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似云来》大笑脸

1、云来客栈

　　拂晓之时，山间薄雾未歇，天地混沌，一只七色彩羽，鹤顶红冠的金鸡单脚，独立在此处山巅，一处巍峨陡峭的巨石之上，只见它双目将闭未闭，青褐色的眼皮还耷拉在沉沉的睡意中，山脚下一小镇中，已经是白光满天，生意铺快要开门了。

　　店小二早早起了床，此时天才刚亮，大街上人影都没有，不过他也不敢懈怠，擦桌子放椅子，忙得不亦乐乎，热火朝天。

　　“咚咚！”门外传来一两声敲门声。

　　他眉头一喜，大清早就来了客人，可真是开门红，只听他拉长了嗓子回道，“来——啦！”

　　他喜上眉梢头，三下五除二除开门障，大开客门，虚弓者腰，双手往前探做欢迎状，笑脸相迎，喜滋滋道，“客官里面请！”

　　门外的人却不抬脚，店小二向外探看，原是以为身着粗陋的农妇，只见她头顶上插着一只木簪子，提溜着一个竹编的篮子，交上踏着一双草鞋，声音颤颤巍巍道，“我迷了路，不知道家在哪里了？其他人都不让我进门，您能行行好，让我进去喝一口茶水吗？”

　　店小二收起满脸的笑容，耷拉着嘴角，蛮不高兴回道，“老板还没有过来，这件事还是要老板做主的好！”说着，也不关门，头也不回地直奔向后厨。

　　农妇不敢反对，也不离开，这已经算是对她态度好的店家了，在这条街上。她怯怯地立在大门口，等着老板过来，好及时向他讨一杯水喝。

　　雾气将歇，山间小镇中，彩霞满天，一团团七色祥云铺满了整个街道的天空。

　　“今天真是个不错的天气！”小二喃喃道。

　　街上小店子，大铺子也陆陆续续地开了张，道上也多了几个漫步的行人，客栈门前一个白衣书生立在匾额之下，望着顶上的几个大字，赞叹此间，“云来客栈！好一个客似云来！老板好寓意！”

　　小二见有客人来了，挂着笑脸去迎接，“客官您——里面请！”

　　书生手里握着一把扇子，不停地用扇顶敲着手，对着小二问道，“你们老板是个妙人呀！快点为我引荐一二吧！”

　　小二满脸笑容说道，“不巧，老板还没有过来，您在客栈里坐下，先听听曲子，稍待一会儿。”

　　书生朗笑着向里面走去，村妇急忙向二人袭奔过来，神情委屈，低三下四道，“小哥，您们老板什么时候过来？我实在想要讨一杯茶水喝呀！”

　　小二挥手隔开她和客人，不客气道，“老板什么时候过来，是你问的吗？想喝水就等着，不行就到别处去，别打扰到其他客人！”

　　书生闻言，紧紧皱了眉头，拿着扇骨敲了敲小二的脑袋，怒道，“好你个狗腿子，不过饮一盏茶水而已，何必为难她？”

　　小二被打了额头，依旧赔笑道，“您不知道，本店老板定下的规矩，概不赊账！茶水虽小，但也要几点茶叶，这些都要走客栈的账上的，我可不敢轻易做主。”

　　“不过几片茶叶罢了，这有什么大不了，我请了她，你又待如何？”

　　“本店茶香曲艺，具是一绝，保管您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不过，您要是请了这老妇，她自然同您一处，也是我们的坐上宾，小的自是不敢怠慢。”

　　书生闻言，摸了摸鼻子，笑道，“果然是个人精！”

　　说着，小二将两人恭敬地请进了客栈中，寻着大堂上一处四角桌子引着二人坐下。

　　农妇立在桌子边上，不敢坐下。

　　书生却有了意见，只听他说道，“没有雅间了吗？我如何能做大堂？”

　　小二陪着笑脸说道，“您有所不知，雅间听曲子可没有这处好，这处可是本店唯一一处观影听曲的好地方，平日别人都是抢破头的，您看着这四处，横向可以遍观全局，纵向余音绕梁，不是正可以体验本店特色吗？”

　　书生依旧不满，但闻言也坐了下来，愤愤说道，“最好是你说的那样，不然你们老板过来，要你好看！”

　　小二脸上挂着卑怯的笑容，“不敢不敢！老板稍后就到，您先听一曲！”

　　小二双手在耳边鼓掌，闻声便有一对瞎子带着一个二胡走了上来，一个十五六岁的豆蔻少女捏着裙角跟着他坐在了堂上，扑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对着台下的书生微微示意，仿佛实在眉目传情一般。

　　书生大为受用，脚上垮起了二郎腿，嘴边含着笑意，等着他两的演奏。

　　小二见客人满意了，十分得意，吹着口哨向后厨奔去，边走边喊，“来两杯茶水！”

　　村妇听到茶水二字时，嘴角一动，喉头吞咽几下，似乎此时已经有带着香气的潺潺的茶水，像泥鳅一般地滑进喉咙里。

　　台上二人，一人拨动弦，一人放声唱歌，哀怨的二胡与少女婉转细细的腔调极其吻合，听得人是如痴如醉，忘乎所以。

　　门口已经是人声鼎沸，一拆接着一茬的人进了客栈，自觉地寻着一处桌椅坐下，听着台上的歌腔，等着应该放在面前的一盏清茶。

　　一盏盏飘香的茶水从后厨端来，放在客人面前，小二忙得是热火朝天，一茬接着一茬，满头大汗也不嫌弃累。

　　书生身心具是陷入曲中，如痴如醉，

　　村妇却两耳不闻那曲艺声，一心扑在那盏清茶上，她实在是渴得不行了，看着大堂之上，人人都是坐着，只有她是站着，人人都有茶水喝，而她只能看着，这如何能好？她滚动动着喉头，嘴边泛着干涸的白沫，一双眼睛想着了火一般，想要向邻近一桌扑过去。

　　她正欲扑过去，一只骨结分明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一双温和的眼睛将她的欲望喝急躁收进了眼底。

　　“客人，怎么不坐下，是我们店的小二招待不周吗？”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气。

　　村妇闻言坐了下去。

　　小二听到有人唤他，颠颠地朝着此处奔过来，“老板，你可来了！客人等了好久！”

　　老板闻言责问道，“客人来了，怎么不请她坐下，你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小二低着头，指着农妇道，“这人是来被人请进来的，自己又没钱。”

　　农妇闻言，脸上一红，捏着篮子的手结微微泛白。

　　“来着是客，怎么请进来的不是客人了！你真是他过于放肆了！”

　　说着，对着农妇行了一礼，说道，“是我御下无方了，夫人不要见怪！”

　　农妇那里见过有人对她这般恭敬，急急忙忙地站了起来，说道，“我……就是想讨口水喝！是没有钱的，但是我有鸡蛋，可以和你们换茶吗？”

　　说着将那个竹篮子递到老板面前，掀开面上一层蓝色的布，底下是一颗颗圆滚滚的，透着光的鸡蛋。

　　老板看了一眼，说道，“当然！以物换物也是本店的结算方法！”

　　小二探着脖子，看了一眼篮子里的鸡蛋，嘴边留下了一缕口水，他立即反问道，“你刚才怎么不早点拿出来！还想白讨茶不成？”

　　农妇怯怯道，“这个鸡蛋是留到集市上给我儿子换毛笔的！”

　　老板闻言板着一张脸，对着小二喝到，“还不去准备茶水？”

　　小二闻言，屁颠屁颠地奔向后厨。

　　老板对着农妇微笑示意，坐下。

　　农妇看着跑远的小二，捏着框子的手微微放松，心和屁股一起砸在了凳子上。

　　三人一起围坐在凳子上，书生却依旧沉浸在歌曲中，眼神迷离，不能自拔，手上的纸扇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手掌心，对着刚才的交流是充耳不闻。

　　“先生！先生？”老板轻声唤醒了书生。

　　书生这才仿佛如同大梦初醒一般，偏头看向老板！

　　“你——是谁？”

　　“我是此处客栈的老板呀！”

　　书生环顾四处，人声鼎沸，人人面前具是放着一杯飘香的清茶。

　　他问道，“你们这是什么茶，怎么就这么稥，我的茶呢？怎么还没有上来？”

　　老板闻言，回道，“还在准备，这里的茶叶每一片具不相同，皆有出处，具是我一片片精挑细算而来，自然是清香无比。而且这每一杯都需要一个茶水引子若，每一杯都不同的味道！所以制作过程会慢一些，您且稍等！”

　　书生闻言，点点头，不由自主道，“给我喝得茶当然是要与别人的不同，若是我与他们相同，哪还有什么意思？”

　　老板点点头，称赞道，“正是如此！”

　　书生以为找到了知己，展开扇子，轻挥一二，朗声道，“老板，你的客栈可是采用了客似云来这一成语出处？”

　　老板睁大了眼睛，点点头，回道，“正是如此！”

　　书生摇了摇扇子，说道，“哈哈哈，我曾住下不下百间客栈，唯你这一所让我格外注意的。”

　　老板问道，“我的客栈可是有所不同一些？”

　　“平常装潢陈设倒是没有什么特点，倒是这名字配着这里景观，格外符合。”

　　“嗯？”老板疑惑，“您且说说？”

　　“十旬休假，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昔日王勃所做《滕王阁训》，写洪州之景，写高阁之壮丽，一如此处呀！这高朋满座，客似云来说的也是这间。”

　　老板闻言，点头称是，回道，“公子之惊世才能真是我等匹配不了的！”

　　书生摇摇头说道，“一如当日子安，这惊世的才华有着又如何？不过是蹉跎世间而已。”

　　“公子有心事？”老板关切问道。

　　书生摇摇纸扇，似满不在乎回道，“不足为外人道也！”

　　老板闻言，皱着眉头，说道，“是我见怪了，我与公子一见如故。既是如此，在下就不打扰公子了？”

　　书生见他要走，急忙拦下说道，“不不不——我不过是怀才不遇的感慨罢了！王子安六岁能文，博闻强识，却多次遭到贬敵，英年早逝，而我空有一身才华，却得不到施展，一如当年的子安呀！唯一不同的是，我比他命长！”

　　老板闻言，笑道，“天妒英才！公子切莫多思感怀，天下何处不尽欢，何必争在庙堂上。”

　　书生继续回道，“不不不，大丈夫当齐身，修家，治国，平天下，天下负我，我可不能负天下！”

　　老板疑惑道，“您是得到了什么机缘吗？”

　　书生仰天大笑，“你可曾听闻章州灵狐传闻！”

　　村妇本是坐着听二人你来我往，叽叽咕咕，闻言却摔掉了篮子，面上神情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