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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高秉烛循声在百里弘毅的屋前停留了一下,这屋子座北朝南,东厢住了看守,西厢估计是书房,百里弘毅住中间却北墙无窗,只能从南门而入,想来十分憋闷。而且要见到他,非惊动看守不可。
      当然,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难倒高秉烛,挖地道是不可能了,但是从屋顶探一探还是可以的。他纵身上了房,掀开几片瓦,搓了个雪球往床前掷去。
      果然百里弘毅没有声张,甚至没有起床,只轻声道:“高秉烛?”
      高秉烛在黑暗中笑道:“心有灵犀。”
      不知道百里弘毅有没有翻白眼。
      高秉烛在屋顶的小洞里低声说话:“你还好吧,柳七娘十分挂念你。”
      “你让她不用担心,我在这里挺好。”
      “那让她来看看你,也好放心一点。”
      “不必。”
      “……”
      “张家兄弟要我给他们做一只能飞的白鹤,做完了便放我回家。”
      高秉烛以为自己没听清楚,“你过来一点说话,我听不清。”
      “冷。”
      “……”
      百里弘毅不肯钻出被窝,高秉烛也不能就在房顶掏个大洞钻进屋里,“你说做什么?”
      “白鹤,仙鹤。”
      高秉烛还是听不明白,索性不再纠结,“那你在这里吃好穿好了?”
      “挺好的,你跟七娘说一声,不日我便可回家。”
      “你去跟张家兄弟说一说,没准能放你回家的。”
      “在这儿能专心做事,我暂时先不回家。”
      “……”高秉烛是彻底给整无语了,“那你倒是写一封信给七娘啊,好让她放心。”
      “明日就写。”
      高秉烛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天了,这小子就没想过家里人都心急如焚了,而且张家兄弟不让人知道百里弘毅在他们手里,甚至不让小夫妻见面,未免太不近情理了。偏生百里弘毅是个不通情理的,没准儿还觉得张家兄弟让他做的东西颇有意思,给他筹备的材料十分满意,并且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以至于乐不思蜀。
      高秉烛把大氅和银两送回百里府,将所见所闻给柳七娘说了,还将奉御郎家中的美食胡吹了一通,这才让柳七娘放下心来。
      柳七娘道:“他要给张家兄弟做仙鹤?”
      “好像是仙鹤,我没听清。”
      “能飞上天的那种?”柳七娘奇道:“真当他是神仙呢,什么都能做出来?古往今来闻所未闻,这不是欺负人么!”
      “可能是我听错了,三更半夜的,我也不想惊动旁人,就没问清楚。”
      “定是圣人要为难二郎,才想出这种玩意儿刁难他的。圣人无暇整治二郎,那张家兄弟新得了圣宠,忙着邀功,便来充当说客将二郎强留在神都督建天堂!什么仙鹤?倒不必这样戏弄他吧,我也可以劝他的。”
      “要么你自己去奉御郎府上要人。”高秉烛提议。
      “我这就去!”柳七娘一提裙摆,立刻就要动身的架势。
      “慢着!”屋里一名老者咳了一声,乃是百里弘毅的老丈人,柳七娘的阿爷柳适。他冲这边招招手,示意柳七娘到跟前说话。
      交代完了百里弘毅的下落,高秉烛不便打扰他们父女二人说体己话,赶紧告辞回联坊去。
      。
      不日西京来了消息,东川王与太守武铭升见了面,这些日子西京事态又发生了变故,武铭升因得与张延庆的小妾勾搭成奸,先是扣下了张延庆的家眷,然后张延庆派了三百精锐突袭,书生自然斗不过丘八老爷,武铭升一败涂地,如今被扣在节度使府内,杀不得放不得。他认下了奸情,但认为自己是被下了套,乃张延庆以美人计诱使他就范,好拉拢他一起造反,至少是对造反一事听之任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张延庆造反的证据他却拿不出来,只说正是张的小妾告诉他的,连龙袍和玉玺都备下了。一个边关守将,封疆大吏,有兵马有粮草,说反也就反了。
      张延庆忙着在玉门关打仗,直嚷着让圣人来评理,一个节度使靠着战功升上来的,识字不多,拿着笔歪歪扭扭写满骂人的话,想想也心酸。他自然不认造反的事,坚持认为此乃奸夫□□奸情败露以后反咬一口,施毒计要谋害他。而且他也没闲着,把武铭升的祖宗十八代查了一遍,发现前些日子大闹神都的逆贼武悠决和武铭升不仅是本家,还有钱财来去,相互举荐的过往。
      至于那小妾阮氏,张延庆大概是真的十分宠爱她,哪怕捉奸在床也不忍一刀杀了,只软禁在府内。而且造反一事既然武铭升说是阮氏所言,他当然要留下人证对质。
      东川王让安白檀去审阮氏,这如花似玉的小娘子只哭哭啼啼不言语,半天问不出一句话来。问她张延庆的龙袍玉玺在哪里,她摇头说没见过,问她武铭升与武悠决可有私交,她说不知道。再问她要跟张延庆还是跟武铭升,她直朝安白檀跪下,异常坚定地说,她谁也不跟,只想出家为尼。
      这三个人已经是三种说法,各执一词,都仿佛有莫大的冤情。
      东川王又找来潜伏于西京的间风,问清来龙去脉。
      间风道:“他们三人说的都对,也都不对,这里面还有一个关键人物牵扯其中,这个人才最像反贼。”
      东川王目光一凛。
      间风道:“此人名叫北堂墨染,封的宸王,原是边境上狄夷小国的一位王爷,后来国破家亡,他向大周请了援兵复国。当时圣人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便让陇右道节度使自行斟酌。北堂墨染率领三千精兵复国成事,只是此前他的国王与王后乃至百姓中的大半都命陨于倾国之难,事后他自己也心灰意懒无意登基,便就此臣服于大周,只讨了原来的封地继续当他的王爷。近年突厥人频频滋扰边境,陇右道节度使见北堂墨染很懂用兵之道,通晓突厥语,便待他为上宾,两人兄弟相称,十分亲密。陇右道与关内道两位节度使本来井水不犯河水,却因得北堂墨染将府中豢养的一名家妓先后赠与二人,导致二位节度使互生了嫌隙。之后两边任何消息都不互通,突厥人若是在陇右道作乱,关内道只作不闻不问,反过来也一样。因此还贻误过不少军情。”
      东川王道:“使的是当年貂蝉离间董卓与吕布之计?”
      “正是。”间风又道,“那家妓阮氏后来嫁给了张延庆为妾,听说在西京也不安分,又勾引了西京太守。”
      东川王回头问安白檀,“那阮氏果真能与貂蝉比肩?”
      安白檀眼前浮现出阮氏梨花带雨般的一张俏脸,“的确美貌,但也不至于倾国倾城。”她见两位都来征询她的意见,仿佛要她来评一评阮氏与貂蝉孰美,只好嗫嚅道:“郎君不妨亲眼去看看。”
      东川王竟觉察出她眉宇间一丝不悦,便促狭道:“罢了,万一我也着了那阮氏的道,岂非大事不妙?”
      间风道:“小的未曾见过阮氏,都说她千娇百媚,想是十分美貌。”
      东川王和安白檀见他竟然十分向往,都拿眼瞧他。
      间风也自觉失态,赶紧正色道:“那个……北堂墨染这些年游历四方,与突厥回纥的皇亲贵族都有往来,会六种狄夷话,他出门都不需当地人翻译。武铭升曾评价此人,非我族类,其心必殊。陇右道疆土万里,北堂墨染善于经营,这藩王越做越大,手里有战马,有骑兵,有粮草,有军饷,要造反已是箭在弦上。”
      东川王比较谨慎,追问道:“这是你的推测,还是亲眼所见?”
      间风一愣:“小的……也是道听途说,那些传说中的战马和骑兵在何处,小的也没有亲见,只是北堂墨染的宸王府内有我布下的眼线,都是平日里后宅闲话家常的一些传闻。”
      东川王道:“说起来,前些年我父王与这位宸王有过一些交情,据说他一身江南人士的打扮,颇有魏晋之风,看着倒像汉人。盖因他们那个狄夷小国,乃是五胡乱华之时,从汉中取蜀道北上逃难所经之地,举国上下皆世世代代保留着汉人的风俗习惯。”
      间风道:“确有此事。”
      东川王又问:“身为藩王,宸王世子应该入京为质,如今世子还在神都吗?”
      安白檀提醒:“宸王世子不在神都。世子年十六,宸王求圣人给世子赐姓武,圣人允了。非但如此,世子有一日在街巷偶遇永川郡主,竟异想天开要求娶永川郡主为妻。圣人宠爱永川郡主,怎么舍得孙女远嫁狄夷,而且这事惹恼了圣人,世子就被贬出京城,回了老家。这事动静不算大,但是联坊记录在案,我有印象。”
      间风道:“如此一来,或是战事在际,宸王施计将世子召回?”
      东川王道:“这位狄夷小国的王爷在神都没什么名气,他身为异姓王爷,并非靠战功封的爵位,也不常在神都走动,因而没什么人听说过他。当年他送世子入京,游玩了月余就回去了,是以我父王与他并未深交。”顿了顿,东川王又道:“说起来,我倒是与宸王世子有些酒肉交情,我看他与一般纨绔并无差别,怎会生出求娶永川郡主的想法?的确有些可疑。”
      间风道:“不过……世子样貌与宸王判若两人,据传并非宸王亲生,而是捡来的孩子,所以送世子入京为质,若边关生变,宸王造反。这并非亲生的世子,要杀要剐,也就悉听尊便了。连这并非亲生的世子都想法子逃出神都,难道他已得到消息,宸王要造反?”
      东川王思忖一番,问道:“宸王其人,有什么喜好?”
      间风道:“宸王有个怪癖,好女色。”
      “好女色算是怪癖?”安白檀不解。
      间风解释:“宸王府中并无正妻,宸王原配的妻子还是以前一国之后。叔侄争夺美人,后来国王抢了他的王妃,那黄盖国覆灭就可能是皇叔北堂墨染暗自招来的外敌,以报夺妻之恨。结果那位美人也死在战乱当中,之后宸王没有再娶,倒是在府中豢养了一大批美女,平日里宸王与姬妾们载歌载舞,荒淫无度。这些美人,皆出身低微,甚或家中获罪为奴,他多年来将宸王妃虚位以待,却也没有请圣人赐婚,娶一位豪门贵女,实属怪异。”
      东川王问道:“你见过宸王本人吗?”
      间风摇头:“只是远远瞧过几眼。”
      东川王道:“我父王与宸王并未深交,对此人却印象深刻,你们猜他是怎么评价宸王的?”
      间风和安白檀都看他。
      东川王却卖了个关子,“看来我一定要会一会宸王北堂墨染了。”
      间风道:“恐怕不行,宸王去潼关了,他若真有心联合张延庆造反,郎君去找他太过凶险。”
      安白檀也不同意主公涉险。
      “宸王造反的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东川王问。
      间风道:“是武铭升说的。”
      “武铭升又是听谁说的?”
      间风道:“阮氏。”
      安白檀道:“阮氏一问三不知,要不要对她用刑?”
      东川王摇头:“屈打成招,招的不是真话也没用。”
      说罢,他悠悠道:“当年我父王与宸王不过数面之缘,回来与我母妃闲聊时不禁提起北堂墨染,他说此人文采斐然,俊美不凡,推算起来早已三十出头,然而面相看着竟比他家那个世子更嫩一些,近乎妖。”
      安白檀仿佛突然开窍,道:“阮氏原是宸王府的家妓,会不会因为宸王将她到处送人,因而怀恨在心?”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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