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可以》墨水人丹迪

19、人生啊！

　　“唐姐姐，你喝酒了吗？为什么一个人留在这儿......”
　　“哭？”
　　“呃......”
　　“没事了，你回去吧，一会儿孟华飞该着急了。”
　　“不要紧，我可以陪你一会儿。”
　　“去吧，我的问题没有人能解决，最后还是得自己去面对。毕竟，路是自己选的。”
　　“唐姐姐，你跟别人说得不太一样。”
　　“是吗？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唐淇的笑容有些落寞。
　　“你的妆......”
　　“我自己可以卸完。”
　　“哦......”
　　“你走吧。”
　　“那，有人来接你吗？”
　　“没事。”
　　“没有吗？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唐淇的泪水又涌了出来。
　　倪笑语看到她这样，感到心里不是滋味。虽然她跟唐淇可以说几乎等于不认识，但在她的印象里对方应该是个坚强而高傲，绝不会认输妥协的人，却不想自己会看到她这样的脆弱。
　　“唐姐姐，要不然......你跟我回我住的酒店吧。”
　　唐淇抬眼看倪笑语，在一片朦胧中，她好像正在发光。
　　倪笑语帮唐淇卸了妆换了衣服，然后坐上孟华飞派来的车，一路无言驶回了下榻的酒店。
　　唐淇戴着墨镜，用卫衣的帽兜遮住自己，快步进了倪笑语的房间。

　　倪笑语叫了外卖，然后把剧本送到孟华飞的房间，并告诉他一会儿会送饭过来，但是自己得陪着唐淇。
　　孟华飞笑她，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唐淇的助理。
　　倪笑语剜了他一眼：“有点同情心好吗？还是老干部呢！”
　　“好，我服了你了，去吧！一会儿别忘记给我送饭，免得把我饿死了！你就好好地当你的知心大姐，我呢，认真研究我的剧本，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

　　饭到了之后，倪笑语安排唐淇先吃着，自己把孟华飞那份拿去给他。
　　回来之后，倪笑语发现唐淇并没有动筷子，以为她觉得菜油腻，结果唐淇却说在等她回来。
　　倪笑语心里涌过一阵暖流，顿时产生了一种两人是相识多年的朋友一般的错觉。
　　她们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说漂亮衣服化妆品，说说剧组的人和事，也说说天气说说小动物。
　　不知不觉，夜已深了。
　　唐淇经常看自己的电话屏幕，可惜屏幕却从未亮起过。
　　倪笑语知道，她肯定是在等秦先生打电话给她。
　　倪笑语拿出自己的备用牙刷和毛巾，让唐淇用来洗漱。
　　唐淇友善地微笑了一下，走进了浴室。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唐淇从浴室出来了，如一朵出水芙蓉般脱俗清丽。
　　“唐姐姐，你真好看。”倪笑语由衷地夸奖。
　　“好看又怎么样呢？”
　　“好看也是人的一种优点。”
　　“也许吧，但是任何的优点都不可能让你心想事成。”
　　“那也比不好看强吧？”
　　唐淇笑了。
　　“唐姐姐，你累了吧？早点休息吧！”
　　说完，倪笑语也去洗漱了一番。
　　出来的时候，唐淇却靠在床头上等她。
　　“唐姐姐，你怎么没睡？”
　　“等你。来，一起睡吧。”
　　“没事，我睡沙发就好，我怕多一个人你不习惯。”
　　“怎么会，这本来就是你的床，我才是多余的那个。”

　　“没有！”
　　“来吧，没事，不然我会良心不安。”
　　唐淇的声音软绵绵的，倪笑语觉得她好温柔。

　　她们躺在床上，一人一边，因为没人说话，周围的环境变得死一般安静。倪笑语感到别扭，她竭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悄悄翻过身看着正背对着自己的唐淇。
　　唐淇就像背上长了眼睛一样，忽然开口说：“要不要听听我的故事？”
　　倪笑语使劲点了点头，却忘记了对方根本就看不到。
　　但是唐淇却偏偏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继续背对着她悠悠地讲述起了自己和秦先生之间的故事。
　　唐淇是单亲家庭长大的，父亲早年因病去世，她知道妈妈拉扯她长大不易，也许是过往遭遇过不少白眼而她妈妈又是自尊心极强的人，所以妈妈对于让唐淇出人头地、嫁入豪门就无比看重、执着。她从小就送唐淇去舞蹈班、歌唱班，还督促她学习化妆、穿衣，自己努力赚钱之余也非常重视人脉关系网的建立。唐淇十五岁开始，她妈妈就极其关注各种选秀活动，非常期待女儿一鸣惊人，被伯乐发现。果然，唐淇二十岁的时候不只在某选秀活动中拔得头筹，还通过某些关系结识了已经在商场中混得风生水起的秦先生。秦先生对唐淇一见钟情，在唐母的牵线搭桥和鼓励之下，唐淇开始跟秦先生交往。唐淇发现秦先生是有家室的人，妒愤交加的她想要分手，却遭到了母亲的强烈反对。而秦先生，只是淡然地告诉她自己和太太互相尊重，他的婚姻关系不会威胁或者伤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纠结和痛苦了很久的唐淇靠酒精麻痹了自己一段时间，终于还是原谅了秦先生。秦先生是她的初恋，虽然可能有很多人都不相信。她是真心爱秦先生，只是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对她和她的感情有几分信任有几分怀疑。
　　秦先生开始动用关系并砸大把的钞票帮唐淇在娱乐圈占据一席之地。唐淇心里是开心的，她觉得秦先生一定是爱自己的，不然怎么会花费这么多的金钱和时间？一度，她非常努力，虽然她总是对其他人有些冷淡和疏远。但是，她的冷淡与疏远似乎颇让秦先生感到欣慰，于是她的淡漠便愈演愈烈。她说，她想要的就是秦先生的认同和疼爱，至于其他人，无所谓。
　　只是，唐淇终究还是发现，秦先生的生命中并非只有她一个女人。除了被养在豪宅里的正牌太太和她，还有很多他所谓的“插曲”与“点缀”。他说那些人无关紧要，说她们毫无意义，但是对于唐淇来说，她们意义重大，因为她们让她彻夜难眠、痛彻心扉。她看着她们一个个如走马灯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变得千疮百孔。她坐在窗边，听着音乐，看着玻璃窗外模糊的霓虹，还有不经意扫过那玻璃窗的雨丝与微风夹带着的落叶......感到自己就像一个躲在不知主人是谁的破屋里的流浪猫，孤独、脆弱又蓬乱憔悴。
　　就在这时候，她的男助理小可来到了她的生命里。小可是公司派来的助理，同时也是她的粉丝。小可和秦先生不同，他的眼睛总是跟着唐淇，眼神中的温柔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总是第一时间发现她的情绪，发现她的忧伤、孤独、倦怠、嫉妒或是痛苦。他会默默地递上水杯、枕头、纸巾、手机、暖宝宝......他不说过多的话，但是他的深情总是追随着唐淇忧伤和落寞。她习惯了小可的守护与照顾，有种温存在他们之间潜滋暗长，秦先生似乎毫无察觉。然而，那种温存还没来得及破土，秦先生就打发走了小可，换上另一个自己的人。
　　唐淇听说小可不肯离开，于是秦先生让人开车把他带到荒郊野外，狠狠地揍了他一顿，让他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和差距。后来，小可偷偷回来，想要远远地关注唐淇，也被秦先生的人发现再次教训了一番，这次小可断了两根肋骨脏器也受了严重的伤害。从那以后，小可真的没有再出现过。有些人说小可终于死心了，也有人说小可的伤很重，后半辈子大概就这样毁了......
　　唐淇变得更加冷漠。只是，秦先生似乎对自己派来的男助理还是很不放心，于是便让自己的新欢小英来到唐淇身边，充当了她的新助理。
　　唐淇知道秦先生不在乎自己欺负甚至虐待小英，因为他自己也那么干。唐淇以前在小英的脖子后发现了淤青，也从她彷徨和恐惧的眼神里发现过什么。
　　秦先生没有对唐淇动过手。唐淇知道自己对于秦先生而言与小英这样的姑娘略有不同，但也仅仅是略有不同而已。秦先生在她身上既有占有欲也有征服欲，但她终究只是一个物件，她的情绪对秦先生来说并不重要。
　　她对小英那样，其实怀着复杂的心情，既是为了出气，也是恨小英懦弱。但是细细想来，自己又何尝不是无比懦弱？她有反抗过吗？似乎没有。她曾经努力逃离过吗？似乎也并没有。
　　倪笑语问唐淇现在还爱秦先生吗，唐淇说爱。
　　那小可呢？
　　唐淇却哭了。
　　大概感情就是这么无解吧。什么是爱，什么是人生呢？倪笑语觉得好复杂，一时间有许多想法和念头萦绕在她的心头，就像缠绕纠结的毛线团，她拼命努力地想要理清头绪，却一次又一次地失败。
　　倪笑语抱着哭得像个孩子的唐淇，不知道自己可以为她做些什么。
　　第二天早上倪笑语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已经空了。
　　她起身后到处都不见唐淇的踪影。
　　昨晚唐淇哭着哭着睡着了，她也听着听着睡着了。

　　倪笑语和孟华飞来到拍摄场地的时候，唐淇已经化好妆了，两人和其他人一样感到惊奇。
　　倪笑语笑着跟唐淇打招呼，唐淇却像不认识她一样，回复了以往的冷漠，只是斜着眼看了她一下便扭过了头。
　　倪笑语对此无法理解。
　　孟华飞却悄悄对她说：“这可能就是她最后的倔强，让她保有自己的自尊心吧，昨晚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倪笑语回过头去看唐淇那孤独却骄傲的背影，仿佛看到一个头戴荆棘王冠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