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场作戏》净水月

4、回家

　　李长鸢漆黑的双目直视前方，脸上是麻木不仁、面无表情的，他想不到傻子竟是追了上来，他不打算对傻子的后半生负责，捡回来一个阿立已经算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仁慈的事情了。

　　阿立是特殊的，但肯定不是唯一的，但如果让他再捡个孩子回来，那他还是不愿意的。

　　尽管傻子足够可怜，足够让人怜惜，对他也是百般好，但那点好还不足以打动李长鸢，他没必要惹上这么个麻烦。

　　他虽然跟他的母亲一样是一个虔诚的佛信徒，但他那慈悲之心也是很有限，甚至可以说几乎淡的快要看不见。

　　阿立看着后视镜中疯狂奔跑的傻子动了恻隐之心，傻子的速度堪比闪电，他故意放慢了车速，傻子气喘如牛地追了上来，边跑边用手拍了拍车窗，嘴巴也是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

　　李长鸢偏头看了看傻子的脸，傻子的眼睛很清澈，漆黑发亮，像夜色中的星星般闪耀着光，这样清澈的眼睛虽然好看，但是却是中看不中用，分不清是非曲直，好人坏人，在这个会吃人的社会中会吃大亏，还不如让他一辈子躲在木溪村。

　　“少爷，要不看看他想干嘛？瞧着怪可怜的。”

　　“开快点，不许停下！我才可怜呢！爸爸竟然把我抓来这种地方待了两个月，我最可怜了！”李长鸢低着头，长睫盖住了大半眼睑，傻子可怜，确实是挺可怜的，但是可怜还不足以软化李长鸢的铁石心肠，他转而又想起了傻子以往对他的好，便是心下又做了决定，他对我好，我也该对他好一点！我帮助他脱离苦海，也算是功德一件，他是被拐卖到村子里的，他不属于木溪村，瞧瞧他多可怜啊！

　　“停车吧，慢点停，别刮到他。”

　　汽车缓缓停在363县道，李长鸢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拍了拍傻子的背替他顺气，傻子身上洗到褪了色的白色T恤已经湿透了，李长鸢敏锐地注意到了他手上起了几个红色的水泡。

　　“手怎么了？”

　　傻子从没见过这般豪华的车子，不敢靠近车子退后了一步局促道：“红……红薯……烫……掉了……没……没了……”

　　李长鸢听他说话够费劲的，连蒙带猜地揣测了他的意思，问道：“又去偷红薯给我吃，被烫到了对不对？”

　　傻子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

　　李长鸢当下对他的傻笑作出了一番评价，“真够傻的。”

　　“是不是我不停车，你就一直这么追到我家里去？”

　　傻子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衣角，低下头不说话了。

　　李长鸢将他手上提着的半箱牛奶放在了副驾驶上，拿了一瓶牛奶插上吸管塞到傻子手里，“喝吧。”

　　接着他便是俯下身摸了摸傻子的小腿和大腿戏谑道：

　　“这腿怪有劲儿的，阿立，去年那个全球马拉松比赛不是一个叫什么佐藤次郎的小月本得了冠军吗？那佐藤次郎的小短腿小个子肯定是不及铁柱的。”他转而将目光又移向铁柱，“长鸢哥哥送你去训练，做长跑运动员，为国争光打败小月本好不好啊？”

　　阿立也是看了看铁柱的腿，觉得他的腿和飞毛腿差不多了，而且疑似会轻功，他拿了一旁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爽朗不羁地笑了几声，“少爷，您这是想将他收入麾下派他抗月去啊？”

　　李长鸢靠在漆黑的车身上伸出手扇了扇脸上的暑气道：“历史不能忘记嘛，我们华国人以前被小月本欺负过，现在不一样了，自立自强了，不能在这个事情上矮人一头嘛。”

　　傻子站在大太阳下大汗淋漓，认真地听他们说完话，接着便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脸认真道：“王……王奶奶……说小……小月本坏，要……要抗月……”

　　“哈哈哈哈哈！少爷你从哪里招来这么个傻小子。”

　　李长鸢瞪了阿立一眼，“你比他聪明不了多少。”

　　阿立听了这话笑不出来了，一时心中警铃大作，满脸戒备地扫了傻子一眼，这个傻子有跟他争宠的嫌弃，不得不防。

　　也不知道这个傻子是alpha还是Omega还是beta？要是个alpha就有万分之0.00000001的几率被李长鸢看上，那他刚刚还真是不该停车，就让傻子跑死在路上吧！

　　李长鸢拍了拍傻子的肩膀，严肃道：“听着，我知道你只是弱智，脑子缺根筋，不是真正的傻子，长鸢哥哥现在让你自己选，你是要跟我走，还是我现在把你送回木溪村去？”

　　傻子的眼睛亮了起来，咬着吸管的嘴巴含含糊糊道：“走……走。”

　　“跟我走的话以后就要听我的话，服从我的命令，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没义务白养着你，明白吗？”

　　“听，听话。”

　　傻子坐上了车有点局促不安，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放了。

　　他闻到了空气中的一股腥燥味，低下头嗅了嗅李长鸢的裆部，以为他是尿身上了。

　　李长鸢将他一把推开，好笑道：“没有，是前头开车的尿裤子上了！”

　　阿立将车开的飞快，妈了个逼！得赶紧找个歇脚的地儿把裤子和鞋子换了！他才没有尿裤子呢！

　　李长鸢眼皮渐沉，在后座伸展四肢四仰八叉地枕着傻子的大腿便是要睡，傻子看李长鸢手上几个大红包，便是伸手用指尖戳了戳。

　　李长鸢打了个哈欠，他的手臂被戳的又开始痒了，“挠挠。”

　　傻子忙抓着他的手臂给他轻轻地挠痒痒，李长鸢舒服地眯起眼睛，暗想傻子还是有用处的，现在不就是派上用场了？

　　但也不能一直叫他傻子，铁柱这名字又太难听，李长鸢开始琢磨着给傻子取个新名字，然而还没想出新名字他便是脑袋一沉，睡了个天昏地暗。

　　＊

　　三天后，海川市，黄昏时分。

　　一辆黑色的汽车缓缓开进李宅，傻子将头探出车窗看着这幢别墅眼花缭乱，他这下算是开眼看世界了。

　　他像是在记忆中看过海川市这种高楼大厦，对街边的景象并不十分好奇，只是进了李宅之后格外紧张与兴奋。

　　李长鸢对傻子的情绪并不十分上心，在路上奔波数日，虽然有人伺候着，但也是苦不堪言。

　　这三天里，他没能给傻子想出个新名字来，因为傻子坦言他自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蓝霖，至于铁柱这名字的由来李长鸢不想深究，就让它见鬼去。

　　李长鸢让阿立带蓝霖下去了，他自己则是进了房间，虽然疲惫至极，但他向来是不会没洗澡就钻进床上睡觉。

　　他习惯□□着身体睡觉，将这张大床当成最安全最舒适的避风港，他从不允许任何人触碰他的床，除了他的母亲。

　　当然，他的母亲对他的疼爱有限，整日整夜地只是闷在房间里烧香拜佛，从来不会踏足他的房间，更别提躺到他的床上睡觉。

　　李长鸢很喜欢母亲，尽管她对自己的疼爱有限，但每次李长鸢上楼去那个装修成佛堂，烟雾缭绕的房间里找她，她的母亲都会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目光界定在厌恶与喜爱之间，日复一日地只是重复一句话，“宝贝，妈妈爱你。”

　　李长鸢从没有怀疑过母亲对自己的爱，他小时候老是指着佛龛上面供奉着的佛像问道：“妈妈，你一天到晚的都在跟佛像说话，你跟它说了什么？”

　　“很多，保佑我的宝贝能健健康康地长大，一辈子幸福快乐。”

　　“它听的到吗？”

　　“可以的，宝贝，佛渡世人，它能听到所有信徒的请求和心声。”

　　李长鸢屈膝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双手合十虔诚道：“佛祖大人，从今天开始我也是你的小信徒了，我希望妈妈今天能陪我出去踢球，你听到了吗？”

　　接着他便是起身揉了揉膝盖拉着他母亲的手臂把她拉起来，“妈妈，佛祖听到了，它让你今天陪我踢球，你不能不听话哦？”

　　温柔的Omega母亲无奈地起身，难得露出笑意：“好，妈妈陪你踢球去。”

　　李长鸢回神，他决定明天一大早就要去楼上问候母亲，至于为什么不是现在，那是因为他现在的精神不够饱满，不想母亲担心自己。

　　将自己脱的赤条条的，他进了卫生间泡在浴缸里闭目养神，他脱了衣服比穿着衣服好看，手长脚长，尤其是那双腿，又纤长又直，身上的颜色白如初雪，隐隐泛着粉，腰左侧有一块面积巴掌大的淡红色胎记，纹上了一大团红色的彼岸花。

　　泡完澡，他用浴巾仔仔细细地将身上的水珠擦拭干净，接着便是光溜溜地钻进了床上，丝绸被亲肤又柔软，他抱着一个枕头睡了过去。

　　*

　　时至十点。

　　阿立安顿好蓝霖便是洗了个澡，将自己洗了个香喷喷，不洗香了进少爷的房间会被连打带骂地撵出来。

　　他的手上端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杯味道浓香的热牛奶以及一小盘葡萄。

　　正想上楼去便是和李长鸢的父亲李月明碰了个准，李月明西装革履，衣冠楚楚，是一个样貌颇为俊秀的alpha，但是身上却是透着股阴郁的气息，嘴唇极薄，毫无血色，面上也是泛着青，是长期纵欲过度之相。

　　他的手正搂在一个面貌清纯可爱的Omega腰上，细细看这位Omega的眉眼与李长鸢的母亲倒是有个三分像，这位Omega的年纪和李长鸢差不多大，是二十三四岁的面貌。

　　阿立看到此景早已习以为常，忙停下脚步恭敬道：“李总您回来了。”

　　李月明忙停下脚步，看了看阿立手上的托盘，沉声道：“人接回来了？”

　　阿立点了点头：“少爷回来的路上犯了头痛，身体劳累，现在怕是已经睡下了。”

　　李月明冷哼了一声，不满道：“这个逆子，也不是什么娇弱的Omega，怎么去了趟乡下就变的娇气起来了？回来了也不知道问候我这个父亲一声，他有那么累吗？！二十多岁的身体倒是比我这么老东西还要虚弱了？！”

　　阿立含糊地应了一声，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李月明身旁的小Omega忙拍了拍李月明的胸脯，娇嗔道：

　　“李总～我们Omega总是没有你们alpha身体健壮嘛，长鸢从小就娇生惯养的，你把他送到那种乡下地方他能待两个月已经是常人不能忍受的了，你又何必对他这么苛刻呢～”

　　李月明捏了捏小Omega的下巴，“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接着便是不再理会阿立，搂着身旁的妙人回了房间。

　　阿立望着李月明和小Omega的背影小声嘀咕了句：“老不正经的。”

　　他端着托盘进了李长鸢的房间，李长鸢正睡的香甜，脸蛋都睡的红扑扑的，阿立拍了拍李长鸢的肩膀把他叫醒，“少爷，喝牛奶了。”

　　李长鸢睡的不沉，闻言便是睁开了一双带着水雾的眼睛，接着看了看阿立身上的衣服，见他是洗完澡换了身衣服进自己房间的便是满意地坐了起来。

　　他端过那杯牛奶喝了一口，皱着眉头评价道：“不够甜。”他早晚要喝一杯牛奶，早已养成习惯。

　　“那我明天早上多放点红糖。”

　　李长鸢刚睡醒脑子有点不太清醒，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接着将牛奶一股脑喝了进去，几滴牛奶滴到了他的胸前，他用手擦了擦便不再理会，吃了几个葡萄又钻被窝里去了。

　　阿立闻到了被子上一股奶香味，暗想少爷可能也是个奶味Omega，檀香只是他的第二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