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60、第 60 章

　　第二天两人一同睡到了大中午。
　　颜山澜感觉跑个十公里也没这么累，她揉着自己几乎要断了的老腰，忍不住踹了陆子慕两脚。

　　陆子慕懒洋洋抱着她，被踹了后反而更紧地贴了上来，他伸手想要替她揉腰，颜山澜一把抓住他的手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又想吃我了？”

　　慵懒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勾人得很，颜山澜心里一跳，一翻身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陆子慕嗤地笑出声，跟着她坐起，从她身后拥住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好了，我不逗你了，你再睡会，我去做早餐，做好了叫你。”

　　“下午我们还是出去玩吧。”
　　再不出门明天早上估计两个人都别想出门了。

　　“好。”陆子慕一边穿衣服一边缓缓道，“最近博物馆有一个18世纪欧洲油画展，美术馆有两个摄影展，你们学校的菊园也开园了，玉泉山的枫叶应该也快红了，你想去哪个？”
　　“嗯，我想想。”

　　“昨天的鸡汤还有剩，我想简单点做鸡汤粉丝吃，可以吗？”
　　“可以。”

　　吃完早午饭，两人终于踏出房门。
　　雨已经停了，气温又降了些，空气凉飕飕的，小区步道落满了湿漉漉的叶子。

　　颜山澜原本打算去看摄影展，上了车后又决定去学校看菊花。
　　去学校之前，陆子慕回了一趟家，颜山澜跟着去他家看了看。

　　很简单的单身公寓，一室一厅，布置简洁到乏善可陈，看起来甚至不像是有人常住。
　　但整个房间里充满了颜山澜熟悉的一种味道。
　　烈烈大雪中的腊梅香。

　　颜山澜找了一圈，发现香味来源是客厅沙发旁的香薰机，小小的白色圆肚香薰机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吐着水雾，凑近了，仿佛瞬间置身大雪纷飞的玉泉寺。

　　“老大，我还以为你身上的味道是喷的香水，原来是这个香薰。”
　　陆子慕递给她一杯水，笑问：“好闻吗？”
　　颜山澜点头，“好闻，我喜欢。”

　　“我曾经有一段时间睡眠很不好，我祖母用一种香薰给我治好了，所以我就养成了房间里熏香薰的习惯，没有特意去喷香水。”
　　“这个香薰精油是不是玉泉寺买的？”
　　“你怎么知道？”

　　“这个味道让我想起玉泉寺的腊梅，玉泉寺有一棵上千年的腊梅树，下大雪的时候开花特别美，香味清清淡淡的，闻久了感觉有一种禅意，我特别喜欢那棵树。”
　　陆子慕静静地看着她笑，半晌才道：“我也喜欢那棵树。”

　　颜山澜扭头蹲下，凑近香薰机闻了又闻：“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玉泉寺还有香薰精油卖，我要去买。”
　　“不用去买，我给你。”
　　“谢谢老大！”

　　陆子慕给颜山澜拿了一瓶香薰精油，回房换了身衣服出来。
　　“老大，你怎么会选择住这里呢？”颜山澜问出了这个她早就想问的问题。
　　“这里环境好，安静。”陆子慕解释道，“最主要是离机场近，方便我往返滨城。”
　　“哦，难怪。”

　　陆子慕拿走她手里的水杯，牵她出门，问她：“你为什么会住这里？”
　　“环境好，安静，出门就是青江，附近有公园，湿地，我不喜欢市中心人太多，出门遛个弯说不定就遇见了同事什么的。”

　　“这么不喜欢见到同事吗？”
　　“嗯，不想把工作和生活混为一谈。”
　　陆子慕没有立刻回话，颜山澜轻叹口气，带着些自嘲的语气，“谁能想到我现在竟然跟上司在一起了。”

　　陆子慕握紧了她的手，“现在是生活时间，没有上下级。”
　　颜山澜抬头笑了，“只有臭情侣，是不是？”
　　陆子慕抽出手揽住她的肩膀，弯眼笑了，“嗯。”
　　“晚上我们还去吃螺蛳粉，好不好？”
　　“好。”

　　江城大学的菊园建在江城青山东南坡，占了小半个山坡，原是民国年代一个张姓大家族的私人后花园，后来几经战火，张家子孙流落各地，宅院亦大部为战火损毁。战后江城大学重建，新校园选址在青江畔青山脚下张宅旧址，张宅剩余的几栋楼经过修缮成了江城大学的藏书楼、办公楼，后花园则经过生物学院历代师生的努力，被建成了国内有名的江大菊园，甚至成了江城的一张城市名片。

　　每年九月或十月开园，百余种菊花竞相开放，不仅江城人人欣然向往，全国各地都有许多人慕名而来。
　　站在人头攒动的菊园门口，颜山澜有些懊恼，刚开园一般都是人最多的时候，她竟然忽视了这一点。

　　“要不我们改天再来？”陆子慕问道。
　　颜山澜想了想，“我们到山上去，在山上可以俯瞰整个菊园，也很好看。”
　　陆子慕笑了:“你还能爬山吗？”
　　颜山澜:“……”

　　多嘴是要付出代价的。
　　到了上山的路口，颜山澜趁机趴着陆子慕的背，怎么也不肯下来。
　　“我爬不动，你背我上去。”

　　陆子慕只好背着她爬山，路边行人纷纷侧目，颜山澜心里又羞涩又甜蜜，不过很快她就不再觉得不好意思了，因为有几对小情侣学他们的样，女孩子也跳上了男朋友的背。
　　走了十几分钟后，颜山澜主动从陆子慕背上下来。青山海拔不高，上山的路很平缓，慢慢走并不会累。

　　昨天下了整天的雨，马路上落满了枯叶，两旁的树木经过雨水的洗刷，色泽鲜艳，清新瞩目。
　　颜山澜拿着陆子慕中午才送她的莱卡拍立得“咔咔咔”一路拍到山顶。

　　“老大，看这里。”
　　陆子慕抬头，拍立得“咔嚓”一声记录下他抬眼的瞬间。

　　等了片刻，拍立得缓缓吐出照片，颜山澜拿下来，照片里的陆子慕眉眼清朗，五官俊逸，看过来的双眸漆黑明亮如秋水，在明艳秋色之下，仿若翠竹青松，姿朗色清。
　　颜山澜由衷发出感慨，“真好看。”

　　陆子慕从她手里拿过拍立得，将她搂紧，“我们来拍张合照。”
　　“好。”
　　颜山澜挣脱他的手，绕到他身后抱住他的肩，陆子慕半蹲下，颜山澜扑在他背上，两个人脸挨着脸，拍下第一张合照。

　　“阿澜，我们发个朋友圈好不好？”
　　陆子慕盯着手里的合照，拿出手机拍一张照片，点开微信。

　　“……不发可以吗？你发了公司的人就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好，不发。”

　　陆子慕收起手机，将照片也小心收好，两人牵手走到可以俯瞰菊园的一侧。
　　菊园这一侧山坡较陡，观景坪外围砌了一圈石头栏杆。

　　天已经完全放晴，远处城市建筑轮廓清晰，青江如一条闪光的丝带穿城而过，近处是江城大学成群的红屋顶建筑，再往脚下是人潮拥挤、姹紫嫣红的菊园。
　　还是这么美。

　　每年都如期而至的花开，再多乌云风暴终究掩不住本色的蓝天，永远轮回却永不重复的日出日落……诸如此类的美好常常让她觉得，来人间一趟，是值得的。

　　颜山澜举着相机往前走，栏杆下有几丛山菊花，虽不如菊园里的菊花明艳亮丽，却别有山野逸趣，是会出现在古诗词里的那种美，她想拍下来。

　　陆子慕突然从身后将她抱住，双手环着她的腰腹，有些过分用力。

　　“怎么了？”颜山澜回头去看他，却看不见他的眼睛。
　　“没事，就想抱着你。”陆子慕低沉的声音隐约有些颤抖。

　　颜山澜拍拍他的手，“你不要抱这么紧，我有点难受。”
　　“嗯。”陆子慕稍微松了力气，但并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这里是不是很美？”
　　“嗯。”

　　陆子慕的情绪似乎突然陷入低落，颜山澜转过身正对着他，他抱着她转换了两人的位置。

　　“你不高兴了？”颜山澜感觉有必要解释一下，“我没有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你看我的家人和朋友都知道我们在一起，对不对？”
　　“阿澜，我没有不高兴。”陆子慕松开她，朝她笑了一下。

　　“你明明就有。”颜山澜对亲密之人的情绪感知十分敏感，陆子慕突然的情绪低落让她心情也跟着变得灰暗，甚至莫名有些焦虑。
　　“发不发朋友圈真的重要吗？我身边亲近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反而你身边的人我一个都没见过，我也没有不高兴……”

　　陆子慕似乎没想到她突然反应这么激烈，一时间有些无措，“我没有不高兴，我说发朋友圈正是因为高兴，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就是重要的事情正式告知一下的意思，你不想发就不发，我真的没有不高兴。”

　　颜山澜意识到自己刚才情绪的失控，又见陆子慕着急解释了一通，情绪平复下来。
　　“那你刚才为什么闷闷不乐？”

　　陆子慕垂下眼帘，紧握住她的手，语气低落。
　　“我刚才突然想起了小骏。”
　　颜山澜心里一沉，反握住他的手。

　　“我刚才看你往栏杆那边走，突然想起了他。”
　　袁骏是在教学楼走廊玩篮球不小心翻过栏杆掉下去身亡的。

　　颜山澜想起之前在林深民宿玻璃栈道上陆子慕突然抓住她肩膀的那一幕，他眼神里的悲伤心事她此刻终于明白了。

　　她安慰道:“别担心，我不会的。”
　　“嗯。”
　　“我们去那边买点喝的。”
　　“好。”

　　两人牵手往不远处山顶唯一一家小卖部走。
　　天气变好，上山的人也多了起来，小卖部门口有两个小朋友在缠着家长要买冰激凌。小朋友应该是一路跑上山来的，汗水打湿头发，脸蛋红扑扑，拿到冰激凌的那一刻开心得跳起来，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

　　颜山澜站在小卖部冷饮窗口前陷入思考，算时间下周要来月经了，可是她现在好想吃冰激凌。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陆子慕突然拉着她转到小卖部侧面，身体背对着马路上的行人，紧张兮兮的。

　　颜山澜一头雾水，“怎么了？”
　　陆子慕挡住她的身体，“我看见李珊珊了，她正往山上来。”

　　颜山澜探出半个身体往上山的路看去，果然看见李珊珊跟一个男人牵着手缓缓走上山来，她的腹部微微隆起，身形却似乎更消瘦了些，男人说了句什么，两人相视大笑。

　　“那应该是她老公吧。”
　　颜山澜扒着墙角，八卦的天性让她想要多看一会，“他们看起来感情很好诶。”
　　陆子慕一把将她扯回来，“你躲进来一点，被她看见就不好了。”

　　一脸严肃认真躲避同事的陆子慕有些不同寻常的可爱，颜山澜心里忽然冒出一种隐秘的快乐，她歪头再次看向陆子慕身后的马路，李珊珊正往这头走来，对墙角的他们全无察觉。

　　颜山澜收回目光，踮起脚尖勾住陆子慕的脖子，张嘴噙住他的唇。
　　陆子慕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颜山澜感觉到他瞪大了的眼睛和无措的双手，她微微松开他的唇，低声道：“抱紧我，吻我。”

　　仿佛被点醒一般，陆子慕双手收紧，将颜山澜的身体拢进自己怀里，热吻缠绵，恍若无人之境。
　　许久，两人停下来，颜山澜伏在陆子慕怀里，心里的欢喜好似小朋友在艳阳天里吹出来的泡泡，迎着阳光漫天飞舞，旋转着七彩的光。

　　陆子慕抚着她的头发，轻笑：“你现在胆子大了啊。”
　　颜山澜抬起头，“你不懂，如果我们只是干巴巴站在这里很容易被发现，但我们要是接吻，一般人就算看见了也不好意思细看，就不会被发现了。”

　　陆子慕一副了然的神情，他点点头，微微拧起眉毛，沉吟道：“就是不知道刚才有没有人碰巧在马路斜对面给小卖部拍照……”

　　颜山澜脸蓦地一热，从陆子慕怀里挣脱出来，转身背对着他，“我不理你了。”
　　陆子慕将她身体掰转过来，轻笑哄她：“我逗你的，你别担心，没人会拍这个角落的，拍也只会拍到我的背影，不碍事。”

　　颜山澜轻轻瞪他，陆子慕眼睛一弯，低下头凑近她，压低了声音：“再亲一下。”
　　“不要。”

　　颜山澜抽身欲走，陆子慕先行一步跨到她前面挡住她的去路，身体斜靠着墙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深吻随之落下。

　　从墙角走出来的时候，颜山澜跟做了贼一样垂头含胸偷偷摸摸，陆子慕反倒抬头挺胸一派气宇轩昂。
　　对比之鲜明，颜山澜无语得想翻自己白眼。

　　到了小卖部冷饮窗口前，她拉住陆子慕。
　　“我想吃冰激凌。”
　　管它下周大姨妈大姨爹，反正她现在要吃冰激凌。

　　陆子慕二话不说扫码付款，老板给她装了一个超高款冰激凌，颜山澜高兴地接过，小心翼翼捧到面前，拿出手机先拍照，等她拍完照正准备一口咬下那个诱人的尖尖时，一声尖叫刺痛她的耳膜，心脏一紧，手一抖，“啪”地一声，冰激凌整个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