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冬至》写冬至

2、梦1：阿侨，嫁我么

　　陆郎！

　　阿侨！你怎么来了？

　　刚下学堂，听说你在这附近训练，便想着来看看。怎么样累不累？

　　是来看训练，还是来看我？

　　你真是厚脸皮。

　　没办法，不厚脸皮怎么把你娶回家？

　　你还想娶我，我，我们……不被同意。

　　你管他们做甚，我只管想娶你是我的意志，又不是他们娶你。

　　好！那我便等着你。

　　陆郎是一个非常出色的兵，已经成为了小队长，能带领队伍出兵打仗。阿侨是一个教书先生，温文尔雅，一生没有什么信仰，却迷信的在陆郎每次出兵时为他跪地三小时向上天祈祷平安回来。

　　他们是一对爱人，相爱8年，却不被任何人支持。

　　某天晚上，陆郎告诉阿侨他明天就要去到战场上，抗击小日本。这次回来后，上头必定会看在他的功绩上，给他晋升。他说，他回来时便立刻娶他入门。并给了阿侨一个翠绿的镯子。

　　自那过后，阿侨便开始期待着未来。他想着，或许真的能有一天他与陆郎走入陆家，哪怕现在他还不被陆郎的父母允许。

　　阿侨日日盼着，半个月过去，都没有陆郎归乡的消息，他开始焦躁不安，甚至天天跪地祈祷。嘴里念念叨叨的，像个神棍。外人看了去，都觉得他疯了。

　　又过了6天，陆郎回来了，可是确实伤痕累累的归来。战争陷入僵局，不得不调整战力。但陆郎仍是在此次战争中表现出色，又带伤回来。修养半月有余，被提拔为中尉。

　　一日风和日丽，陆郎跑到阿侨家门口，站着对他说，我伤养好了，聘礼也准备好了，婚礼也大大操办，就差你了。他说阿侨，我终于能娶你了。

　　他那日笑的像个傻子，阿侨一时懵住了，而后幸福的拥住了自己的爱人。

　　陆家挂上了红色，纵然父母不同意，却始终拗不过儿子。

　　陆郎来回踱步，嘴角都快咧到了后脑勺。被阿侨打断，你别转了，转的我头晕。

　　陆郎是这么回的，我明天就能娶你了，虽说不能张灯结彩，告知天下，但自此之后，你便是我唯一的良人爱侣了。我紧张不行么？

　　阿侨觉得好笑，赶紧把他赶了回去，说明日才是你的妻，今个便先回去等着我吧！

　　阿侨，我等着你。

　　阿侨第二日便早早起了，他其实也是迫不及待却羞于外露，他坐在塌上静静等待。等待锣鼓喧天，等待陆郎的到来。

　　午时已经过了，还是没有任何人来。仿佛今日只是他的一场梦。

　　傍晚，他麻木的走向街道，来到了陆家。里面依旧一片红，明明该是热热闹闹的，却时常能穿出一声声哭啼。

　　阿侨听着墙角，听见陆郎母亲的哭喊。他就这么麻木的现在墙外。然后顺着高墙滑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

　　陆郎在当晚被官府抓到牢笼中，纵然他没做错什么，纵然他功绩显赫，可家人和阿侨的性命被捏在别人手里，他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反抗。

　　他只是个替罪羊，因为政府战败了。小日本军力财力都损失巨大，所以登陆我国抢杀掠夺，无恶不作，并要政府对这个战争给出交代，他把脏水都泼给了政府。

　　参与这场战争，不能是国家军事最高长官，又不是底层士兵。仿佛是为了诚意，上头给陆郎升了官职，然后无情的把他推了出去。

　　后来阿侨贿赂看守进去看了陆郎，心疼的开始哭泣，陆郎已经被折磨的皮肉绽开，不成人样。

　　陆郎想抬起手摸摸他，却怕蹭得干净的阿侨一身血污，他终是落下了手，说了句阿侨不哭。

　　阿侨抬起陆郎的手蹭了蹭自己的脸，然后低身吻了陆郎，眼泪滴到陆郎的脸上。

　　他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愉快的聊着他们的相遇，相知，相爱。直到看守告诉阿侨该走了，陆郎突然的说了一句话，约莫着今日已经过了，你是我的妻子了。还有阿侨，别等我了。

　　几日后卯时，陆郎死于监狱，是自杀。陆郎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甘心被那些招人恨的小日本侮辱呢，所以他选择了自裁，选择将命掌握在自己手里。可日本长官貌似仍觉得不过瘾，或者并没有报复的快感，他们要政府将尸体交出来。

　　这时，阿侨已经背着陆郎走出了监狱，不知道去什么地方。看到尸体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经流干的眼睛再次流出了泪水。看守知道陆郎死了或许就已经没有用了，或许出于同情，所以他让阿侨带走了陆郎。

　　之后的故事便是看守因看守不力的原因被杀，政府军官和日本军官开始搜寻陆郎尸体的下落。阿侨带着陆郎藏在家里，整日以泪洗面，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决定早日将陆郎安葬。偷偷换装溜进了陆家。陆家父母知道陆郎在阿侨那里的消息时哭泣不止，却迫于政府压力，倘若不把陆郎交出去，他们都得死，倘若交了，这是他们的儿子。阿侨看出了陆父陆母的犹豫，一瞬间瞳孔缩小，说着他是你们的儿子啊，难道真的要把他交出去么，你们这样做，他在天上怎可能安生？

　　阿侨说完气喘吁吁的看着他们，他们面上表情可谓“精彩”，陆父缓了缓，随后冷冷的对阿侨说着你算什么东西？现在就想踩到我们头上了，你以为你这样是多爱他？你觉得你这样做就是为了他？你不觉得你很可笑么？你清楚你在做什么么？滚回去。想清楚再来和我们说话。我们儿子…是位英勇的将士，是我们的骄傲。我会将他放入祠堂，然后将他的尸体埋葬，所以带着他回…

　　小斯匆匆跑来，老爷，不好了，上头来人了。这时门被踹开，进来一队日本军兵。陆父赶紧上前，长官深夜来访，可有什么要事？长官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阿侨，又转回目光看着陆父。陆父赶忙道，家中遭了贼，一会打几大板赶出去，长官快请屋里坐。长官一动不动，就这么笑着站在那里。陆父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小斯，小斯立马会意，拖着阿侨将他放在板凳上，开始仗刑。阿侨痛呼出声，衣服上已经见了血。这时长官才转身往屋头走去。

　　阿侨感觉自己耳鸣了，却依旧能听到陆父说家中逆子，什么不知道尸体在哪里之类的话。他浑浑噩噩的走回家中，疼痛啃噬着他的骨髓，挖空了他的大脑，他只能瘫在床边，无法思考。

　　良久，他看着床上安静躺着的陆郎，没有一丝呼吸。他哭了出来，轻声细语的说着陆郎，我好想你。他哭了太久，以至于有些喘不上气，也许是太累了，所以他沉沉睡去。

　　门被踹开。有几个日本士兵闯进来，他们看见了陆郎的尸体，想要带走，阿侨推开他们，回到陆郎身旁，张开双手，企图阻挡他们。阿侨或许真的不正常了，他知道自己要死了的时候竟想着，太好了，能死在陆郎身边。他留着泪，面颊上露出浅浅微笑。一个日本长官被阿侨的阻拦烦到透顶，他拿出日本军刀，直直捅下去。

　　或许太过用力，军刀穿透阿侨的身体，刀尖刺入了陆郎的心脏。阿侨忍着剧痛，企图躺在陆郎身边。日本军官拔出军刀，阿侨顺势倒在陆郎身上。阿侨想笑着亲吻自己的爱人，突然又一刀捅在他们的身上。一刀又一刀，一共捅了17刀。在第3刀阿侨奄奄一息时，他已经无法动弹，他的脑袋埋在陆郎脖颈里，他吻了吻他的喉结，心里想着我爱你。

　　他们被连接在一把刀上，鲜血淋漓，周围都是哄笑声。

　　捕猎者射出弓箭，一对鸳鸯被钉在树上，鲜血弄脏了小花儿。捕猎者大笑说这两只鸟太蠢了，却不知道他们是一对幸福的爱人。他们长眠在爱人的怀中。

　　阿侨死了，眼前走马灯闪过画面，他觉得自己该去喝孟婆汤了，可他还没找到陆郎的灵魂。他想坐在这等等。

　　他看着自己和陆郎相爱，陆郎死亡，自己带着陆郎的尸体离开，看着看守被杀，看着另一位看守为了钱财暴露了他，看着有人跟踪自己走进了陆家，看见陆家被灭门，鲜血溅到了祠堂牌子上，看到他们找到了自己和陆郎，看到了他们死在一把军刀下。他在死后残忍的知道了真相。

　　或许死后的世界才是上帝视角，他可以看见所有人，可他想看见的人并不在所有人这个范畴中。

　　他想起自己和陆郎在一起的时候，陆郎便告知了陆父陆母，每次都会被打出家门，然后来到他这里讨安慰，他说总有一天肯定会让阿侨名正言顺的进入陆家，他先把打都挨了，这样阿侨以后不委屈。后来陆父陆母撒手不管了，甚至默许了。他以为他们会一直幸福的在一起。然后陆郎被政府迫害死了，他们的家人也被自己害死了，最后自己也死了。

　　阿侨想，这算是皆大欢喜的结局么。好像并不算是。

　　阿侨又想，要不自己干脆当个厉鬼去报仇，杀死那些万恶的日本人和腐朽的政府官员。可那样陆郎会不会也被他吓到？

　　阿侨还想，陆郎自裁是想保住家人，陆父陆母想交出尸体是为了保护家人和府上无辜的佣人，可他闹这么一通，谁都没保住，陆郎会不会恨他，万一不想和他一起喝孟婆汤了怎么办，他这缕游魂在世时无牵无挂的，死了也是孤身一人。

　　阿侨最后想出一个结论，他真是个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