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何说起》一枝山桃

37、第 37 章

　　车子沿着千里湖一路往江城开，视野开阔，月光下可以看见左边是湖，右边是稻田，道路笔直向前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夜风微凉，车窗关上后留了一条小缝，车厢里蕴着湖水的湿气，和稻田的香气。

　　颜山澜右手肘顶着车窗框，支起额头，目光顺着道路望出去，视线没有焦点。

　　已经想不起上一次充满爱意的接吻是什么时候了。
　　她只记得最后一次接吻是宋豫章从海城回来求复合，他们去看了一场电影，中途宋豫章想要吻她被她猛地推开，那一刻她觉得接吻是一件无比恶心的事情。
　　想到就恶心，所以后来她从不去想，有时候追剧甚至会跳过吻戏。

　　可是……
　　第一次觉得人生有“可是”这个词是多么幸运。

　　颜山澜收回目光，焦点由虚变实，她的视线再次落在陆子慕的脸上。

　　眉骨硬朗，鼻梁高挺，沿着鼻梁一路向下，是微微凹陷的人中和饱满的唇，唇角微微勾着，带着藏起来的笑意。
　　这个人其实是爱笑的，只是喜欢藏起来。

　　不受控制地，目光再次落在他的唇上，刚才在湖边接吻的场景在脑中闪现，他追咬她的唇，纠缠她的舌，掠夺她的呼吸……心脏骤然揪紧，炙热的呼吸仿佛就在耳边，脸又烧了起来，连带着耳朵也开始发烫，颜山澜别开目光，放下车窗，凉风吹进来，她长呼一口气。

　　微凉的手忽然被握住，颜山澜回头，对上陆子慕的目光，他的眼神一如既往，深沉、坚定，没有躲闪，没有隐藏，他的手宽大温暖，紧紧握着她的，给她一股力量，让她感到安全。

　　“我没事。”颜山澜用手指勾住风吹乱的头发，温柔笑笑。

　　不管曾经的人生有多少灰心绝望，也不论曾经的生活是多么破碎不堪，至少今天，老天给了她一个“可是”，给了她一个转折的机会。
　　或许，她还可以试着再相信一次。

　　车子驶入城郊大道，陆子慕收回手，再次将车窗关上，只留一条细小的缝。

　　“阿澜，”陆子慕将方向盘摆正，腾出一只手来握住颜山澜的手，静默片刻后，他继续道：“如果我让你不舒服了，你直接告诉我，不要勉强自己接受我，我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不开心。”
　　颜山澜低头看着两个人掌心相贴、十指相扣的手，低声回道：“我今天很开心。”

　　陆子慕回头看她一眼，又看一眼，似乎在确认她的话是真是假。
　　颜山澜握着他的手微微用力，眨眨眼，郑重点头，“真的。”

　　路口红灯亮起，车停下，陆子慕转头静静看了她片刻，突然俯身，双手捧住她的脸，在她额上匆匆落下一个吻。

　　颜山澜猝不及防，反应过来时，陆子慕已经回身坐正，目光直视前方，装得若无其事，脸上的笑却怎么也收不住。

　　颜山澜的脸蓦地又烧了起来，她伸手在他的手臂上轻拍一下，“你偷袭我！”
　　“嗯。”陆子慕坦然承认，抿嘴偷笑。

　　“‘嗯’是什么意思？”
　　绿灯亮起，车子继续前行。

　　“‘嗯’就是我偷亲你了。”
　　“那要怎么办？”
　　陆子慕很认真地想了下，道：“你可以偷亲我，报复我。”
　　颜山澜：“……”

　　这个人原来这么狡猾这么深藏不漏的吗？

　　“你说话不算话，我不开心了。”
　　陆子慕连忙空出手来找她的手，颜山澜躲开，他再抓一次，又被躲开，陆子慕顿时急了，扫一眼右后视镜，径直靠边停了车，打开双闪。

　　陆子慕两只手一起抓住颜山澜的手，注视着她，似是在看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颜山澜绷着脸故作严肃，抿着唇看着他，“你说话不算话。”
　　陆子慕垂下目光，小声地问:“真的生气了？”
　　颜山澜抿嘴垂眸，不说话。

　　陆子慕有些急了，低头去找她的目光，刚凑近些，还没来得及说话，颜山澜伸长脖子在他一侧脸颊快速亲了一下。

　　陆子慕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眼睛倏忽间睁大，放出灿烂的光芒。
　　颜山澜别过脸看向窗外，抿嘴偷笑。

　　“阿澜。”陆子慕轻轻捏她的手，低声唤道。
　　“嗯。”

　　颜山澜回头，蓦然撞进陆子慕如水的目光里，空气瞬间升温，一只温热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炙热而沉重的呼吸一点点向她靠近，几乎是本能地，她闭上了眼睛，听任心跳停拍、呼吸凝滞，两片柔软的唇落在她的唇上。

　　轻柔地吮吻，像春风一点点融化积雪，又像春雨一点点打湿新芽，无声无息，缓慢温柔，甜蜜的气息充盈整个身体，像泡在温泉里，热腾、晕乎，又像浮在白云上，轻盈、欢快。
　　时间仿佛被刻意放慢、拉长，沉浸在亲吻中的人，迟迟不舍得分开。

　　直到颜山澜因为呼吸不畅将陆子慕推开，她身体一软，扑倒在他怀里。

　　“我不能呼吸了。”她大口喘气，像一条缺氧的鱼。
　　陆子慕拥着她，伸手打开半扇车窗，风中凉意又重了一层。

　　“现在好些了吗？”陆子慕轻抚她的头发，温柔地问。
　　颜山澜在他怀中点头，陆子慕又将车窗关上，仍然留了一条小缝。

　　安静片刻，颜山澜从陆子慕怀中起身，一抬眼，两个人的目光都像是被烫着一般跳了开去，但立刻又像有磁吸一般胶着在了一起。

　　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两个人的欢喜，像只属于两个人的秘密。
　　几乎同时，两个人都笑了。

　　陆子慕再次捧过颜山澜的脸，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啄。
　　“现在去吃饭，好不好？”
　　“好。”

　　*

　　吃完饭，打道回府。
　　车开出去一会，陆子慕问：“阿澜，你累了吗？”
　　颜山澜正在看下午无人机航拍的视频，随口回：“有点。”

　　陆子慕没回话，过了一会，又问：“阿澜，你想看电影吗？”
　　颜山澜抬头，望着他好一会才道：“我想回去休息了，明天要上班。”
　　陆子慕回头看她一眼，眼里有些失落和歉疚。

　　“明天晚上我约了魔法境界的张总吃饭，后天宁氏集团采购部部长会来江城，晚上可能也要应酬，周三我要去南城出差，周四可以回来，可是周五中秋，周四晚上你要回老家，对不对？”
　　颜山澜点头。

　　陆子慕食指轻击方向盘，半晌方道：“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不靠谱的男朋友？”
　　颜山澜认真思考了一下，好像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妥，陆子慕工作上的日程一直都是这个节奏，她早已见怪不怪。

　　“我们白天不是可以见面吗？”
　　“白天是工作时间，不一样。”
　　“没关系的，我又不是小孩子，时时刻刻都要人陪，我倒担心我们天天见面，很快就会对彼此失去新鲜感。”

　　陆子慕握方向盘的手一紧，转头盯她一眼，“你会吗？”
　　颜山澜茫然摇头，“我应该不会。”
　　“我也不会。”

　　颜山澜出了会神，半晌，犹豫着问：“老大，我们在一起的事情可不可以暂时不要让大家知道？”
　　陆子慕回头，眼中闪过疑惑和惊诧，“阿澜，你是担心什么？公司没有规定员工之间不能谈恋爱，我们在一起，没有人能说什么。”

　　“规定是死的，人的嘴是活的，你是整个事业部的负责人，我不过一个小小的业务员，我们在一起，大家肯定会说我趋炎附势攀附你，说我……”
　　“阿澜，”陆子慕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我明白了，我们先暂时不公开，什么时候你觉得合适了，我们再公开，好不好？”

　　“嗯。”颜山澜点头，继续道：“工作中你也不用特别照顾我，我不想被人说闲话。”
　　“好。”陆子慕用力握一下她的手，道：“那你也答应我，不能为了避嫌反而刻意疏远我，可以吗？”
　　“好。”

　　过了片刻，陆子慕又问：“明天早上我们一起上班，可以吗？”
　　颜山澜仿佛在看傻子，“那大家不就知道我们在一起了？”

　　陆子慕沉默片刻，道：“你提前在地铁口下车，然后走路到办公楼，这样可以吗？”
　　颜山澜想了想，好像没什么问题，于是点头同意了。

　　陆子慕嘴角轻轻上扬，又道：“那明天早上也一起跑步？”
　　颜山澜愣住，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我病还没好呢，”颜山澜懒懒往后靠，手搭上额头，“我担心今天晚上会再发烧。”
　　陆子慕连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晚上的药是不是还没吃？”
　　说着从车门储物格里拿出一瓶水递给她，“现在就吃。”
　　颜山澜接过水，吃了药。

　　陆子慕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看她一眼，认真道：“晚上要是发烧了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不要自己硬扛着，生病了拖着对身体不好。”

　　颜山澜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她眨眨眼，问：“你晚上不睡觉吗？”
　　“我睡觉轻，你的电话我听得到。”
　　“你不会觉得麻烦吗？我老是生病。”
　　“不会，不过你如果真的老是生病，我可能会觉得自己没用。”

　　颜山澜摸摸鼻尖没说话，陆子慕转头看她一眼，握着的手又稍微用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