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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一排古旧的混凝土建筑内,一扇窗户大开着,布满霉点的白色纱帘像是海里的波浪,起伏着,阳光透过窗棱,斜照在木地板上。
      一双雪白的赤脚无声地从阴影里跃到光下,影子是一个未着寸缕的长发女人,手臂上缠绕着一条飘逸的薄丝巾,嘴里哼着一段野岛国动漫电影的主题曲旋律。

      “哐当”,门从外打开了,美好的一幕被打碎了。

      “——夏夕,有人来看你!”

      大声喊话的是一名精神病院的中年护士,她从业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发疯的人,眼前这个不穿衣服跳舞的女人,连她心里“小巫见大巫”里的“小巫”都算不上。

      “是个男的,赶紧把衣服套上!”

      夏夕听到这句,才停下动作,看向护士,脸上露出金灿灿的笑容,摆了个妩媚的POSE,“我美吗?”
      “美美美,世间最美。快点的,看你的人马上过来了。”关上门那一刻,护士还不忘喊出自己给夏夕取的外号,“骚娘们~”

      丝巾是粉色的,半透明,印满了樱花。夏夕把它轻盈地裹在身上,形销骨立的身体显得更加瘦小。
      听到越来越近的皮鞋嘎达、嘎达的声音,夏夕歪着头,天真地看向门口。

      门口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穿着时髦贵气的男人。
      望见他的脸,夏夕瞳孔一缩,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

      “咔哒。”
      门关上了,从内反锁。

      男人走进来,昂贵的西服外套搭在床尾的铁栏杆上,他穿过夏夕,走到窗户边,把窗帘一拉到底。
      房间蓦地陷入了黑暗。
      夏夕扭过头,呆呆地望着那道逐渐向自己靠过来的黑影。

      男人握着她的肩膀,将丝巾一掀,借着窗帘破洞里钻出来的唯一一点亮光,上下打量起来,嘴里发出一声轻笑:“妹妹,你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的。”
      夏夕任由对方的目光猥亵自己的身体,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行了,哥哥抱抱。”

      男人伸展双臂,一把抱住了夏夕的身体,如同以前每一个相聚的时刻。夏夕没有挣扎,缩在他的怀里,跟睡着的婴儿一般安静。
      抱了半分钟,男人的手从背部往下移,怀里的人终于出声了。

      “哥哥,别来无恙。”

      男人松开她,抬起身体,将丝巾随意地搭在她的身上,“陆大昌这么对你?我去找他,就这么报答我们家的救命之恩?”

      “这笔账我迟早会跟他算的。”
      夏夕恢复了寻常神色,在男人的裤子口袋里连掏带搜,直到翻出一个透明小盒子,她咯咯笑了起来,活脱脱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小女孩。
      事实上,这的确是小女孩玩物——动漫人物新贴纸。

      男人往病床上一座,望着夏夕对着新贴纸亲了又亲,眼里光影交错,暧昧不清。

      夏夕放下贴纸,踮起脚爬到男人身上,纤细的腿跨坐在对方的大腿上,手指在他光滑的脸颊上下游走:“陆少,你又变帅了。”
      男人的下身往上轻轻一拱,满不在乎地说:“净知道说反话。为了这破事,我不知道有多操劳,这样的事不该轮到我来操心,我只想享受生活。”
      说话的时候,男人的手没有闲着,在夏夕的背上揉搓着。

      “这话可别被爸妈听到。”
      夏夕从男人身上爬下去,跪在了男人的脚边。男人双手撑在床上,上半身后仰,望着臣服于自己的妹妹,脸上挂着邪恶的微笑。

      下一秒,“啊啊啊啊——”
      他的尾椎骨串上来一阵剧痛,痛得天灵盖都发麻了,他紧抓着夏夕的头发,逼迫她仰起头。那张瘦得如骷髅一般的脸,张开了血盆大口。
      他吓得用力一蹬,将她踹到了木地板上。
      咚的一声。

      “你这个臭娘们,竟然、竟然敢这么对我!”
      因为疼痛,脸色苍白如死灰,原来姣好的五官变得狰狞可怕,他咬着牙喊道:“我要杀了你——”

      哐当!
      就在男人要起身时,有人强行破门,他猛地回头一望。
      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一字排开,手里举着枪:
      “不许动!”

      夏夕趴在地上,满眼的泪水,和鲜血混在了一起,她无助地尖叫着、哭着:“警察叔叔……救命……救我,他要杀我。”

      “呜……好疼。”男人疼得说话都不清楚了,沾满血的手指指着夏夕:“臭婊子,我要告诉妈妈,看她会不会杀了你,喂狗。”
      警察们听不下去了,集体冲上去制服了男人,带上手铐押走了。

      门再一次合上了,夏夕冷冷地朝地板上啐了一口,用薄丝巾使劲擦着嘴,血越擦越多,整张脸几乎变成了一张血脸。
      她乐不可支,跳起了舞。
      护士进来的时候,吓得目瞪口呆,“你真是个疯娘们。”

      ·

      “尔繄以生,惟尔父母……”

      武乾坤捏着一份《张益州画像记》,眼睛瞟向不远处的双人沙发,还故意拔高音量,“意思是,他们因为我才得到了生存,我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牡丹园,坐落于政府大楼对面,以前是各大顶级富豪的家,如今变成了高级领导们住的地方。
      一幢白色别墅宽阔洋气的大客厅里,方居安躺在柔软奢华的欧式沙发里,腿交叠着,一本病毒学原版杂志盖在脸上。
      “睡着了么?”
      武乾坤探过身去,把杂志拿掉,看见方居安睁着的大眼,忍不住一乐:“呵~真的怀念过去并肩作战的日子。对了,你字写得好,给我写副字吧?我挂新办公室里。”
      方居安这才正眼看他:“写什么呢?自封上将不知羞,只手遮天百姓恨。横批夜、郎、自、大?”

      这副对联已经是极度嘲讽了,但武乾坤没动怒,他搬到政府大楼办公后,给自己封了上将和安全署署长,最重要的是昇国比他还高职位的人——
      没有。
      为了这事,方居安已经呛了他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前,他们在P4实验室里,方居安取下防护面罩,以死来威胁武乾坤,要他放自己走。
      武乾坤的原话是:“你知道这么多机密,你觉得我怎么可能放你走,我放心把你送到哪里去?难不成你真想去……地狱?此地狱非彼地狱,你懂的吧?”
      当天,武乾坤软禁了方居安,先是在平安地,几天后搬到了豪华气派的牡丹园,还增派了四个人看守他,以阿伟领头。
      既然撕破脸了,武乾坤已不需要再掩饰什么,一有什么不高兴,或被其他官员气的时候,就去找方居安吐槽,心情越来越放松,以前那些什么压抑、抑郁、恐惧的老毛病,全治好了。

      方居安寄人篱下,被限制了人身自由,最多只能顶个嘴,发泄自己的不满。
      作出这样的对联嘲讽武乾坤,他都没生气,方居安气恼起来,飙出一句:“也许你适合当将军,但你不适合做国家首脑。”

      武乾坤眉毛一扬,爬向沙发,一只腿立在地上,脸停留在方居安的目光上空,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那你觉得谁适合?”
      因为对方离得太近,方居安身体往沙发内侧挤了挤,“我没有觉得谁适合,但一定会有比你更适合的人。这种巅峰权力是一把双面皆刃的刀,你若用了它,只会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哈哈哈~”武乾坤捂着肚子,张狂地大笑起来,“我把命都奉献给了这个国家,你现在告诉我,我不能拥有它。不然……让你来当也可以。”
      听着儿戏般的笑话,方居安也笑了,笑着笑着,他忽然反应过来,武乾坤似乎不是在开玩笑。
      武乾坤追着对方的目光,戏谑道:“你现在是民族英雄,大家对你崇拜得不行。你以前不是总说要尊敬吗?他们都能给你,你想要的话,我可以让天下人都给你。”

      方居安语塞,一把将对方推开。
      武乾坤强壮的身体纹丝不动,他垂下眸,手攀上对方的肩膀,“这个地球上,没有任何事物是恒久不变的,一切都可能被推翻,包括此刻被你奉为真理的。居安,跟着我吧,跟着我成立一个新世界,你会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方居安针对这个新世界的想法,翻了个白眼。

      “为了适应,你可以先从疾控中心主任做起,然后下一步——”
      “我不。”
      方居安狠狠地拒绝了。

      深夜,武乾坤坐在黑暗里,思考要拿方居安怎么办,阿伟探身向前,“疾控中心那边怎么办?他再不去赴任的话……”
      思考了一会,武乾坤古怪地说:“既然他无法承担此重任,就罚他在城墙底下,种一辈子花吧。”

      两个月后,古城墙下的倾城西餐厅重新开张,方居安成了法人,请了一个餐厅经理全权打理。

      “这是你最爱的西餐厅,送给你,就当做我的感谢和补偿,疾控中心主任的位置永远空缺,随时等你回心转意。古城病毒研究所……我交给了信得过的人,放心吧。”
      方居安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抱着一盆兰花认真修剪。
      到了饭点,武乾坤找了个角落的餐桌坐下,别的桌子上的花瓶都是玫瑰、茉莉、满天星什么的,只有他的瓷瓶里插着一枝百合。
      如今,整个国家都没有人工养殖的百合花了,那这一枝是哪里来的,难不成野外薅来的?

      武乾坤把他扯到桌对面坐下,咬牙指着百合花:“你是要我死?”
      方居安垂着眸,作小人状:“岂敢。您可是高高在上的武上将。”

      武乾坤:“……”
      吃了一半,对面的木头人一句好话没有,武乾坤冷不丁地说:“你每周都会去一次公墓对吧,我特别想知道,如果我命人把你妻子的骨灰挖出来,你会怎么样?”
      方居安猛地抬头,望着似笑非笑的男人,怒道:“你敢?”
      武乾坤呷了一口红酒,心里暗喜,你终于有表情了,他觉得挺好玩,继续逗他,“你看看我敢不敢?”
      “试试?”武乾坤身体前仰。
      方居安浑身发着抖,脸色变得铁青,“对不起,我以后会好好说话。”
      “哈哈。”武乾坤满意地吃完了这顿饭,吃饱喝足上班去。

      ·

      月亮刚升起来,武乾坤就屏退了所有卫兵,提着一盒月饼和红酒,兴冲冲地往隔壁方居安家里走。
      走到客厅门口,砰!
      武乾坤脊背一抖,这是枪声。
      他敏捷地贴在墙边,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门内传来打斗的声音,“夏夕”二字被他捕捉到了,他丢下月饼和红酒,纵身踢门,飞奔了进去。
      客厅里,果然出现了夏夕的身影,她正和方居安扭打在一起,手上握着一把银色尖刀,在方居安的眼前挥来晃去。
      阿伟举着枪,枪口跟着夏夕转,但目标太晃,他很难瞄准。
      刚才那一枪就打偏了。

      武乾坤见状,抬起手:“阿伟,放下枪!”
      阿伟一愣,朝武乾坤望去,手里的枪仍举着。
      方居安双目凸起,头往后仰着,脖子一根根青筋暴了出来,手臂挡着即将落下来的刀尖:“你大爷的开枪啊!这疯女人要杀我啊!”

      “别开枪!先别!”

      武乾坤拦在阿伟身前,夺下他的枪,卸了保险,塞到自己的后腰,然后如猛虎扑食,朝夏夕扑去。
      夏夕原本是背对着武乾坤,听到身后呼呼的风声,电光火石之间她倏地松开方居安,一个转身,把刀柄顶在自己最坚硬的胸腔前,刀尖对着飞向她的那道身影。

      噗嗤——
      武乾坤的胸膛霎时绽开了一朵艳丽的红花,同时夏夕也被这股重力瞬间摔到了一个五斗柜前,再狠狠跌在地上,肺都要疼炸了。
      方居安望着武乾坤胸前蔓延的鲜血,才发现他今天穿的是西装和白衬衣。

      “你——”
      武乾坤难以置信地望向嘴角溢血的夏夕,手握着胸口的刀柄连退了好几步。
      夏夕双目直勾勾地瞪着武乾坤,身体猛地一跃,如一只蒙着头的疯牛一般,再次朝对方冲去。
      武乾坤似乎被这架势吓到了,又连退了好几步。
      夏夕冲到了武乾坤面前,紧握着刀柄,拼命往武乾坤的胸膛挤。奈何力气太小,又受了很重的伤,刀进去了0.1公分,就再也进不去了。
      “为什么?”武乾坤问。

      夏夕狠厉一笑,双手握刀用力一拔,鲜血如喷泉一般,呲呲呲,喷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整个过程不过三秒钟,武乾坤倒抽了一口气,一脚抬起踩在夏夕的心脏上,将夏夕蹬出了五六米远。
      噗——
      夏夕口吐鲜血,倒在了沙发腿边。

      惊魂未定的方居安看了一眼靠墙喘息的武乾坤,又看向几近昏迷的夏夕,最后还是朝夏夕跑去。

      “你瞎了吗?是我、我受伤了!”武乾坤咬着牙,跌坐在墙边。

      阿伟走到武乾坤身边,扶起他,“咔哒,”将一副银晃晃的手铐铐在了他满是鲜血的手腕上。
      “阿伟!你在做什么!”武乾坤疯了一样挣扎起来。

      就在这时,三个西装男领着一大队人马冲进来,全把枪对准武乾坤。
      武乾坤的胸口汩汩流血,嘴里冲着他们说“你们想造反”,眼睛却死死地锁在方居安和夏夕身上。
      “想造反的是你!”
      说话的是武乾坤任命不久的行政署副署长,旁边两位也是他亲口委以重任的外交署副署长和财政署副署长。

      方居安搂着夏夕,发现她嘴里的鲜血根本止不住,血液越来越浓稠和暗红,他慌张地用袖子擦着,“你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到。”
      “周三……”
      夏夕扯着方居安的袖子,微微睁开眼。
      “唔。”方居安的眼泪落下来,哽咽地答应道,“我在。”
      “谢谢你。”夏夕每说一个字,就要喷出一大口血,方居安扯了一块沙发垫,塞到她的下巴下。
      “先别说话,有什么话,好了、好了再说。”

      几分钟后,一大队医生赶到了,因为每位领导住处都有专门的医疗室,配备了常用的医疗设备,一个无菌手术室很快搭建起来。
      他们将武乾坤推进手术室,输血缝合。另一波人跟着方居安,把夏夕抬到了主卧进行抢救。
      ……
      时间一分一秒走着,三个小时过去了,冷白的月亮挂在高空,无菌手术室的灯还亮着。
      客厅气氛焦灼起来,满屋子的血使得行政署副署长有些坐立不安,几次和另外两位副署长商量。
      “笔录都没做,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放心吧,院长说伤不重。”
      行政署副署长环视了一圈,闻着浓烈的血腥味,差点要吐了。
      这还叫伤得不重?

      手术灯一灭,阿伟冲了进去,手术很成功,但注射了麻醉剂的武乾坤还没醒过来,他的双脚仍被铐在了手术床尾的铁架上。
      行政署副署长拉着疲倦的院长,焦灼地问:“什么时候醒?”
      “起码还要两三个小时吧。”
      行政署副署长犹豫了半秒钟,丢下一句“我等会再来”,又留下一批安保人员便先行离开了。

      “咳——”
      武乾坤提前醒了,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绘着的一幅《创世纪》壁画,生死变灭。

      “你醒了。”
      是方居安,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武乾坤见到是他,咬着牙就想坐起来,感觉到脚上链锁的束缚,眼珠子都要瞪出血来。

      方居安起身按住他,“别动,伤口要裂开了。”
      这一幕使得武乾坤回忆起一年前,他在夏夕花圃受伤的日子,也是方居安日夜不停地守在床边。
      如今,对方背叛了他。

      方居安知道他在想什么,回头对冲进来的阿伟和两位副署长说,“你们先出去吧,我单独跟他谈。”
      “很危险。”外交署副署长压低声音说。
      方居安挥了挥手,“不会。”

      手术室安静下来后,方居安坐回椅子,缓缓开口道:“新世界,如你所愿。”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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