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池塘怪糖

2、inside

　　“别笑了，你还没笑够吗？！”严律甩开司青搭在肩上的手臂，有些恼怒地瞪他。

　　“哈哈哈哈哈，我没笑多久啊……哈哈哈……”司青又搭了上去，他知道严律没有真的生气，而且现在的严律挺可爱的。

　　严律说：“你从舞台笑到学校大门口，还说没笑多久。”

　　“唔？”司青扭头一看，他们站在校门旁的公交站牌前。他瞬间有些迷糊，什么时候走到这来的？

　　身旁等公车的学生越来越多，说着闹着，吃着夜宵，伴着车水马龙，纵使夜幕降临，仍是热闹非凡。

　　忽然，司青感觉手臂被人一拉，严律将他带到了几步开外的马路边，暂时躲开喧嚣。

　　严律低声质问：“你什么意思？”

　　司青身上已换好校服，但脸上的妆没卸，路灯盘旋在他头顶，他的唇映出些暖黄色的微光，模样很是诱人。

　　他浑然不知自己在对方眼里的特别，半阖起眼打量到严律脸色变化，心想刚刚的严律没有生气，现在就说不准了。

　　他故意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严律诧异：“我不知道。”

　　本来他们刻意远离人群，结果路对面红灯变绿灯，一些过马路的人便凑巧围了过来。

　　司青干咳两声，倒是一点也没脸红，说：“喜欢你呗，还能是什么意思。”

　　严律往后退了半步，满脸震惊。

　　人们朝他们打量的眼光五彩缤纷，带着些好奇、起哄还有指指点点，无形中将压力放在了两个少年身上。

　　“开个玩笑！”司青咧嘴笑，却比哭还难看，“严律你不会当真了吧？啧，18路真慢，我看我还是走路回家算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喜欢，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严律闪躲的动作会难受，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不能再待下去。

　　不然他的脸就要丢光了。

　　“等等！现在是红灯！”严律在他身后喊，“……很危险！！”

　　司青置若罔闻。

　　今天的感觉很奇怪，他走着走着，有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直到身侧亮起雪白的灯光，像巨浪朝他扑面打来。

　　这世界上没有一种白是真的白，除非你将所有的光拉到最亮，铺天盖地没有一丝缝隙。

　　几乎只是一秒里，司青见到了最纯净的白，伴随最难捱的痛。

　　哔哔——

　　他耳边是嘶吼的喇叭声。

　　“司青！！！”

　　砰——

　　司青整个人飞了出去。

　　他感觉自己被地狱里的镰刀拦腰斩断了，浑身痛感蔓延，连头皮都狠狠被撕裂开。他一定要死了，被大卡车撞还能活吗？活着会更遭罪吧？快死了吗，快死了吧……

　　天旋地转，他本能地闭紧双眼。

　　忽然，有人推了他肩膀一把。

　　“醒醒，怎么在这还能睡着？”

　　司青浑身就像过电一般，一哆嗦，睁开眼。他的手腕处一个黑黑的方块发出声音：“发现您心率过快，请尝试深呼吸三次，保持情绪稳定。”

　　喊醒他的人乐呵道：“这是智能手表吧，还挺人性化的。”

　　劫后余生的司青大口喘着气，目光呆滞地落在黑方块上——这是……智能手表？上面是屏幕吗？可这不是我的东西啊？

　　“嘿！”那人在他眼前晃手。

　　司青回神，抬头一看才发现，四周不是大马路，而是人声嘈杂的办事大厅。说话的人在他身旁，穿着警察的制服。

　　“身体不舒服啊？”警察说，“你再等一下，你的家属马上来接你。”

　　他头疼欲裂地问：“……我不是出车祸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警察上下扫了他一眼，立马摆出一副教训的态度，开口方言味浓厚：“啊你说车祸我就要说说你！还记得吗？枋湖路，你就在路中间站了半个钟头，别人家报警喊我们带你走，不然你真的被车撞喔！”

　　“我……我不记得这些。”司青一脸疑惑，“枋湖路是八中门口那条路吗？”

　　警察点点头：“嘿啊。”

　　出车祸也是在枋湖路。

　　司青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腰，完完整整的，一点都不疼。可分明前一刻他痛到要死，那么真切的感觉，假的吗？

　　不不不，不对。

　　司青忽然注意到，眼前有个非常明显的问题——光照。从窗外透进来的天色看，此刻是白天。

　　“现在是几月几号？”他迟疑地问。

　　“2022年1月1号。”

　　“2……2022年？！！”司青的下巴都砸掉了，“你没开玩笑吧？警察不能骗人吧？”

　　“我骗你干嘛。”警察本想指桌面上的日历，才发现跨了年没有换新的，于是又起身去找。

　　与此同时，大厅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那人西装笔挺，鼻梁上架着副银框眼镜，不仅模样斯文，说话也温柔和气。他问：“警察同志你好，刚刚有人打电话让我来这领人……对，叫司青……是，是……看到了。”

　　司青坐得靠里边，但还是第一瞬间，就被这熟悉的声音所吸引——那人的面孔有七分帅气，多了三分成熟，少了三分稚气。

　　彼此视线相碰，他才敢确认，那就是严律。

　　严律有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眸，看向他时，总让他有种被凝视的感觉，那样的凝视有时还会让他觉得深情。

　　“这里这里。”身旁的警察挥了挥手，“喏，你家属来了，你要不信就问他。”

　　“严律是我家属？”司青小声喃喃，对于家属他没有多想，无非就是他爸妈，可出现的是严律，真是让他又惊又喜。

　　他满脸期待，迎着走来的严律，却不料对方连半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上前与警察握手。

　　严律客气道：“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能问下他是犯什么事了吗？”

　　“你不要紧张。”警察也客气道，“啊内情况是这样，一个小时前我们接到报警，说有人站在枋湖路那个十字路口喔，不动嘞，看着精神状态也不太对，担心他出事情。

　　“啊我们就去把人带回来，他就一直不讲话，问他什么也不讲，也没有身份证，还好手机里有你的电话，我们就说打给你，看能不能把人领走。”

　　警察解释完，瞥了眼司青，又小声交代：“我说喔，最好还是带去看一看，有病治病嘛对吧。”

　　严律尴尬地道歉：“歹势歹势。”

　　“行啦，人你带走吧，下次千万不能再站在马路上不动，很危险的！千万记得小心啊！”

　　“不会了不会了。”严律很是不好意思，瞪了司青一眼，沉声道，“你这么耽误警察的工作，快给人家道歉。”

　　司青一直在旁边看着严律，没想到等来的第一句话，却是苛责。且不说他还没搞懂自己怎么来的，就说耽误工作，也不是他本意，这么说实在让他莫名有些委屈。

　　“莫要紧啦莫要紧啦！”好在警察善解人意，乐呵呵地摆手说不介意，让他们赶紧回家去。

　　严律再三道歉，最后黑着一张脸，转身往外走。司青急忙追了上去。

　　外面蓝天白云，阳光和煦，温暖宜人。

　　司青喊：“那个，严律！”

　　严律停下脚步转身，脸色凝重。明明跟别人说话的时候温柔和气，怎么区别对待他？这副架势让司青压力倍增，也很不习惯，以往在学校里时，从不会这样。

　　司青想了想，硬着头皮问：“现在是哪一年？”

　　严律皱起眉头：“你还在闹什么？”

　　“我没有闹，你快告诉我现在是哪一年。”

　　“2021……不是，2022年了。”严律将手插进裤袋里。

　　再一次听到答案，司青的心里模糊有了猜测，自己八成是出车祸后触发了什么时空黑洞，穿越到了十年后——难怪先前总是觉得时间不对劲，可这也太魔幻了吧？！

　　他再次确认：“真的2022年？你没骗我？”

　　严律冷冷道：“你看手机啊。”

　　“手……”司青一愣怔，想起来还有手机这个东西。

　　原本上学的时候，他怕手机被班主任没收，从不带到学校里，所以也没有手机随身不离的概念。

　　他抬手上下摸了摸口袋，摸出来个东西。

　　看着比手掌还大不少的方块，他郁闷道：“这大砖头是手机？”没说出口的吐槽是，未来的人类怎么还把手机越做越累赘啊。

　　他摸索着，把侧面的键都按了一遍。屏幕亮起，果然写着2022年1月1日。

　　但此刻的严律好似有些不耐烦了，看着他小丑般演戏，一语道破：“司青，我们已经分手了，别闹了好吗。”

　　“……”

　　司青满脑子的思绪如打死结的毛线，还没理出个头绪，就被这句话重重一击。

　　“……我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

　　严律无语道：“我真的不懂你在想什么。”他的手从裤袋里拿出车钥匙，按下开锁，一旁有一辆白色大众SUV响了起来。

　　“不是严律，你听我说。”司青想拦住他，追到了他的车前。

　　“说什么？说你今天怎么到警局、怎么让警察联系我的？”严律打开车门，钻入车内，“抱歉，我都没有兴趣。这是最后一次，到此为止吧。”

　　司青也是个急性子，听出严律言语里的恶意，他辩解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警局，警察又是怎么认为你是我家属的，但是你能不能耐心一点，听我说完啊。”

　　车窗摇下，没想到，严律又补了句：“你是不是最近生活上压力很大？你也该学着坚强点，要是真有病就去医院治。”

　　这些听上去冷到南极的话说完后，白色大众飞驰而去，连车尾气都不给司青留下。

　　“我靠！”司青骂了句脏话。

　　他看着瞬间没影的车屁股，又看了看不远处的警局，心想：我这穿越到未来怎么是困难模式？？

　　小时候总想着长大，长大就能为所欲为。可真的将时间快进，又好像得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般，诚惶诚恐，举步维艰。

　　具体表现在，司青搞不懂这个手机怎么用。

　　他发现这个手机是靠面容解锁的，一进桌面，整洁干净，没几个图标。好在电话的图标浅显易懂，他直接点开——

　　里面只有一个号码，一个备注。

　　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