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82、第 82 章

　　颜山澜沉沉睡了一觉，做了几个梦，醒来一个也想不起来，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意识空茫。

　　昨天晚上她是在陆子慕怀里睡着的，此刻醒来却只有她自己。
　　被窝很温暖很舒适，然而她想念昨晚那个怀抱，想念他身上的味道。

　　她卷着被子翻个身，看见了床头柜上的香薰机，看了一会后，她爬起来找到陆子慕给她的腊梅精油滴两滴，按下开关，细小绵密的水雾喷涌而出，像一朵飘扬的云。

　　她抱着枕头趴在床边，眼也不眨地盯着水雾，闻着隐约清冷的腊梅香，心头渐渐盈满喜悦之情。
　　这一刻的心情，平静又美好。

　　然而不愉快的记忆很快又重新占据大脑，她忍不住叹口气，翻身平躺下，继续盯着天花板发呆。
　　昨天晚上公道是讨回来了，项目估计是彻底黄了，不知道陆子慕要如何对总部交代，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他争取建江城工厂的计划。
　　最重要的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来找她。

　　门口响了几下敲门声，母亲轻轻推开门，见她醒着，直起身体大步走进来，“唰”地一下拉开窗帘，阳光撒在印花被套上，颜山澜下意识抬手挡了挡眼睛。

　　“还想睡呢？”母亲在床边坐下，拿开她的手抚在她的额头上，另一只手贴着自己的额头对比温度，“胃还难受吗？”

　　颜山澜放下手，看着坐在阳光里的母亲，温暖和蔼，心里不由涌起一股浓浓的依恋之情，仿佛回到小时候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能看见妈妈的幸福时光。

　　她摇摇头:“妈妈，我想吃你做的炒粉。”
　　母亲笑着捏捏她的脸，“就知道你会馋这个，快起来去洗澡，配菜都准备好了就等你起床。”
　　“真的？”
　　“当然。”

　　颜山澜迅速从被窝里爬起来，抱住母亲在她脸上“啵啵”亲了两口，母亲故作嫌弃地推她，“几岁了，还亲？”
　　“嘿嘿，三岁。”

　　颜山澜跳下床，走出去两步又回头:“妈，你可不可以再满足我一个愿望？”
　　“还想吃什么？”
　　“牛肉汉堡，不加洋葱加煎蛋。”
　　“好，先吃炒粉，吃完你陪我去买食材。”

　　“嗯！”颜山澜满意地点头，转头走到卫生间，又回头扒着门框，“妈，炒粉我要多点辣椒。”
　　“知道了，好了伤疤立马就忘了疼！”

　　包菜丝、绿豆芽、胡萝卜丝、青红辣椒丝、肉丝、鸡蛋丝和粉丝混在一起大火爆炒，临出锅浇上母亲自制的辣椒油，锅边淋入香醋翻炒均匀，趁热吃一口，鲜香爽辣脆甜，是颜山澜的童年最爱，包治没胃口和挑食。

　　因为准备配菜很花时间，炒粉通常只有周末早上才能吃到，为此爱睡懒觉的颜山澜心甘情愿在周末起早床。牛肉汉堡一般都是过节过生日或者在学校得到了表扬才有的吃，从牛肉饼到面饼都是母亲全手工制作，比外面买的好吃太多，是颜山澜的童年骄傲。

　　父亲开始掌勺负责做饭后，母亲就很少再下厨，虽然父亲也会给她做炒粉和汉堡，但颜山澜总感觉不如母亲做的好吃。

　　吃着母亲亲手做出来的炒粉，颜山澜感觉最近生活中所有不愉快都消失了，没有什么能比吃上一碗小时候最爱的炒粉更让人觉得幸福的事情了。

　　“妈，我一直都觉得你做的炒粉和牛肉汉堡比我爸做的好吃。”
　　“你对你爸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不能打击他嘛，他做其他菜还是比你做的好吃的。”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两面派。”
　　“我这也是没办法，手心手背都是肉。”
　　“现在学会贫嘴了？”
　　“没有，实话。”

　　吃完炒粉母女俩一起去逛了超市，买了做汉堡的食材，回来两人一起动手，和小时候一样，母亲揉面颜山澜在一旁捏面疙瘩玩，还不忘拍照发到群里去炫耀。

　　颜山澜:【全世界最好吃的牛肉汉堡制作中……得意.JPG】
　　孙思思:【就你？】
　　颜山澜:【……不行啊。】
　　孙思思:【别自欺欺人。】
　　颜山澜:【……】

　　“阿澜，明天我就回去了？”母亲一边忙活一边道。
　　颜山澜从群聊里回神，轻轻回一句:“嗯。”
　　“昨晚的事情小陆都跟我说了。”

　　颜山澜不说话，母亲看她一眼:“我和你爸一直都希望你回老家，就是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遇到什么事情身边没个人，偏偏你铁了心不肯回去……”
　　颜山澜低下头，“妈，我没事。”

　　母亲把揉好的面团用保鲜膜盖好，拿出牛肉来，“昨晚要是没有小陆在，你还能没事吗？”
　　颜山澜赌气道:“没有他我也可以的。”
　　母亲“哟”地一声，“你这是彻底不打算跟他和好了？”

　　颜山澜低头不语，母亲低头切着牛肉，“冷战这么久也差不多了。”
　　颜山澜手里捏着那一小团面疙瘩，小声嘟囔:“我没有跟他冷战。”
　　“那你们现在算怎么回事？”

　　颜山澜把面疙瘩按在桌上压扁了，“他不来找我我有什么办法？”
　　“他来找你你会理他吗？”
　　颜山澜用手指把压平的面饼从四周一点一点往中间卷，不作声。

　　“气还没消呢？”
　　“我没生气了。”面饼被卷成团后颜山澜又把它翻过来继续压扁。
　　“还说没生气。”母亲看着桌上那团可怜的面疙瘩笑道。

　　“难道我不该生气吗？他不信任我，不理解我，不尊重我的感受，我还不能生气吗？他不找我，难道还要我去找他吗？我又没有错。”颜山澜把手里的面团掰得一小块一小块，气呼呼地道。

　　母亲把手里的刀递给她，对她道:“我手没劲，你这气鼓鼓的看着就有劲，来，把这个肉剁了。”
　　颜山澜:“……”

　　母亲把生菜拿出来，一片片摘菜叶，“这次他是做得不对，你生气也是应该，只是你这一生气就躲起来的毛病要改改了。”

　　颜山澜双手紧握刀柄“咚咚咚”地剁肉，剁得气势磅礴，碎肉四溅。
　　母亲忍不住又笑了，“照你这样剁，剁完还能做几个肉饼？”
　　颜山澜手上收了些力度，放慢了速度。

　　“你发烧那几天，他也没多好受，在医院寸步不离地守着，让他回去休息也不肯，眼看着就瘦了一圈，我和你爸本来挺生气的，看他那样反倒心疼了，依我看，他心里是在意你的。”

　　“你要是真觉得他这个错超过了你的底线，那你就想清楚了，反正在一起时间也还不长，要分开就早点分开，拖拖拉拉的，两个人都难受。”
　　颜山澜停下手上的动作，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要是你觉得这个错是可以原谅的，那生气了这么久也够了，该冷静下来想想怎么解决问题了，他来找你，你就给他个台阶下，两个人好好聊一聊，心里有什么疙瘩都聊开，聊开了就要放下，以后不能翻旧账。”

　　颜山澜低头不语，手指刷着手机里孙思思和唐筱娅在群里聊了几屏的信息。
　　“妈，思思和筱雅也想吃汉堡。”

　　母亲把菜叶装在洗菜盆里，菜蒂收进垃圾桶，从她手里拿过刀接着剁肉，“让她们来吧，你一个人能吃得了多少。”
　　“好。”
　　“给小陆发个消息，让他也来。”

　　颜山澜发消息的手指停在半空中，抬头看着母亲，“……妈。”
　　“看我干什么？他昨天没帮你忙？请他吃个汉堡都不舍得？”
　　“……不是。”

　　颜山澜低头发消息:【你们想来就来吧，我妈做的够吃。】
　　孙思思:【阿姨真好。】
　　唐筱娅:【我等会就来。】

　　退出群聊，颜山澜点开陆子慕的微信聊天框，这周两人的聊天记录只有每天几条干巴巴的工作内容，她的回复都是一两个字，看起来拒人千里之外。

　　她点进对话框准备打字，可又不知道发什么好，一个上午过去了，陆子慕还不是也没想过要找她。
　　她现在好像变得格外小心眼，一生气就气这么久，连她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基金会的群里吴曼和王兴程、周观几个人在聊明年给竹山镇中学捐建球场的事情，换作以往陆子慕早就跟她们讨论起来，但今天到现在也没见他出现，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去了。

　　颜山澜再次点进陆子慕的微信聊天框，又退出，转而给孙思思发了条消息。
　　颜山澜：【你说我要不要主动给他发消息？】
　　孙思思：【不是吧，你们还没和好？】
　　颜山澜：【……还没。】
　　孙思思：【确定没有分手？】
　　颜山澜：【没有啊。】

　　孙思思：【这么点小事你们能吵这么久我也是服。】
　　孙思思：【发吧，说不定陆老大已经觉得自己被甩了在疗伤了，你最好确认下你男朋友还在不在。】
　　颜山澜：【……他不会的。】

　　孙思思：【你就这么自信？】
　　孙思思：【果然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孙思思：【你可是冷落了他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在我这里早就默认分手了好吗？！】
　　孙思思：【说起来不就是吃醋吃过激了点，罪不至死，真的。】
　　孙思思：【这要在小说里，根本就是小情侣增进感情的情趣好吗？】

　　颜山澜：【……我说过了，根本就不是吃醋的问题好吗？】
　　颜山澜：【这算什么情趣，你试试就知道多来火了。】
　　孙思思：【……好好，我错了。】
　　孙思思：【骁哥要是敢强吻我，我保管一巴掌给他扇飞。】

　　颜山澜：【……你这认错态度好渣男。】
　　孙思思：【那也比你的陆老大反过来让你在这里纠结好。】
　　颜山澜：【……好吧，现在是我错了。】
　　颜山澜：【我妈让我给他发消息叫他来吃汉堡，我感觉这个借口好幼稚。】
　　孙思思：【不幼稚谈什么恋爱。】

　　一不小心就跟孙思思聊到了十万八千里，聊天结束后，颜山澜决定不纠结了，就像母亲说的，要么就分开，要么就好好解决问题，她没有想过要分开，生气了这么久，现在该下台阶的人已经变成了她。

　　颜山澜：【老大，你在家吗？我妈做了好吃的牛肉汉堡，你要不要过来一起吃？】
　　消息发出去不到三秒，陆子慕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颜山澜猝不及防，盯着愣了几秒，母亲在一旁瞄见她手机上的来电名字，催她：“接啊。”

　　电话接通，陆子慕的声音立刻穿透而来，明显透着欣喜：“阿澜。”
　　简单的一句呼唤，颜山澜忍不住嘴角上扬，心里止不住开始冒泡泡。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隔着手机都能感受到陆子慕在那头想话题的局促紧张，颜山澜忍不住抿嘴笑了。

　　想了半天，陆子慕问道：“你胃还疼吗？”
　　“不疼了。”
　　“没发烧吧？”
　　“早上有一点点低烧，不碍事。”
　　“难受的话就要吃药。”
　　“嗯。”

　　“你来吃汉堡吗？”
　　对面沉默了一下，“阿澜，我现在在滨城，上午过来的，刚出机场。”
　　“哦。”颜山澜心顿时沉了下去。
　　“我回来办点事，晚上就回去，明天上午我去找你，好不好？”
　　“……好。”

　　陆子慕显然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心情低落，安慰道：“阿澜，我晚上一定回去，明天早上我们就可以见到了。”
　　“好。”

　　挂了电话，颜山澜满心失落，陆子慕以往去哪里都会跟她说，今天却自己悄无声息地回了滨城，要是她不主动发这条消息，她甚至连他回去了都不知道，她忽然感到一种陌生的隔阂，心里隐约生出些不安来。

　　母亲在旁边把她们对话都听了去，见她神情低落，便道：“这又不开心了？大老远的回一趟家当天去当天回，他图什么啊，还不是图早点回来见你，等回来了，你可别再耍小性子了。”

　　颜山澜被母亲说中心事有些恼，但母亲的话又让她觉得安慰，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朝母亲扁扁嘴，“妈，你现在开始偏心了。”
　　母亲笑了：“放心，妈妈永远偏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