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宫殿》予岫尘

28、京兰之距（1）

　　被江桓叫去中川机场接纪淳月的叫卓嘎，是雪贡近期在甘肃的负责人。她本来就是到兰州出差的，一听到江桓让她去机场接人的时候差点儿惊掉下巴，连忙给陈瑜打了夺命连环call问是怎么一回事。

　　陈瑜在电话那边叹了一口气，隐晦地说道：“月月啊，她是雪贡的小公主。”

　　卓嘎没明白她的意思。

　　“你别管那么多了，江老板叫你去接人就把人给照顾好了。”

　　中川机场不大，但是因为五一假期的原因，这几天出行的人很多，停车场的门口人来人往。卓嘎从来没见过纪淳月，但是却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

　　一副乖巧可爱的脸上透着一股清冷的劲儿，像是在遮掩自己的破碎感，那种感觉还挺特别的，想让人不注意到她都难。

　　“你是纪淳月吗？”卓嘎和她说话都忍不住把声音放温柔了一些，害怕伤害到她。

　　“我是。”纪淳月打量着她，“你是卓嘎姐姐吗？”

　　相认过后，卓嘎帮纪淳月把行李搬到了后备箱。

　　“你要去哪里？”卓嘎问。

　　“到七里河地铁站把我放下了就可以了。”纪淳月微笑着说，“我订的酒店在兰州中心附近，麻烦姐姐了。”

　　“不客气。”

　　“姐姐，你是雪贡的工作人员吗？”

　　“啊？”卓嘎还以为纪淳月是不喜欢说话的那类小孩，没想到还算是很礼貌可爱的，“是的，我是，不知道你知道我们最近在甘肃做的支教活动吗，我就是被单增多吉叫来负责这个项目的。”

　　“我知道，在拉萨的时候听他们提到过，你们是在哪里的学校做支教啊？”

　　当然，纪淳月不否认自己只是为了探究更多和江桓有关的信息才和卓嘎聊天的。

　　“在天祝。”

　　说完，卓嘎又试探着问：“你……和雪贡是什么关系？”

　　纪淳月立马就听出来她的潜台词里是在问自己和江桓是什么关系，回答道：“姐姐你知道苏圆吗？”

　　“江桓爷爷奶奶在雪崩中救下的那个女记者？”卓嘎说，“我知道啊，怎么了？”

　　“救下？”纪淳月重复了一遍。

　　“对啊，她被人发现的时候身上背着的是江桓爷爷奶奶的物资啊，难道不是两位前辈在临终前将物资留给她了吗？”

　　卓嘎的一番说法让纪淳月醍醐灌顶。

　　可是下一秒她又觉得很可笑很可悲。

　　如果让苏圆听到这番话，她自己肯定也会觉得很有趣吧。

　　“嗯？怎么了？”卓嘎见她不说话，问道。

　　纪淳月反应过来：“哦，没事，就是，苏圆是我的妈妈。”

　　卓嘎一听，才明白江桓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哦，这样啊。”

　　之后的时间里，卓嘎和纪淳月就很少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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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纪淳月鼓起勇气走进了学校大门。

　　班上的同学就算了，和她相熟的就没有几个，但是她几乎马上就能想到一回宿舍她的舍友又会怎么叽叽喳喳地询问她这些天去了哪里。

　　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解释，解释了别人也不会理解。

　　纪淳月一边走着一边看手机，她和江桓的聊天还留在昨天晚上。

　　因为江桓的起飞时间比纪淳月起飞的时间晚，而且北京也比兰州远一些，尽管纪淳月一下飞机就给江桓发了消息说她已经落地了，但等江桓回复她的时候她已经到兰州的酒店住下了，正在兰州中心楼上瞎转悠。

　　但是她也只和江桓聊了几句，江桓问了她几句住在哪里，什么时候回学校之类的话，纪淳月尽可能地多语言和表情包并用地回答了他，试图延长聊天时间，但最后还是莫名其妙地就结束了。

　　准确地说，是江桓不回她消息了。

　　她叹了一口气，拖着行李箱慢慢地走回了宿舍，推开了宿舍的门。

　　今天是周日，舍友们都在宿舍里待着，果然，一见到她所有人立刻围上来问她去了哪里，怎么这么久没回来。

　　纪淳月尴尬地笑着，只说出去旅游了一趟就以要去食堂吃饭为由赶紧离开了。

　　逃离了宿舍逼仄狭小的环境，纪淳月终于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其实她知道她的舍友都是很单纯善良的人，但都不是同类人，而且她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孤独，所以她也不觉得需要太过认真地维持表面关系。

　　她坐在学校的草地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刷着各种app，一直在等江桓的消息。

　　苏圆知道她今天回学校，提前帮她跟班主任说了，这会儿班主任给她发消息，问她到学校了没有，还找她明天谈话。

　　她犹豫片刻，还是自己回答了老师。幸好老师那边暂时没有为难她，说明天见了面再谈。

　　正是下午的时分，初夏的兰州很太阳很大，几乎没有多少学生愿意在室外呆着。微信也从她刚开机时的消息轰炸停了下来，戴小橘和奥利两个工科生周末都在赶ddl和各种实验，没有人理她。

　　到处都好安静。

　　纪淳月摸摸手上的佛珠，又摸摸耳朵上的耳饰，把手机紧握在手里，祈求江桓能给她一些勇气去面对这恐怖的安静。

　　她就这么躺在草地上，看见陈瑜发了一条新的朋友圈，是关于甘南支教活动的宣传，还配了一条长图。

　　她点开看了，看到活动的合作大学居然就是她的大学。

　　纪淳月一个激灵爬起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自己没看错，而是时间就是这个月下旬的时候。

　　也就是说，她只要报名了这个月就还有机会见到江桓。

　　正开心着，江桓的消息就突然跳了出来，又把她吓了一跳。

　　江桓：回到学校了没有？

　　果然好事都是一起来的，纪淳月忍不住笑出声来。

　　纪淳月：回到了！！

　　江桓那边很快又回复了：那回到宿舍了吗？

　　纪淳月：回到了。

　　纪淳月：但是我不想跟她们解释我去了哪里，于是我又跑出来了

　　江桓：不想解释就不想，怎么舒服怎么来

　　纪淳月看到这一句话，开心得在草地上打了一个滚。

　　江桓也太好了吧，不逼她回去，也不说舍友的好话，他完全知道自己最想听什么样的话。

　　她随手拍了一张草地和兰州的蓝天发给江桓看。

　　江桓这次直接给她回了一条语音，他的声音本来就有些浑厚，再加上他好像在什么吵闹的地方，在语音里听起来就更加明显了。

　　“这么晒怎么不去教室或者图书馆？”

　　纪淳月也给他回语音：“等会儿就去，我跟你说，今天兰州可热了，我还是想念拉萨的凉爽天气。”

　　这一次江桓直接给她发了一个红包。

　　纪淳月没敢收，回了一个问号过去。

　　江桓：天气热就喝奶茶去

　　江桓：奖励你回到学校了

　　纪淳月欣喜若狂地收了红包，说了句谢谢，又问江桓在干什么怎么那么吵。

　　江桓回答说在朋友的影棚里。

　　纪淳月一听他在工作，就快速结束了话题，怕打扰他。

　　然后拿着江桓给她的钱去买了一杯甜啦啦，然后拍照发给他。

　　但是江桓应该是在工作，又一次没回她。

　　不过这次纪淳月没有很在意，她保存了陈瑜发的宣传长图，觉得生活又有了期待。

　　不对，只要江桓在，她就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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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桓工作到晚上十点才彻底收工。

　　微信里一堆未读消息，纪淳月的被挤到了很下面的地方，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土拨鼠的头像。

　　他点开，是纪淳月发给他看的奶茶。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喝奶茶的他看到这张照片突然也很想喝一杯，仿佛纪淳月的这一张照片就已经缓解了他一天的疲劳。

　　也许是在藏区开车开久了，回到北京之后江桓就不愿意再开车出行，能坐地铁就坐地铁，能打车就打车，低碳出行，减少排能。

　　他高考完以后就不和爸妈住在一起了，他爸妈住在北二环那些错综复杂四合院胡同里，而他住在复兴路上的大院里，是爷爷奶奶以前留下来的房子。

　　和那些张扬的富二代不同，他一直都很低调，除去和他关系很好或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以外，基本上很少人知道他的家庭情况，都以为他是普通家庭出生的。

　　不过他这次回来还没告诉他爸妈，说实话，他也很久没和父母联系了，一联系或者一回家就肯定免不了大吵，最后又是不欢而散，弄得他和他爸妈都不开心。

　　所以还不如不联系，有事儿再说吧。

　　从公主坟地铁站出来的时候，路边的奶茶店正准备关门，江桓赶紧上去贡献了最后一单生意。

　　这两天北京有些降温，他点的是热奶茶，一口喝下去暖乎乎的，甜腻的糖精和充满嚼劲的珍珠在嘴里打着转，怪不得纪淳月那么喜欢喝奶茶。

　　他也拍了一张照片，发给纪淳月。

　　纪淳月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江桓发过来的消息，这时候她已经躺在床上了，抱着奥利在上海迪士尼给她买的星黛露偷笑着。

　　她拿着手机，思考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回复江桓。

　　这样明天就又能有理由继续聊天啦！

　　而且凭什么每次聊天的最后一条消息都是她发的，多尴尬啊。

　　纪淳月举起手拨弄着自己手上的佛珠，嘴角满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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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纪淳月到办公室见了班主任，旁边还坐着学院院长、书记、以及辅导员。

　　她一进门，所有人都抬头看她。

　　这个书记就是她上个学期去看haya演唱会不给她请假的领导。纪淳月装作没看见她。

　　她的班主任是个快四十岁的副教授，平时上课看起来很严厉，但其实是个很细心的男老师，像高中班主任一样不偏不倚地照顾每一个学生。

　　班主任一看到她，立刻关切地说道：“哎哟，你可把我吓死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纪淳月礼貌地微微鞠躬：“院长好、书记好、老师好，我是纪淳月，对不起，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明明之前很害怕去面对逃学之后的代价，但是早上她给江桓回消息，告诉他自己要去找班主任的时候，江桓叫她去了以后喜欢听的话就多听两句，不喜欢的应承着就好。

　　江桓的话总是让她觉得中听，所以在她推门进来的一瞬间，觉得什么都不怕了。

　　辅导员先说道：“你知道逃学是什么处分吗？”

　　纪淳月：“不知道，但是什么处分我都接受。”

　　几位老师面面相觑，似乎是没料到她会这么乖巧地听话。

　　气氛凝固了一瞬，那个书记冷笑道：“上个学期请了半个学期假的就是你吧，你开学的时候没读过学校的校规吗？要不要我们拿出来一条一条地对啊。”

　　纪淳月紧紧地抓着手上的那串佛珠，仿佛要从上面汲取来自珠穆朗玛峰的力量。

　　“不需要了书记，我知道错了，老师你们就按照校规来给我处分吧。”

　　“你以为这个事情就是给你个处分那么简单吗？要是你的事情传出去了，对学校其他学生的影响多大你不知道吗？”书记愤怒道。

　　院长第一次见到认错态度这么好的学生，也不忍心再为难她，按住学院书记和蔼地道：“好了，幸好你妈妈跟你班主任说清楚了，说明你和妈妈关系还是很好的，应该是有什么难处都会和妈妈说吧，但是别忘了学校也是你的家，有什么事情学校能帮你的也要和老师说啊。”

　　班主任也帮着说话：“就是啊，你要是真想出去，你和我商量商量，一星期的假我还不能给你吗？”

　　纪淳月低眉顺眼地答是，将眼底的不信任和恐惧死死地压回了身体里。

　　什么叫学校也是她的家，她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学校永远只会把她当做一个会逃学的学生，稍微出格一点、不合群一点她就是一个问题学生、一个棘手的学生，学校只会逼着她往所谓地大一大二拼绩点、大三大四拼考研的道路上走。

　　正确的路不止这一条，但因为这条路的普适性却让学校以为所有的学生都必须得走这条路才有出息。

　　她回想起藏区的点点滴滴，高原草地牛羊成群、煨在火上的炉子咕咕作响、藏族人民在经幡下跳着自由的锅庄。

　　还有江桓站在加乌拉山口的模样。

　　她低着头，轻轻地笑了起来。

　　院长挥了挥手说：“好了好了，今天就这样吧，关于处分我们再讨论一下，你先去上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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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不太舒服就没有更呜呜呜，今天稍微多写了一点点，就一点点，唉。
祝看到这里的宝宝儿童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