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修仙日常》碧水蓝天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虽是帝子，但泷泽在仙界里的年龄太小了，随便拎出一个仙人，都比他大几千岁，甚至上万岁。

　　可以说，他身份和地位，都是来自于作为帝君的父亲。

　　不过那是五百年前的事，如今刚闭关结束的他，今非昔比，不再是以前畏畏缩缩的他，而是能够把神鹤一梦的头轻松地拧下来的他。

　　当然，这样的事情，泷泽不过想一想，并不会付出行动，毕竟一旦做出来，等待他的会是铁窗泪，哪怕他是帝子，也没有办法让他的帝君父亲以权谋私，去天牢里捞他。

　　综上所述，泷泽变强了，也比以前胆大妄为。

　　就比如说现在，他还未和父君多说几句话，就打算去人界，其中原故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对上父君了然于胸的眼神，心中生出几分不好意思，但想到自己要做之事，顿时稳住了神态。

　　只听父君道：“你如今已长成，我管不了你，只是你几百年未去见你母亲，你先去看看她，再过来见我。”

　　泷泽听后，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刚想过去，又忍住了冲动，问：“母亲近来可好？”

　　帝君轻轻叹息：“还是老样子，你过去后可不要闹她。”顿了顿，他道：“去之前带一篮仙桃。”

　　泷泽有些惊讶，却又听见他低声自语：“这个时节她应当会喜欢。”

　　他微微一愣，这大概是多年来，父君头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对母亲的熟稔，而不是分居两处，如冰一般冷淡。

　　他张了张唇，想问什么，却见父君已然回过了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道：“不早了，你尽快去吧！等回来，我再将事情派遣给你。”

　　泷泽很想表示自己只是下界玩，不想带着任务在身上，但对仙界的责任心阻止他将话说出口，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就像是屈服于命运下的一只小绵羊。

　　帝君又摸了摸“小绵羊”的脑袋瓜，柔声安抚道：“乖！到时让紫薇陪你一起去。”

　　泷泽只得应下，先去桃园里摘取一蓝仙桃。

　　这些仙桃确实能够延年益寿，但对拥有漫长寿命的众仙来说，没有多大的作用。

　　不过鲜美甘甜，汁水饱满，还是挺讨众仙的喜爱，基本每一处洞府都栽有小片仙桃林，除了自用，就是用来给仙人之外的亲友送礼，无论从经济，还是心意来说，都是很划算的。

　　帝君也不例外，又因为他为仙界之首，所住的地方不是一般的大，那仙桃林自然也是仙界最大的一片。

　　泷泽小时候经常现摘现吃，当时年龄太小，尚不能完全消化，以至于在肚子里堆积了太多仙桃的力量，导致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仙桃的气息，去桃林里做一个桃子精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他采完仙桃后，想起还未告诉其他人自己出关了，便一一发去传信，免得遇上了还要费口舌去解释。

　　母亲的住处偏僻，而且离父君和他的住处最远，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没有要多长的时间就到了。

　　还未踏进宫殿前，他突然想起了五百年前朱雀曾说过和母亲相识，以及他送给自己的凰花枝。

　　他心里微微一动，或许朱雀真正要送的人不是他，而是他的母亲，只是碍于他父君，或者别的关系，所以才要借他的手，送到母亲面前。

　　只是……

　　他不知将凰花枝交予母亲的后果，只觉父母之间那种古怪令他心生不安。

　　母亲于他有生恩，父君于他不仅有生恩，更有养育之恩。

　　不可避免，泷泽在感情里更偏向父君。

　　但如果是父君做错了事情，他一定会偏向母亲。

　　只是父君不像是爱而不得，最后只能囚禁母亲的人。

　　毕竟母亲的住处并无禁制，也无阵法阻止她自由出行。

　　比起她是被囚禁于此，泷泽更觉得是她自己不愿意出去，好像对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希望，但又碍于什么，勉强活了下来。

　　这是泷泽每次见到母亲的想法之一。

　　他踏入殿中，手里提的那篮仙桃早已交给了侍奉的仙侍，如以往一般，映入眼帘的是清冷而空旷的内室，透明的白纱落地，宛如月光从窗口倾泻。

　　殿内是没有风的，但泷泽却感受到了冷。

　　父君曾经说过，环境映照所住之人的心境。

　　所以在他第一次有意识地见到母亲时，就曾问过她：“您不开心吗？”

　　母亲那时的眼神，他至今难忘，或许这就是自己一直受冷待的原因。

　　泷泽心里叹息了一声，掀开淡色的帘子，就看见坐在琴案前的素衣女子。

　　她指尖落于琴弦之上，却迟迟没有拨动。听到动静，抬眸一眼，芙蓉花般娇美的颜色，如此艳丽，却又笼罩着清晨雾气的冷淡。

　　似冰天雪地中的赤色之莲，明艳夺目，却也高不可攀。

　　泷泽在她冷淡的注视下，觉得束手束脚，有些不知如何反应。

　　毕竟有五百年未曾一见，哪怕是至亲骨肉也会生疏，更何况母亲一向待他平平。

　　最后他还是上前行了一礼：“母亲。”

　　她收回视线，半敛羽睫，掩去眸底的情绪，脸色淡淡，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来了。”

　　声音算不上热情，也算不上冷淡。

　　泷泽早就习惯了她的态度，不觉得受伤，例行公事般问她：“您近来身体可好？”

　　“嗯，还行。”她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泷泽还待艰难地继续找话题和她多聊几句，至于朱雀一事，他打算在母亲送客时再说，也好多留下来一段时间。

　　谁知道他还没有开口，琴声突然响起，这让他有怔然。

　　他看向母亲。

　　她低首垂眸，指尖拨动着琴弦，行云流水，宛如一副画卷。

　　这样的母亲，他从未见过。

　　他也不知道母亲会弹琴，因为他从未听过。

　　他和母亲之间太过遥远，唯有血缘成一根线，将两者串联起来，才有这样的交集。

　　泷泽缓缓闭上眼睛，静下心去听这琴声。

　　只觉得自己被引入了一个无人的境地，那里有着微凉的风，潮湿的水汽，似有若无的清新的气味。

　　风更大了一些，他听见了树叶沙沙被吹动的声音。

　　他这是在一片森林里！

　　泷泽猛然睁开眼，苍青的树，郁郁葱葱的林子，遍布星辰的夜空，高悬的玉盘似的圆月。

　　他抬起手，手背上一只萤火虫飞起，浅浅的光点从四面八方飞来，在他面前聚成光团。

　　泷泽伸手，指尖还未触碰，光团随之溃散。

　　这群不知为何聚集的萤火虫各自散开，唯有一只萤火虫还留在原地，轻轻触及泷泽的指尖。

　　忽有一种奇异的力量，从指尖蔓延开来。

　　泷泽并不拒绝，他不认为母亲会害他，只坦然接受这份力量的洗礼。

　　果然，那力量带着难以想象的舒适，让他仿佛吃了十颗药仙秘制的大补丸，全身都充满了力量，似乎能拳打妖尊，脚踩魔帝，最后登上王的宝座。

　　当然这一切不过是他的错觉，在他再一次听到琴声时，那股力量消失了，只留下灵脉被洗涤的坚韧，以及出关后的飘忽感消失不见了，修为更加扎实。

　　泷泽心情有些复杂，这是他第一次在修为上得到母亲的帮助，让他知道母亲对他不像是表面上那般无动于衷，也不必从父君的口中知道她的关心，毕竟语言有时候苍白无力到可怕。

　　他闭上眼，耳边琴声越发轻柔悦耳。

　　但事情总有到头的时候，琴声亦是如此。

　　琴声刚停下，泷泽睁眼，果然幻像消失了。

　　这幻像太过真实，甚至连嗅觉和触觉都有感触，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他不由看向母亲，她也恰好看向他。

　　千言万语，却依旧默默无言对视着。

　　“你该离开了。”她说罢，从琴案前起身。

　　泷泽叫住了她：“母亲，您是否认识人皇座下的朱雀尊者？”

　　她身形一顿，缓缓转过身，眸底微光显现：“你见过他？”

　　语气故作平静，却还是带着一丝颤音。

　　泷泽哪怕自觉年龄不小了，心里还是产生了一丝酸涩，不过这点情绪很快被他忽略了过去。

　　“他现在还好？”她见泷泽不答，还以为朱雀出了事，目光含有一丝忧郁。

　　泷泽更酸了，但他为免母亲误解太深，赶紧道：“好！朱雀尊者现在很好。”

　　“我在人界碰到他时，他让我向您问好，说他很惦念着您。”

　　她幽幽一叹：“还是老样子。”

　　泷泽见她陷入一种惆怅的回忆中，不知该不该将凰花枝托出，早知道先请教父君，大概就不会落在这两难之地上。

　　她回过神，一眼便瞥到小崽子纠结到不行的神色，也不知道像谁，反正她和小崽子的父亲都是果断的人，很少会有犹豫不决的时候。

　　但到底是自己生的，她主动开口道：“可还有别的事？”

　　泷泽见她询问，终是下定决心拿出了那一枝凰花递给她：“这是朱雀尊者送予我的凰花。”

　　她愣了一下，走近泷泽，有些怔怔地看着凰花。

　　这灼热艳美的颜色，她有多少年未曾见过？

　　在遥远的记忆里，那片林子，曾是她嬉戏的场所，每当花瓣飘落，就是一场永不褪色的红雨。

　　那时候，父亲、母亲、哥哥都在。

　　那些人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