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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周三第一次进夏夕的房间,是托了陆大昌的福。
      起因是夏夕睡的松木床,有两根床脚被白蚁给啃食了,这眼看床就要塌了,陆大昌主动提出要帮忙看看,还说有对付白蚁办法,夏夕实在是怕极了这白蚁,才破天荒把两个大男人请进了卧室。
      为了这一点,她特意翻出一条旧裙子,做了四只花袜子,让他们穿着。而陆大昌拄着拐杖,其实只需要一只就够了。

      和其它两间不同,这间房整洁素净,有一股淡淡的花香,香味源自于梳妆台上一只陶瓷花瓶,里面插着一枝盛开的百合花。
      两米高的原木色衣柜靠墙放着,挨着紫色的厚布窗帘,窗帘半敞开着,杆下挂着一串年代久远的贝壳风铃。但整间房,最醒目的要属墙上挂着的几张画,其中一张吸引了陆大昌的注意,他停了下来。
      周三和夏夕同时望过去。
      这是一幅美人群像图,图上画着一群面貌相似,但风姿各不同的大头女子。

      夏夕有一丝意外,见到陆大昌停在了这幅画之前,忍不住上前介绍起来,显然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幅画。
      “人世间的每一种原始状态都在这些女人身上展示出来,比如孤独、谦逊、性的欲望、对财富权力的渴求等等,难道你看懂了?”

      陆大昌摇了摇头,甚至有些不屑一顾:“我看不懂。”
      生硬冷漠的态度使得夏夕一顿,舔了舔干燥的红唇。
      周三走近,盯着那幅画里的女人,半安慰半发表自己的看法,“每个人对画的理解不同。我倒是觉得这些女士美得很。”
      陆大昌斜倪了周三一眼,周三很自然地偏过头去,不看他。

      “勇敢展示自己对性的欲望,是真性情的体现。”夏夕指着其中一个妖娆的,岔开裙摆的女子,执拗地辩驳道,说到这,她的脸颊微微发红,仿佛这是对世俗男人的对抗。

      陆大昌不以为然,身体斜靠在衣柜上,衣柜吱呀一声晃了晃,而后稳住了。
      “三年前的那个社会,商业为王,但大部分人的财富是被高估的,因为他们会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穿好看的衣服,用好的化妆品,开豪车住别墅。而实际上,他们并没有人们幻想中那么有钱,他们的财富都被以上的虚荣心给消耗了。真正有钱的人很少,他们如此低调,用的穿的都是以舒适为主,除了某些必要的场合。以至于他们的财富往往是被低估的,而且是绝对低估。”
      说完这段话,陆大昌换了个姿势站着,脸色严肃了好几分:“欲望却是相反的,大部分人的欲望被低估了,但他们隐藏得很好,这也给了社会以和谐与秩序,可以说隐藏欲望和不完美是人类的一项必修技能。而那些选择暴露欲望,不分场合、不择手段的人,你怎么能说他们是真实的?我倒认为他们恰恰是异类者,甚至是天生如此。”

      如果说那句“我看不懂”是不礼貌,那这句“天生如此”可以说是对夏夕的极度羞辱了,她的脸涨得通红,摇着头:“不,欲望不是天生的,暴露欲望也不是天生的,那都是后天催化的。人唯一从母体带出来的,只会有残缺的身体。你去看看那些先天聋哑人,我不会认为他是活该的,他只是眼睛不自由,还有那些天生智力残缺的人,也不是咎由自取,他们是智力不自由。这些人是没有欲望的,他们的欲望都被‘天生的残缺’给主动隐藏了,你必须要先排除这些人,再来跟我讨论。”

      夏夕的头顶挂着一圈闪亮的圣母光环,陆大昌并不买账,他双眸一沉,讽刺道:“呵,看不出来,你可真是仁慈。”
      这是一句讽刺的话,夏夕听出来了,她后退了两步,双手撑在桌子上,手指尖被压得粉白。

      霎时间,周遭陷入了窒息的沉默,最终周三站了出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咱们还是先看看床吧。”

      陆大昌重新架起拐杖,往床边走去,弯腰看了眼被啃得坑坑洼洼的床脚,断定今晚若睡必塌。

      “整根腿都要锯掉,重装新的。”

      夏夕摸了摸床架子,难过地问:“不能修补吗?”

      “不能了,松木本来就木质酥松柔软,承重也差,你要是修补,费时费力,不如换一根。让周三去村头的林子里砍一棵松树来,我们帮你把四根腿全换了。”
      “什么?砍树?”夏夕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树木很珍贵,森林更是珍贵。不能因为这个去砍树。”
      周三压了压床板,床嘎吱嘎吱地响,“没办法啊,你总得睡觉吧。”

      夏夕沉吟片刻,又问:“要不用大石头垫着床脚?”

      “在哪里找到一模一样高度的大石头?”陆大昌垂着头望夏夕,几秒钟后低声建议:“要不把四只床脚全砍了,做成榻榻米。”
      “……那、那有些怪怪的。”

      陆大昌单脚一跳,地面发出咚咚咚地声音,手指比划了一下长度:“哪里怪?我以前的家里,书房也做了一个榻榻米。”
      夏夕不再解释,抱着胸,脸偏向一边,有种送客的意味。

      “那你打地铺吧。”
      陆大昌一脸愠色,往墙上瞄了一眼,戳着拐杖不快地出去了,走到外面的花格子里,拎起水管,转开水龙头,浇起了花。

      房间里的夏夕和周三面面相觑,夏夕甚至有点茫然,我到底说错什么了?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
      这是夏夕和陆大昌之间的第二道裂缝,将花圃内的和谐气氛完全撕裂了。

      这一晚,月亮特别圆,却不再有往日的月辉,黯淡极了。
      “看样子秋天要到了。”
      夏夕靠在窗台上,叹了口气,今晚真的只能打地铺将就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大昌在花圃里锻炼身体,仅限于上半身。
      夏夕观察了几秒,发现他正左手换右手,右手又换左手,试图去抓挠后背,但太胖了,够不着。
      为了缓和昨天的气氛,夏夕决定助人为乐一次,她捡起地上一根细小的木棍,缓缓靠近了陆大昌。

      “咔嚓!”陆大昌忽地反身,将木棍夺走,木棍在他的手里变得粉碎。

      “……”夏夕怔住了,陆大昌回身的速度与平日截然不同,也与他肥胖的身材十分违和。

      陆大昌把木棍往地上一丢,凶道:“你做什么?”
      夏夕忽地想哭了,嗫嚅道:“我是看你挠痒困难……”

      “不必。”
      陆大昌走到墙边,利用墙尖锐的边缘上下移动,疏解身体瘙痒,喃喃自语:“我该洗个澡了。”
      周三刚从厨房出来,就听到这句话,“我刚要跟你说,给你烧了点水,你是该洗洗了。”
      “谢谢。”陆大昌道完谢,跟着周三进了厨房。

      夏夕:这是我家好么?

      硕大的浴桶里,陆大昌浸泡在滚烫的水,身上一层一层的肥肉泛起了红,他伸手往肥肉底下探,摸到了坚实的肌肉。

      半个小时后,也许是洗了个痛快澡,身体爽利了,他主动找房门口发呆的夏夕聊起了天。

      “你一个人经营这么大个花圃,没想过找个人吗?”

      “找谁?找周三还是对面的大山?”夏夕闻到了对面男人身上的清香味,忘记了先前的不快,跟他开起了玩笑。
      陆大昌不说话了,夏夕侧脸望他:“难不成找你?”
      这会陆大昌有反应了,他扯了扯嘴角,“我不行。”

      “为什么?”夏夕问得认真。

      陆大昌目视前方,声音坚定而明确:“我们理念不合,信仰不同。”

      “我们是陌生人。”
      这是一句肯定句,夏夕说完这句话,下巴在颤抖,眼眶像是被烈火焚烧一般,疼痛难耐。
      “对。”陆大昌一字定性。

      夏夕仰着脸,咯咯一笑。
      居然……连救命恩人都算不上。

      就在这时,周三拎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半瓶白酒,往两人的身边一坐,转开白酒瓶盖,放到嘴边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三人围成半圈,夏夕揉了揉眼睛,收起先前的哀怨情绪,调侃道:“曾经连饭都吃不饱的周三,现在竟然喝起了奢侈品。”
      “那不是因为我老板人好么。”周三大笑起来。

      夏夕似乎第一次见周三笑得这么爽快,不禁疑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夏夕,今天我要跟你告别。”

      原本陆大昌伤好得差不多,说这话也没什么问题。但夏夕却听着不对劲,她猛地看向陆大昌,洗完澡后,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似乎……瘦了很多。
      就在她恍然大悟时,又听陆大昌说:“夏夕,你很奇怪,为什么你救了我,我却对你这样吧。”
      夏夕刚要开口,就见陆大昌指着花格,其中两格只有星点出芽的枝叶,那是被他受伤时毁掉的花。

      “夏夕,花很美,只是这种了12格,有什么讲究吗?”

      夏夕双手交握在一起,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强壮淡定道:“呵,没什么讲究,自己喜欢。”

      “我倒是发现了一些规律。”陆大昌松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花田小道上,最后停在了紫色曼陀罗花格前,伸手一捏,曼陀罗花旋即溢出了一层紫色汁液。

      夏夕站起身体,与他对视,过了许久,红色薄唇轻启,声音冰冷:“愿闻其详。”

      “它是暗号。”

      夏夕眸子一暗,声音高了八度:“暗号?”

      “这又是什么?”

      夏夕顺着陆大昌的手指望过去,他指着的是花圃角落里的小土堆,尖顶上撒了一层白石灰。夏夕浑身一抖,牙齿咯咯咯打起了架。

      “说吧,你是谁?”
      陆大昌用看待仇人才会有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她,这比夏夕在意的陌生人还低了几个档次。
      夏夕一步步往后退,嘴里哼出一声冷笑,眼神如毒蛇一般犀利。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

      坐在矮凳上的周三像是没看到这一幕,依旧兀自喝酒,眼皮都不抬一下。
      陆大昌缓缓逼近:“为什么你的花只送货上门?为什么你从来不脱袜子,进门还要脱鞋子?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吃鱼?”
      周三擦了擦嘴边的酒渍,仰起脸,“为什么你见不得我吃肥肉?为什么用榻榻米会很怪?为什么——”
      他站起身,伸手将瘦弱的夏夕用力扯到身边,俯视着她,字字珠玑:“……你不种仙女花?”

      夏夕的耳朵仿佛装了雷达,一触到“仙女花”三个字,耳朵就疼得受不了,她扯着嗓子尖叫起来。
      周三为了躲避这刺耳的叫声,偏了偏头,但他嘴里如念经一般,低声喃喃着:“仙女花多美啊,它曾在这一片土地上熠熠生辉,大片的花田里种满了仙女花,如今却混合着人的鲜血,永生无法翻身,而这一切就是……”

      “啊啊啊啊——”
      夏夕捂着头,歇斯底里地惨叫,像一头疯了的野兽,嘭地撞开周三,往房间里冲。
      周三大步追了过去,将即将合上的房门一踹,冲着倒在地上,惊恐不已的“老板”喝道——

      “想报信?!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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