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修仙日常》碧水蓝天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五百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以改变一件事，甚至一个人。

　　当泷泽来到床榻前，看到那形容消瘦，面色苍白如纸，再也不复往日风姿的人，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床上之人轻触自己的脸颊，唇畔泛起苦笑，像是树上刚结的青果，酸涩得很。

　　泷泽一见到他这样的神情，那话也一时问不出来了，他不知道麒麟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人若单是受了重伤，虚弱姿态免不了，但面前这人，却是连眼神都是虚无空白的，仿佛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但偏偏有东西沉甸甸地压在身上，连死亡都变成奢侈而遥不可及。

　　泷泽受他影响，感到了无形的沉重，无声的哀恸。

　　他无法和这些不属于自己的情绪隔离开来，同理心不是人人都有，但他好像拥有得更多。

　　这是天然的馈赠，也是让他感知到那些复杂情绪的源头。

　　“你能来看我，真的很高兴，只是可惜，以我现在的模样，无法亲自招待你。”

　　麒麟声音挺虚弱的，哪怕面上强笑着，却无端给人一种心酸之感。

　　泷泽忽然觉得，他可能是真的想见到自己。

　　“不用招待，我只是来看看你。”

　　泷泽担忧地看着他，心里头无数个念头划过，最后只汇聚成一句话：“你…需要我帮忙吗？”

　　麒麟微微一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他近乎无神地看着泷泽，看着这个在他心里还需要照顾的少年。

　　长高了，眼神变得坚毅起来，但依旧温暖得让人眼底发湿。

　　他垂眸，目光之下，是自己盖的被子花色，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回话，无论回答需要还是不需要，都不是合适的、符合心意的答案。

　　泷泽却是误会了他的意思，嘟囔道：“好吧，我承认偷听了你和玄武的话，就想着你需要什么灵药来恢复伤势，我去给你弄来，你也知道药仙们和仙界关系很好，和我父君关系更好。”

　　“或者……”他认真地看着麒麟，一字一句道：“等你伤好后，去抓那个人时，可以带上我，虽然我不是很厉害，但我可以用地极书保护你。”

　　许是被他的心情所感染，麒麟抬头望他，原本如温玉一般水润的眸，此时没有多余的情绪，让空气顿时一静。

　　只听他道：“为什么？”

　　“啊？”泷泽很迷惑。

　　他说：“为什么要帮我？”

　　在麒麟看来，他们相处时间很短，又分开了那么久，能有几分情分呢？但凡换一人，就算不忘了他，也只是点头之交，哪会轻易许下这样的承诺。

　　泷泽有些受伤道：“你问我为何帮你？我们是朋友啊！相互帮忙，相互关心，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父君说过，相逢即是有缘，交友不问时长。”他委屈巴巴道：“难道你并没有把我当朋友？”

　　麒麟哪怕阴郁了，那也是个宽厚的老好人，见泷泽神情难过极了，顿时心生愧疚之心：“不是这样的，帝子，我一直把你当成兄弟一样看待，咳咳咳咳。”

　　可能太过于激动，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泷泽也不装可怜了，凑过去给他拍了拍背，见他脖颈处的肌肤白得几乎透明，可以看到隐约的青筋，心里忍不住叹气，道：“你身体到底什么情况，真的不需要我为你求药？”

　　“不必，咳咳，真的不必。”

　　咽喉的痒意让人头皮发麻，竟是无论如何都忍耐不了。

　　“抱歉，咳咳咳，让你看到我…咳…这么狼狈…”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真的有愧疚之情。

　　泷泽看得无语：“现在是说这样话的时候吗？你的身体……罢了，既然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了，反正有人皇陛下在，他不会看着你这个样子继续下去。”

　　他虽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惦记着，打算离开后去问净尘君，在他心中万能的净尘君应当能看出麒麟受的是什么伤。

　　有了这样的主意，他的脸色好看许多。

　　麒麟听到人皇二字，脸上的愧疚加深：“是我让他失望了。”

　　泷泽见他有所软化，趁机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如何受伤的？难道和玄武他们处理的永生之事有关？”

　　后面那一句话，只是泷泽的猜测，但没有想到麒麟听后，身体居然一颤，这让泷泽不由一惊，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麒麟，企图从中看出什么来。

　　麒麟以手遮面，似是难堪。

　　泷泽看了一会儿，心又软了下来，如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适合审讯这类的事，尤其当对方是熟人时，他根本无法去戳对方的心窝子。

　　这事他自己可以去查，就是会慢很多，他是这么想的。

　　好在他心软了，麒麟却是真正地软化了。

　　“在五百年前，也就是你在盛德城暂住的那段日子，我救了一个女子带了回来。”

　　泷泽有些惊讶他会和自己说这件事，但也安静了下来，生怕一多嘴，麒麟讲到关键处就不讲了，那多遭罪啊！

　　“她名月，是一个很安静的女子。”麒麟眉眼似哀似怨，看上去这名女子纠葛很深，甚至有了出乎意外的感情。

　　“初时，我只把她当成需要帮助的人，然而……她的目的并不单纯，这几百年来，她或多或少引导我，甚至其他人，残害无辜的百姓。”

　　泷泽听到这里，不得不举手提问一下：“比如说？”

　　麒麟的眸子暗了下去，就在泷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道：“给百姓喂下发狂的药物，诱使他们来攻击我们，甚至给我们下药，让我……”

　　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修长的，白皙的，好似无瑕的玉。

　　但在麒麟眼里，这双手侵染了太多的鲜血，在最初是敌人的，到现在已经有了无辜者的。

　　泷泽不知道他干嘛低下头，正要开口问，就见他突然浑身颤抖起来，连忙按住他的肩膀，着急问：“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伤口疼？”

　　“咳咳咳…不是，咳咳咳咳…”麒麟咳得比前几次厉害，看得人害怕他把肺咳出来。

　　泷泽几乎是心惊胆颤地抚着他瘦得可怕的后背，道：“抱歉，我不该问你。”

　　“不！”麒麟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对她动了心，也不会轻易任她摆布，其他人也不会因为我的关系，对她放下戒心。咳咳…”

　　泷泽本对他和月之间的关系有所猜测，但听到他亲口承认，还是感到很震惊。

　　毕竟麒麟看上就不像是会有恋情的人，他太温柔了，似那暖洋洋又不烫人的阳光，他的温柔也不是对一个人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无差别的关爱。

　　正是因为如此，泷泽才会说“我们是朋友啊！”这样的话。

　　这样的人，如果只是成为朋友，那是完全没有问题，都不用担心他背后捅刀子。

　　至于成为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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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怕很难有人产生这样的想法，无他，恋人之间的占有欲，不容对方待自己的态度和别人一样。

　　那样的温柔，只会让人想要独占。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了，麒麟也没有再隐瞒下去的意义，一口气将“月”的事说了出来，最后提醒他：“不要靠近她，咳咳，你不是她的对手。”

　　泷泽从一开始的震惊愤怒，到后面逐渐麻木。

　　等他走出来时，正巧就见到从屋顶跃下的净尘君，道：“我还以为他是在对付大妖才伤成这样，没有想到事情居然这么复杂。”

　　净尘君再次扣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出大阵笼罩的院落，道：“你可以不管。”

　　泷泽苦笑：“你不必动摇我的心，因为怕麻烦和危险而不去管它，这不是我做人的准则和践行的道路，当然我也会量力而行，绝对不会鲁莽行事，给对方可乘之机。”

　　净尘君眸色动了动，只是重复叮嘱道：“有危险来找我。”

　　泷泽心情顿时好了起来：“那是自然，毕竟送上门的战力，不要白不要。”

　　他笑容带有一丝促狭，不知何时胆肥起来，连净尘君都敢调侃。

　　净尘君对他的脾气倒是很好，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让泷泽有些酥酥麻麻，还有了一种秋后算账的感觉，他收敛了笑容，马上恢复了正经：“不过，这事我就算想管，也无从管起。”

　　月既然已经逃脱，那在短时间内就不会现身出现。

　　“没有想到，在我闭关的这些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不过还是要佩服人皇陛下的能力，他居然到现在都没有泄露出去。”泷泽摸着下巴：“我倒是能理解他的隐瞒，若是传出去，定会使得人族大乱，给其他族提供一个施压的机会。”

　　他察觉到净尘君依旧看着自己，不免笑道：“但我绝对会保密的，哪怕是我父君也不会告诉，毕竟我刚才在麒麟那里以天道起誓了。”

　　净尘君收回颇具审视的目光，道：“你不必如此。”

　　“不行，麒麟那般信任我，那我当然不会让他失望。”泷泽握拳，很有精神的样子，但很快他不知想到什么，又垂头丧气起来：“只是紫薇兄长那么聪明，他一定会发现这件事，也一定会告诉父君。”

　　然后，他又恢复朝气：“没关系，我可以尽自己所能拖延时间。”

　　净尘君看他自说自话，不仅哄好了自己，还想出了拖延这个办法，有些好奇他的脑袋里想的是什么，又莫名觉得他很是可爱。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只可惜他并没有这个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