了。

　　红灯跳成绿灯，陆子慕把车开出去，继续道：“我知道你生这么久的气，是因为对我失望，我在感到危机的时候没有跟你站在一起，没有保护你，反而不尊重你，不理解你，把心里的压力对你发泄……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陆子慕说着说着沉默了，颜山澜明显感觉到他的情绪忽然变得极为低落，连忙轻轻抓住他的手腕，柔声道：“老大，没事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不怪你了。”

　　陆子慕降低车速在路边找了一个位置把车停下，转身将颜山澜的双手握在手中，低头道：“你答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曾下定决心要做那个对你最好的人，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绝对不会让你受半点伤害，可是我没有做到，这段时间我怀疑过自己，我怀疑我是不是没有能力对你好，没有能力给你幸福，只会让你伤心……可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跟你在一起，想一直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自私，我不想失去你。”

　　颜山澜没想到他会忽然变得这么感性，心里不禁有些着急起来，“不会的不会的，我们现在不是好好在一起吗……”
　　说着话她忽然感觉手背上一热，低头一看，一滴又一滴温热的泪水滴在两个人的手上，颜山澜大吃一惊，霍然想起她上周烧得迷糊中好像看见陆子慕在哭，难道那不是梦？

　　心脏仿佛被狠狠揪住，一阵疼一阵酸，说得出来说不出来的话语此刻都显得苍白无比，颜山澜直起身体将陆子慕的头揽靠在自己的肩颈处，无声抚慰着。
　　肩颈处一片温热在逐渐蔓延，陆子慕猛地将她紧紧抱住，埋首在她的肩颈处隐声而泣。

　　颜山澜第一次真切感觉到他脆弱无助的一面，感觉到他曾经说过的那些需要她的话如此真实，他曾向她坦白了所有的经历，但直到今天才放下他所有的坚强。
　　当初那个独自在外躲了三天的孩子，是否也是这般隐声哭泣？是否有人给他一个拥抱？

　　过了许久，陆子慕渐渐平静，但仍抱着她不放，颜山澜渐渐感觉腰部开始酸疼，忍了忍，终于忍不住一只手轻抚他的头，一只手试着去抬他的肩，“乖乖，不哭了，没事了啊，乖。”

　　陆子慕被她哄得轻笑出声，更加用力抱了抱她，颜山澜一个没忍住“嗤”地一声反手按住自己的老腰，陆子慕听见声音连忙放开她，“怎么了，哪里疼？”

　　颜山澜揉着腰靠在椅背上，嗔怪道：“为了给你个肩膀，我的老腰都快抻断了。”
　　陆子慕顾不得自己满面泪痕，想也没想伸手去摸她的腰，“我给你揉揉。”
　　颜山澜抓住他的手，笑道：“不可以乱摸。”

　　陆子慕愣了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脸，眼睛鼻子脸颊通通都是红的，比之往日一本正经的大人模样，流露出几分难得的孩童天真。
　　短暂的几秒对视后，陆子慕垂下眼皮，露出藏起来的双眼皮褶印，睫毛湿漉漉的，像初生的小羊般脆弱，惹人怜爱。

　　他收回手，低声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颜山澜眼珠子转了转，明知故问：“哪个意思？”

　　陆子慕抬头盯着她，刚经过泪水洗礼的眼睛清澈明亮，像两颗发光的黑宝石，他的目光里有些惊讶有些欢喜又有些羞涩，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抿嘴笑了笑，再次垂下眼眸。

　　颜山澜拿出纸巾递给他，笑道：“我一直以为我是最能哭的，没想到有人比我还能哭。”
　　陆子慕接过纸巾，听她这么说，脸上流露出一丝羞赧神色，兀自低头擦脸不说话。

　　颜山澜静静看着他，心头忽地一动，低头凑过去在他唇上飞快地啄了一下，待陆子慕回过神来，她已经坐直身体佯装什么事也没发生，“看你刚才道歉那么有诚意，奖励你一个吻。”

　　陆子慕缓缓抬头，目光在她的唇和眼睛来回轮转，颜山澜被他盯得莫名有些心跳加速，身体不知不觉开始发热。
　　车厢内的气氛逐渐变得暧昧、灼热，颜山澜低头错开陆子慕的眼神，无意中却又瞥见他一滚而过的喉结，心跳猛然加速，颜山澜感觉自己的耳根烧得要起火了。

　　就在她准备抬头吻上去的时候，陆子慕低下头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但立刻又离开了，预想的亲吻没有落下，颜山澜有些诧异，心头有一种隐秘难言的失落。

　　陆子慕的唇离开时颜山澜再一次看见他锋利的喉结滚了一滚，如一只箭头直直插入她的心脏，她感到自己的内心深处涌起一种不可抑制的渴望。
　　然而陆子慕已经重新发动了车子。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前面有摄像头。”

　　颜山澜登时感觉自己整张脸都烧起来了，她转头去看陆子慕，他紧抿的嘴唇勾着一抹隐约可见的笑意，这让她又羞又恼，一气之下抓住陆子慕刚好伸过来想摸她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陆子慕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