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坏孩子》谭哥哥

2、（下）

　　（三）
　　金娣和蓝宵分开坐了，两人照面像陌生人一样连个最起码礼貌性的微笑都不给了。放学的时候，两人各走各的，还有意无意地比谁先出教室，谁都忘了帮忙补习的那一茬了。
　　蓝宵原本扶摇直上的成绩开始了下滑的猛烈攻势。他开始给一些女生的情书回信，上课的时候故意发短信弄声音气老师。金娣提问的时候，他就在旁边起哄打岔，弄得金娣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再后来，蓝宵根本就不来补习社了。
　　蓝宵还是个孩子，因为偷食了青春的苦涩果实而彻底毁灭。时光的日记上，无情地记载着金娣花季十六岁的悸动，故事的结尾标注的时间是：2007年7月25日，那个夏季将过的时候。
　　场景随着回忆的泉涌，穿越璀璨星空，万里银河回到两个前桌回头嘲笑他们的前一天。
　　金娣在学校门口遇见了蓝宵的老姐，一个很胖很壮的像个举重运动员的女生。她比金娣高一年级，两个人站在一起，才让人知道什么是“鲜明对比”。蓝宵他老姐一倒就可以压死十个金娣。
　　她们手拎着书包，在门口大树下的自行车后座上坐着闲聊了一个中午。蓝宵他老姐说蓝宵小时候就是个调皮鬼，不爱学习，可上了中学就懂事了也开始刻苦了。说他刻苦努力是从一个洁白雪色的笔记本开始的，他想拿去复印社复印，可复印社关门，然后他就一夜没睡使废了四支笔把笔记抄完。说他居然要考警校，立志保护他要保护的人，不过那个他想保护的人却红着脸对家人绝口不提。说他最近很奇怪，总是一个人坐在书桌旁傻笑拿着水瓶在头顶来回摆。他老姐还指了指自己头上戴着的粉红色小白兔发卡，神秘兮兮地告诉金娣那是她从蓝宵那里偷来他神秘情人的东西。
　　蓝宵会开始努力是因为金娣给他补课。那白色笔记也是金娣借给他的，他会抄笔记抄到手都快断掉是因为金娣叫蓝宵第二天记得把笔记还给她。蓝宵要考警校，是因为金娣跟蓝宵说过，她小时候的梦想是长大后当个警察保护自己因为早脸而被逐出家门最最亲爱的姐姐。金娣因为蓝宵的“水平”移动，笑了大半节课。那粉红色小白兔发卡是..........她的。
　　金娣竭力叫自己不要乱想，那些都是误会。
　　怎么可能？她和蓝宵.........？
　　直到第二天。
　　递过去的湿巾，蓝宵腼腆而幸福的笑，还有两个前桌别有深意的讥笑。
　　突然，金娣觉得当年姐姐的影子和蓝宵重叠。然后多年后在街边顶着大太阳吃灰还要叫卖水果的姐姐的影子和自己重叠。她被自己吓得心脏猛地一缩。
　　她，不可以再重蹈覆辙，姐姐是个活生生的离子。她，不可以...........
　　放学的时候，蓝宵看见金娣和老师拉拉扯扯了好一阵才回来。
　　谁想，金娣回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跟老师说了，明天我和王娟窜桌，你的功课也要拜托她去辅导了。”
　　那时候，金娣和蓝宵的脸色一样苍白。
　　蓝宵站起来大力拽住金娣的欲想转过去的肩膀，望着金娣瞥向一旁躲闪的脸半天，才问出了那么一个很傻的问题：“为什么？”
　　为什么？..........金娣的新狠狠地抽了一下。蓝宵知道是金娣她心虚了，所以她不安了，她想逃开。
　　金娣最擅长的就是于是语文，所以她很会说刻薄的话。刻薄到让一个一米八四的男生哭得满脸是泪，刻薄到蓝宵窝进座位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刻薄到她自己都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金娣一只手抓着有些要罢工趋势的心脏向教室门口移去。
　　她听到，蓝宵带着哭腔在她背后小心地说：“金娣，我喜欢你，我不管你怎么想我.........”
　　（四）
　　他们窜桌的第二天就出事了。
　　蓝宵拿着红色粉笔在楼下的公告栏上写下他和金娣的名字，他用这样倔强的方式让金娣承认他的感情。
　　公告栏上的六个大字，几乎震惊了整个学校：蓝宵喜欢金娣。
　　那天，下着滂沱大雨，雨势很大很凶，宣告着雨季的结束，冰凉入骨。
　　街上的行人少得可怜，行色匆匆地往自己温馨的家走去。
　　事情被蓝宵闹得惊出了金娣的校长父亲。
　　金娣被他父亲罚着跪了一个下午，她母亲拿来大拇指厚的木板做的家教往她身上打，直到那木板被打折为止。
　　雨很大，金娣站在雨里，站在补习社的门前，站在车来车往的马路旁等蓝宵放学。
　　她浑身是伤，摘了眼镜露出瘦削白皙的瓜子脸，下巴上还有一条触目惊心的红色抽痕。
　　下课铃声响了，蓝宵心事重重地往楼下走。因为公告栏上的名字，他已经成了全校学生黑名单中的人物。
　　外面下着很大的鱼，他听见有人说出金娣的名字。
　　他才看见。马路上那瘦瘦小小的身影，身上薄薄的衬衫早被雨水打湿，她站在拍打得人生疼的雨中瑟瑟发抖。
　　蓝宵撑开与但，冲了过去。站在金娣的面前，将雨伞撑在金娣的头顶。
　　蓝宵透过衬衫看见金娣身上的伤，他好想把这样一头受了伤的暴戾小兽，可怜又可爱的女还揽在怀里，用自己的温暖好好安慰。
　　可是他再也不敢了，他终于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荒唐有多幼稚，又是怎么害金娣受了这样的伤害。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想轻轻摩挲她脸上的伤口。
　　手被金娣烦躁地打开，接踵而来的是夹杂着金娣悲鸣般哭泣的耳光。
　　雨伞撑起的小世界，再次被雨水侵占。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他们的身上，那一耳光的响度震住了所有看好戏的同学。
　　然后，金娣尖叫着冲出马路，跑在那年最后一场大雨里。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那头发了疯的小兽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她需要一个人安静地舔轼自己的伤口，然后做好伪装继续她的生命。空洞苍白的生命。
　　蓝宵追在后面，嘴里叫着结束那年雨季的话：“金娣，我就是喜欢你。我爱你...........”脸上同样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他只知道，金娣是被他逼成这样的；她只知道，那个快要崩溃的女孩需要救赎，脱离黑暗和烦躁的救赎；他只知道，他是喜欢金娣的............
　　夏季刚过，闷热的天气仍然不舍地驻留着不走。
　　金娣完全无视路边的人走了过去，像个骄傲的孔雀公主。
　　他们是垃圾！
　　金娣推了推脸上厚重的眼镜，悄悄抹去不小心流下来的眼泪。然后望向天边的红云：一片薄薄的云，正如我们的十六岁那年，承担不起太多，否则会流下两人都不该有的东西。
　　金娣永远都忘不了，最后那一场大雨，冷得彻骨。她停下来，两条胳膊如同两条火热的腾蛇攀上后面一直追赶的蓝宵的颈项上。两人在雨中忘情地相吻，交换彼此粗重的呼吸，直到金娣开口说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