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却的纪念》微阳

31、第三十章 格格不入

　　一个月了，还是没一点丁嘉乐的消息。丁勇几次三番的找到丁嘉乐的单位，从低层民警到所长问了个遍，都没有一个人知道丁嘉乐的任何消息。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怎么说都让人想不通。丁勇去派出所报案，接待的民警也立了案，却好像从来不办案，就在那悬着，一点消息也没有给他们过。

　　杨宇新放弃了寻找，他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但是他坚信，丁嘉乐一定会回来的。他每天按时上班下班，与以前没什么两样，开始寄情于工作，精神比丁嘉乐刚失踪的时候好多了，工作效率也提高了，每天笑容挂在脸上，但人还是瘦。工作的时候，至少可以让他暂时忘记这些不快，但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想起来，还是会有难以言喻的痛。

　　由于工作认真细致，钱辉对他越发信任，很多事情都直接交给他打理，看他经常加班，还让财务给他长了30%的工资。杨宇新眼看就成了钱辉的心腹，而这件事，还是在宏达内部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听苏晓问起，杨宇新没有否认，但是他始终还是那句话：伴君如伴虎。今天用到你了，你就是一切，但是当你做了不合老板心意的事，那你就什么都不是。

　　在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不久之前宏达和精诚电子还在对立，现在却因为宏达给了精诚电子点好处，两家工作又开展了合作。

　　钱辉这次带杨宇新出差去S市谈合作案，杨宇新本不想去，他想在家里等丁嘉乐，但是母亲却说，去吧，也正好散散心。杨宇新想想母亲说的也是，换个环境，或许能想得更开些。

　　精诚电子是S市一家近几年新崛起的公司，以电子为主，也涉及房地产等方面的生意。两个老板都只有30多岁，却坐拥千亿资产，令业界咂舌。业内人都知道，精诚电子并不光明磊落的完全做正经生意。刚成立的时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公司，却只用短短两年时间便积累了巨大的财富，怎么做到的，那就不言而喻了。有人传言说是老板言青和欧华与□□有关联，还有人传言走私电子配件到国外，但无论怎样，不清不白是肯定的了，只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

　　钱辉是尝到了精诚电子的苦，所以他干脆不与他们对立，拼财力是肯定拼不过，合作才是唯一出路。所以他低价转让了两块宏达位于S市的地皮给精诚电子，这才拉拢了精诚电子这个大财神。而他们这次去，就是与精诚电子谈合作开发这两块地皮的。

　　杨宇新是个认真细致的人，临走前做了很多功课，在网上查到了很多关于精诚电子的资料，虽然他之前略有了解，那也只是片面的，他这次看的多数是S市当地媒体对精诚电子老板言青和欧华的报道。其中溢美之辞占了多数，但也不乏一些贬低的话语，杨宇新在脑海里综合总结了一下，写了份报告自己报备，以免去了S市，再闹出笑话。

　　在飞机上杨宇新还在研读自己写的报告，却被钱辉看见了，他拿过去翻看了几页，笑着说：“小杨，你可真是个有心人。这次我没带错人。”

　　以前钱辉出差都是带欧阳丽的，但是这段时间两人关系在旁人看来不如以前亲近了。从最开始两公司合作的时候，一些会议纪要或者文件都是由杨宇新处理的，他对两家公司之间的渊源更了解，所以这次钱辉才执意带杨宇新出差。

　　钱辉又从头到尾仔细翻了一遍报告，跟杨宇新说：“要说言青这个人，也就是个纸老虎，但是职位却是整个精诚电子最高的，要手段没手段，要能力没能力，空有一副好皮囊。倒是欧华却是业界翘楚，见过的人都这么说。之前和他们开会的时候，都是他们公司的业代过来，我也只见过他们几次，还是在酒会上擦肩而过，没什么交流。”

　　杨宇新在资料中多少了解了些，点点头说：“言青这个人在照片上看，是很弱的那种，任谁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能撑起精诚电子这片天的。但是要看见了欧华，大家又都相信精诚电子是个奇迹。”

　　钱辉把报告还给杨宇新，笑着说：“年轻人还是需要用功的，用心看，用心记，留心周围的每个商机，以后才会前途无量。”

　　杨宇新点点头，不过他倒是没幻想过自己能有多大的前途，安稳点就可以了，然后……然后……和丁嘉乐走过平淡的一生，可是……他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飞机降落在S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天刚擦黑，二人去行李房拿了托运的行李，便打车去了宏达给他们订的酒店。杨宇新刚把行李放好，钱辉就敲门进来了。

　　“小杨，我们去下面逛一下，给你买一身好点的西装，今晚有个宴会。”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钱辉拽到了一楼大厅的商用区。那里有很多杨宇新从来没见过的名品店，从中随便摸一件，都抵得上他几个月的工资，光是看，就觉得有些肉痛。钱辉却兴致盎然的让他左试一件，右试一件，一点都不觉得烦。杨宇新试到不知道第几间店的时候，钱辉才点点头。

　　杨宇新有些紧张的刚想去包里摸卡，却发现钱辉已经先他一步付了钱，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钱辉，钱辉笑着说：“以后你跟着我，这样的场合就会变多，每个月都应该发给你一笔置装费，男人嘛，总要有几件合适的西装的。今天的这件，就当你本月的置装费了。”

　　杨宇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他很少穿正装，即使有西装，也是休闲款式的，而像今天这样的剪裁精良，做工精细的西装，还是第一次穿。他有些慌张，走路都不知道先迈哪条腿好，钱辉回头看他，笑了笑，然后轻轻拍着杨宇新的后背，说：“不要那么紧张。嗯，这件你穿着是挺合身，主要是你太瘦了，要是胖起来一点，就更漂亮了。”

　　钱辉送杨宇新回了房间，临走前还说：“洗个澡，八点钟，我准时过来找你。我们俩个都没有参加宴会的伴，就彼此互相当伴好了。”有携男伴出席宴会的吗？杨宇新不由得质疑。也不知道钱辉怎么，就是觉得诡异外加暧昧。杨宇新来不及多想，他抬头看看时间，距离八点只剩下40分钟，赶紧去浴室洗澡。

　　在洗去一身的疲惫之后，用吹风筒吹干头发，才换上新买的西装，但是总觉得缺了什么似的，他也说不好。直到钱辉进来，手里拿了根领带，杨宇新才意识到，原来有了西服衬衣，唯独缺的就是领带。

　　他接过来这条领带，灰色的底，粉红色的斜条交织在上面，料子很柔软，一看也是价值不菲的那种。不过他很踌躇，因为他根本不会系。

　　钱辉看出了端倪，又把领带拿了回来，穿过杨宇新的衣领，熟练的打出了一个漂亮的结。站远了看，觉得有点歪，又走近了扶正。杨宇新很少见钱辉对工作外的事如此认真的，即使是在工作的时候，心情好了，他也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杨宇新觉得很不自在，又不好说什么，只能任由钱辉拾掇自己，直到他满意为止。钱辉一直是个完美主义者，这他知道。

　　八点钟，两人准时的出现在了宴会大厅里，这样的场面杨宇新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着并不那么适合自己的正装，出席一个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宴会，一切都不太协调。倒是钱辉见多识广，这种场面也只是小CASE，应付的游刃有余，杨宇新紧张的跟在钱辉后面，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生怕说错了什么，酿成笑话。

　　钱辉看出的杨宇新的紧张，鼓励的冲他一笑，这个青涩的年轻人，对于一切都充满新鲜感。看见他，就觉得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也像在看着当年的自己。当年他缺的是一个提携者，现在换做他做提携者了。

　　看见一个熟人，钱辉便过去应酬，只留下杨宇新一个人，这时，就开始有人跟杨宇新说话，还礼貌的送上了名片，杨宇新根本没想到，这种场合，名片才是人与人交流的桥梁，他觉得很尴尬，因为他根本没有准备名片去回应对方。

　　还是钱辉过来打破了杨宇新的尴尬，拉着他到角落里，嘱咐道：“你不要紧张，别人给你名片，你接着就是了，不要想的太过复杂。今天见过一面，不代表以后还会认识。觉得以后有用处的人，结交一下，没用处的，就当做过客就好了。大家都是抱着这种想法来参加晚宴的。”

　　经过钱辉的这一点拨，杨宇新才明白了些，后面也应付的游刃有余，不再那么紧张。再后来，实在是无聊，就躲在角落里喝红酒。他能品得出，这宴会上的每一杯酒，都是很昂贵的，不是他这样的工薪族能接近的了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钱辉，让自己在这种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场合知道了自己的斤两。

　　宴会正式开始，是一个小时之后，现场的灯光变得昏暗，大家一致的站好望向主席台，杨宇新就站在钱辉的后面，但是这场景，还是让杨宇新有些意外。之前钱辉只说是晚宴，也没说还有这个环节。

　　主办方代表走到了主席台，杨宇新认出了他们，正是言青和欧华，长相和杂志上的照片无差，甚至比照片上看起来更有气质。正如钱辉说的，言青有一副好皮囊，更夸张的是，言青给他的感觉竟是不带一点凡尘，如果在戏剧界，他绝对是个唇红齿白的优雅小生。而站在言青旁边的欧华，却和言青大相径庭，整个人老练成熟，眼睛里的精明，似乎能把一个人从骨子里戳穿，这样的组合，却显得意外的协调。

　　开口的人是欧华，先是一些客套话，无非是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这场晚宴，略备薄酒，希望大家玩的愉快。杨宇新却想，这种场合自己是怎么都愉悦不了的。

　　接下来的就是一些靠谱不靠谱的客套废话，底下的人却站得有些不耐烦，那大串的演讲还没完，杨宇新无聊的四处张望，却发现主席台右侧后面的背景布站着一个人，他使劲儿的眯缝着眼想看清这个人的长相，但是都徒劳。他又张望了一会儿，那人还是没动一下，正当他打算放弃的时候，那人却从角落里闪到明处了，杨宇新在看清楚他长相的同时，心顿时凉了半截，手心也冒出了汗，浑身不自觉的发着抖——那人明明正是丁嘉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