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宫殿》予岫尘

2、日光沐浴（2）

　　纪淳月逃回了房间。

　　她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偏头痛加上没能睡在自己想睡的房间里，让她做了许许多多的梦。

　　这些梦无外乎都和苏圆有关。

　　她梦见她和苏圆一起去了三亚，她们在海边嬉戏，暖黄色的太阳在海面上落下，像被海水温润地吞了下去。

　　“妈妈就是那海水，只有妈妈才能吞下你这颗闪耀的、滚烫的太阳。”

　　当时苏圆穿着比基尼，抱着纪淳月坐在沙滩上，纪淳月觉得她微胖的身材和沙滩一样柔软。

　　可是海面上突然飘来了一艘白色邮轮，像一座海水的宫殿，苏圆见到那艘船，立刻放开了纪淳月，下了海，朝着白色邮轮游过去。

　　纪淳月看着她上了那艘邮轮，她站在甲板上，面朝着前方的南海，似乎完全忘记了还在海滩上的纪淳月。

　　纪淳月大声喊着她，可是她一次也没有回过头。她才知道，海水无边无际，抓不住也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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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的时候，纪淳月觉得脑袋里迷糊得很，偏头痛还没有好全，后脑勺右侧的某一点突突地跳动着，像是要刺破她的头皮。

　　她挣扎着爬起来，外面的天色蒙蒙亮，从没有拉实的窗帘看出去，可以看见拉萨清晨淡蓝色的天空。

　　今天一样会是个晴天。

　　纪淳月洗漱完，只随意披了件围巾就下了楼，这件披风是苏圆以前留在客栈里的，昨天收拾东西的时候陆颖又拿出来给了她。

　　客栈里静悄悄的，陆颖和吴轲都还没醒。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才早上七点半。

　　她去到了吧台，那里放着吴轲的咖啡机家当。纪淳月站在存满了各式各样的咖啡豆的橱柜前，最后拿出了一袋埃塞的花魁。

　　用秤取好克数，按照1:15的比例注水，再用热水润湿滤纸，将咖啡豆磨成偏细的咖啡粉，倒入滤杯中，最后按时间分三次注水。

　　纪淳月拿起杯子，浅浅地尝了一口，不过味道偏苦，她特意把水温调高了一些，因为苏圆喜欢喝苦一点浓郁一点的咖啡。

　　“手法挺熟练。”

　　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和结实的手臂打开了水龙头洗手，顺着往上看，她看见了江桓，穿着衬衫和西裤，领带还没打上，堪堪地挂在脖子上。

　　纪淳月赶紧收回视线，问他：“你要来一杯吗？”

　　江桓看着她一副老道的样子摆弄着手冲器皿，回答道：“好啊，那来一杯吧，让我试试你的手艺。”

　　“我的口味偏苦，而且这是花魁，你要不要换一款，我重新给你冲。”纪淳月仰起头来又问道。

　　江桓扯过两张抽纸擦了擦沾着水的手：“不用，按你喜欢的来就好了。”

　　纪淳月提起手冲壶，给他冲了一杯。

　　深色的咖啡液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摇晃，纪淳月不喜欢和加各种奶的拿铁摩卡和卡布奇诺，她就喜欢喝纯纯的手冲，因为她观察过，什么都没加的咖啡，哪怕是深褐色的，也能看得出清澈。

　　“谢谢。”江桓从她手中接过杯子，抿了一口，但是没有给出评价。

　　纪淳月也没有问他怎么样，她不爱去探究别人对自己的评价。

　　江桓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拿着手机单手打字，看起来像在忙。

　　纪淳月对手机有着很大的抵触，她裹了裹身上披着的围巾，走到了顶楼上。

　　客栈的顶楼可以眺望布达拉宫，红白相间的布达拉宫静静地卧在拉萨市中心的山头之上，慈祥地俯瞰着她刚苏醒的信众。

　　四周是一座座雄伟的雪山，簇拥着布达拉宫和拉萨市，像是披着白色铠甲的勇士。

　　“原来你在这里。”江桓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你现在有空吗？我等会儿有点事情，可能晚上很晚才回来，要不我们现在换房间吧？”

　　纪淳月在雪山环绕之间回过头来看着他，微笑道：“好，那现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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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颖和吴轲的客栈一向都是喜欢请义工的，但是现在正在淡季，他们的客人也越来越少，所以客栈里一个工作人员都没有。

　　纪淳月和江桓换房间就只能他们自己亲自动手。

　　江桓在帮纪淳月换床单和被子，他们站在床的两边，各自抓着床单的一角。

　　“好了。”纪淳月弯着腰，用手抚平床单上的褶皱，“谢谢你。”

　　江桓直起身子，视线刚好看向对面的纪淳月。

　　她里面穿着一件吊带睡裙，外面披着一件卡其色的披肩，这副成熟的打扮看起来和她的年龄完全不符合，及肩长的头发拂过她的锁骨，往下是一道若隐若现的沟壑。

　　江桓及时地移开了视线。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江桓问道。

　　纪淳月歪着脑袋思考了片刻，然后边下楼边对他说：“你等我一下。”

　　纪淳月去把那一幅被裱起来了的坛城拿了上来，递给江桓：“这是我妈妈画的，送给你了。”

　　坛城原本是藏传佛教和古印度祭祀的祭坛，后来也指佛居住的地方。但是现在多以画的形式出现。或方或圆，以规整的线条、鲜艳的颜色打造了一座亮丽宫殿。

　　江桓慢慢地接过那副坛城，不解地问道：“你妈妈画的？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因为我上一次来拉萨的时候还是和她一起来的，这个也是和她一起去画的。”纪淳月平静地解释道，脸上看不出任何一丝情绪，“以后我不管我是来拉萨、还是去哪里她应该都不会陪着我了。”

　　说完，她就仰起头来看向江桓，朝他笑着说：“谢谢你跟我换房间。”

　　江桓听罢，心里生起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想，但是又拿不准。

　　“你妈妈是……”

　　但是纪淳月很快就猜到了他要说的话，打断道：“不是，她没有去世，她活得好好的。”

　　这话却让江桓一下不知所措了，他人生中好像很少有猜错别人的时候。唯一的一次让他颓靡到了现在。这是第二次。

　　他低下头，看着纪淳月的眼睛，纪淳月也毫不胆怯地看着他。他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纯净的眼睛了。

　　“你知道在藏区的一些寺庙里，萨噶达瓦节时会有喇嘛专门走一天一夜的路去雅鲁藏布江边取一种白沙吗？”江桓将那幅坛城摆在床头柜上，回头对纪淳月说。

　　纪淳月没有说话，站在原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喇嘛取回了白沙，将这些白沙染成了各种各样的颜色，然后全寺庙的喇嘛一起手抓着这些细沙，让细沙从指缝间泄到地面上，他们仅仅靠这样的方式，不用其他工具，只用手，就能在地上用这些细沙画出一个又一个规规矩矩、比例严谨的坛城。”

　　“但一般祭祀的仪式只会持续一到两天，仪式一过，他们就会直接抹去那辛苦建造的绝妙坛城，他们拿得起，也放得下，为的是下一次祭祀时还能重建。”

　　江桓转回身，看着纪淳月。此时太阳已经升起，从窗缝中泄出一丝光线，在客栈的地上画出了一条的道路。

　　“不管你和妈妈之间发生了什么，都要学会放下，这样才能重新开始。”江桓对着纪淳月浅浅地笑了笑，“谢谢你的礼物，祝你在拉萨玩得开心。”

　　说完，就拿着电脑包提着相机出门了。

　　纪淳月看着他离开，忍不住伸出脚尖去碰了碰那道太阳的光影。几乎察觉不到的暖意在她脚背上荡漾开来，她几乎是飞奔着回房间换的鞋，出门前还不忘给陆毅和吴轲留了一张纸条说她出去玩了。

　　幸好等追到马路边的时候，来接江桓的车刚刚到，纪淳月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就跟了上去，车上的车窗没有关严实，疾行间，凉风吹进车内，她这才发现自己只换了一双帆布鞋，但是却没换睡衣。

　　她只好裹紧了妈妈的披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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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淳月跟着江桓来到了拉萨河上的仙足岛。

　　这一片地区几乎算是拉萨的文艺地带，很多艺术馆、博物馆都在这里，其中一个馆前聚集着许多人和车，大家都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里搬着，看来今天这里是有什么活动。

　　来接江桓的应该就是活动内部的人，因为他们的车直接开进了院内，纪淳月只好在路边下了车，把手里唯一一张五十块钱现金给司机，心想她出门前幸好随手抓了钱。

　　来的这些人都是年轻人，有藏族也有汉族，她跟在一个烫着大波浪、戴着绿松石耳环、涂着正红色口红的藏族姐姐身后，走进了院内。

　　但是还没进去纪淳月就被人拦下来了，是一个温柔白净的姐姐。

　　“你好，你有邀请函吗？”那个姐姐问纪淳月。

　　纪淳月这才发现这些来参加活动和举办活动的人之间都是认识的，刚刚她跟着的那个藏族姐姐已经在和里面发放伴手礼的人聊得热火朝天了。

　　于是她只好问道：“姐姐，这里是在做什么啊？”

　　那个姐姐略微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热情地笑着解释：“这是我们雪贡一年一度的展会活动哦，里面有各式各样的活动，如果你不是我们的合作方没有邀请函的话，想进去的话你就只能在我们的小程序里买票哦。”

　　纪淳月拽着手里的现金，问道：“可以用现金买票吗？”

　　姐姐愣了一愣，最后妥协道：“也可以，门票是199。”

　　纪淳月一听这么多钱，不由得低头数起了刚刚自己带出来的五十块钱，打了车之后还剩二十多块。

　　姐姐看她数着手上的钱，一时为了难，纪淳月看上去年纪虽然小，但也不像是没钱人家的小孩。

　　“姐姐，不买票进不去是吗？”纪淳月又问。

　　姐姐无奈地点点头：“要不你先回去拿钱？我们活动开一天呢，来得及的。”

　　纪淳月“哦”了一声，正准备放弃进去，盘算着接下来去哪里的时候，就看见江桓从房内走进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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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都是虚构的哈 现实不必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