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火》白绛

5、第 5 章

　　他受惊不小，从我怀里落荒而逃，他的背影都是闪躲，我像个流氓，强抢民女，把人糟蹋后还不知羞地欣赏。

　　我欣赏着他的背影，他错乱的步子，他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时，耳廓的红晕，唇上的色彩，还有拿着手背抵着唇瓣的动作。

　　我的心情大好，这些年来，唯一让我觉得充满活力，想要生存下去的感觉，我找到了，就是现在，我无比希望这个梦长久下去。

　　我没有消失，表白后也没有消失，如果这一切是梦，那么它真实得有些过分，我从不相信灵异事件，不相信所谓重生和下辈子，人只有一生，过完了就没了。

　　但是现在，我这种无神论者，开始崇拜起了玄学，我喜欢这种玄学，喜欢这种灵异事件，喜欢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重生之实。

　　我没有消失，并且真挚地感受到，我可能不会再消失，因为我的心跳和周围一切真实的建筑都无比真实，如果是梦，我逗留的时间是否太长？

　　当我意识到这是新生，我的一切未来计划都开始明晰，我惊喜也惊诧，我拥有了重新开始的机会，我拥有了不会再失去的人。
　　避开错误的路，那就是我和他本该有的一生。

　　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我快速下了楼，在四周转了起来。

　　那家我们常去的饭店，学校后面的杨柳树，没有拆掉的超市，还有那老旧的唱歌房，都在原位。

　　空是新鲜的，人是鲜活的，呼吸是真实的，声音也是洪亮的。

　　“羡南！”又有人叫我。
　　我转头看过去，是杨泽旭和孙悦，正是我曾对上的混混头目，和他们打过一架之后，也算是相识了，我们交好。

　　“你也没上课？”杨泽旭问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我。
　　“你们不也是？”我反问，把问题丢回去，虽然我们名声一样恶臭，但是我比他们好一点，他们是纯逃课，我不然，我是为了去赚外快，而且成绩方面我一直领先，甩他们一大截。

　　所以老师苦口婆心不让我跟他们玩，说我还有救，说他们会耽误我，但我没听，我清楚知道自己的目标，和他们结交，并没有影响日后我在事业上的成功。

　　所以，自己的信念才是最重要的，不想学好的人，身边围着一堆知识分子都没用，想学好的人，身边都是社会败类，你也能脱颖而出。
　　有个词叫坚定，虽然它在浮躁的少年身上鲜少出现。

　　“我们上网刚回来，”杨泽旭说：“你没课？”
　　我补课的事情没瞒着，他们都知道。

　　“今天不去。”我说，我还没有来得及跟我爱的人好好折腾，不能把精力放在赚外快上。

　　我以前是怕他过不好，才想给他更好的物质生活，可就是因为疏于陪伴，我们才起了那么多的矛盾和争执，导致感情崩溃，他的心理也出现了问题。
　　在他那里，我是最重要的，现在在我这里，他也是。

　　我们挤在破旧的屋子里可以相爱，在偌大的别墅里却每天都在纷争，与其那样，我更希望前者才是一生。

　　“真少见，”孙悦打量我说：“那你去干嘛？上网吗？陪我们？”
　　换做以前，我定要讽刺他们一顿，如今却只是笑笑，说道：“不去。”
　　孙悦摊摊手，说好吧。
　　杨泽旭则道：“对了，你弟弟咋样啊？接受我们了没有？”

　　我和他们闹出矛盾以后，我弟弟就很担心我，不许我跟他们往来，他不愿意我跟这些人牵扯，但是我没同意，还有这个可恶的孙悦，他还曾吓过我弟弟，差点让他为了我把手都砍了，你说他能对这些人有好感吗？

　　“没有，你们别出现。”我霸道地说：“在他接受你们以前。”

　　杨泽旭识时务道：“那就不在他眼前晃悠就是了，不过有一说一啊，你弟跟你长得一点也不像。”

　　不是亲生的，怎么可能像？半点血缘关系没有，不过是因为我比他大，他喊我哥而已。

　　“他跟我一起从孤儿院出来的。”
　　一说起这个，他们就谨慎了起来，家庭一直都是让人严肃的话题，更何况我这种出身？

　　孙悦想要缓和气氛，说道：“没别的意思啊……”
　　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东西，说道：“有别的意思也没关系，我不care这些虚的。”

　　孤儿就是孤儿，孤儿的心志没那么脆弱，都活了十多年了，什么没经历过？什么苦日子没跨过？三言两语还不至于让我顾影自怜，心房震痛的。
　　杨泽旭和孙悦则笑笑。

　　“对了，你看见邵坤了吗？”孙悦问。
　　我对这个名字，和这个人，是最不陌生的，我能记住他，一是因为我和他相识，二是因为他和我喜欢同一个人。

　　我还没有看到他，对邵坤的记忆还停留在他来看我那会，就在不久前。年少时他长什么样子，我倒记得不太清楚了，我生活的所有重心，都放在我弟弟的身上。

　　“没看见。”我漠不关心。
　　“他这两天不知道去哪了，就上次跟你弟弟见完面，就没来上学了。”杨泽旭不解道：“真不知道在搞什么。”
　　上次？是那次这几个人合伙吓我弟弟吧？

　　邵坤也是其中一员，他们为了试探我弟弟，谎言说我有危险，要我弟弟偿还些什么才能救我，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路廷轩坚定地站在他们的面前，拿着刀子，说给他们赔罪，要给自己一刀。
　　他才十几岁。

　　为了我的安全，为了日后我不再被这群人找麻烦，他连自己的手都敢砍，这么一个人，最终却被我辜负了，每次想到这里，我就痛得不能自已。

　　“你们可以见他，但不能再吓他。”我退而求其次，因为我知道，最终路廷轩还是跟他们认识了，还是接受了他们，他们没有伤害他，我不用有莫须有的担心。

　　孙悦和杨泽旭互相张望：“咋了，上次那事对他的惊吓不小啊？”

　　我不爽道：“你他妈心里有数吗？万一没来得及阻止，那刀真下去了，你们十只手都不够我砍的。”

　　“我信你干得出来。”杨泽旭哆嗦一下，我拎着刀砍伤他们一员的事情谁也不敢忘。

　　孙悦不好意思道：“我这事确实办的不对，不过让你看见了他对你的心意啊，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既然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这小孩勇气可嘉。”

　　“不止勇气了，简直就是疯了。”杨泽旭想来后怕，他是不敢为了一个人，伤残自己，太不值了，路廷轩的所作所为成功赢得了他们的尊重和敬佩，让这群人都非常喜欢他，一直想去骚扰他，只不过我不许。

　　那次我及时出现，叫停了这场闹剧，他在我怀里抖，我疼得不行，就是知道他害怕，还愿意为我付出，我才觉得心痛，才对日后自己的行为，觉得悔恨不及。

　　“不跟你们说了，我回去了。”我还有事，现在我只想跟他好好地相处，谁我也不想搭理。

　　“哎别走啊。”他们在后面叫我，我没理，从他们眼下离开。

　　我来去自如地惯了，谁也说不算我，孙悦和杨泽旭就更不能了。

　　回到家，我好好地审视了一下我们的房子，现在还住在这里，那一切矛盾还没开启，这是岁月静好的时候，我一定得谨记，一定得把一切都搞定，不能有任何意外，我的弟弟不能有心理问题，他得平安度过这一生，因为我要爱他一生，不能再有意外。

　　我没去上课，根本坐不住，我在家里收拾了起来，等到下午五点，他终于归来。

　　进门后，他顿了一下，看见我在，小脸立马低了下去，握着门把手，迟疑了三秒才走进来，耳根的羞红证明我给他的惊吓不小，他还没从那个吻里走出来。

　　而住在这具年少身体里的我，已经不是十几岁，是三十岁的灵魂，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吻而羞赧？

　　我仍旧自如，抬了抬手上的东西，说道：“过来吃饭。”

　　我给他买了牛腩煲仔饭，他最好这一口了，回来路上，我去了那家我们常去的饭店，见到了熟悉的老板，买了他最爱的饭。

　　他背着书包，那黑色的包是我给他买的，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给他买的，我很喜欢给他买衣服，购置东西，小到文具钢笔，大到贴身衣物和外衣。

　　他就像一个洋娃娃，每天被我摆弄着，我让他穿什么他穿什么，年少时我对他的心意，能压抑这么多年都是奇迹。

　　他还是没说话，默默地放下书包，走到厨房洗手，洗完了不出来，站在门后，时不时打量我一眼。

　　“不认识了？”我知道他在怕什么，但我偏偏不说，我得让他适应我的情感，和今后被我放肆疼爱的生活。

　　他坐了下来，就是不和我说话，吃个饭也很谨慎，余光小心地注意着我，我看着他的模样，心情高涨，我好喜欢他这样，我好喜欢这个人，我怎么舍得弄丢他，怎么舍得不爱他？

　　这顿饭我没有为难他，只是不停地看着他，一点也不愿意移开目光，他的每一个微表情，小动作，都被我尽收眼底。

　　我不知道你们爱过人没有，那是种想把他藏起来，捧在手心里，装进口袋里的谨小慎微。

　　“你不要一直看着我……”
　　我亲爱的弟弟终于说话，他的声音软软的，仿若带着某种委屈，不似那天面对那群恶人的勇气可嘉，单独面对我的时候，他一直不够勇敢。

　　我也一样，我们都因为不够勇敢，才错过了那么多年。

　　所以这一次，我不是来玩暗恋的，我才给他那惊慌无措的一吻。

　　我两手放在桌子上，目不转睛地说：“你好看，哥哥想看你。”

　　我把他撩的坐立难安，在那个吻出现以后，他恐怕有段时间得这么紧张了。

　　他的饭没有吃干净，已经坐不住了，他匆匆站起来，说要去洗澡了。

　　“你还没吃完。”
　　“我吃饱了。”他饭量一直都好，如今却连一碗米饭都吃不完了，为什么再清楚不过。

　　“吃完，不许剩。”我那会就那么凶，在对他好的事情上，我可是很霸道，他很瘦，所以每一餐我都得盯着他。

　　他抿抿嘴，重新返回桌前，坐了下来，在我严格地注视下，用完了他的晚餐。

　　今天作业也没写，洗完澡匆匆上床睡了，睡前跟我有了分歧，他问我能不能分开睡。

　　我当然不允许，我等这一天等了四年多，我要的不止是看着他，还是抱着他，拥他而眠。

　　我反问道：“你觉得呢？”
　　在这方面我一点商量的余地也不给，他很委屈似的，乖乖上了床，家里本来就没有第二张床，甚至连多余的床单也没有，一切都很拮据。

　　他爬上床，背对着我，我则死皮赖脸地过去抱住了他，他肩膀一抖。

　　“哥……”
　　“嗯？”我听着这声音，心里别提有多满足，除了满足还有庆幸，我的双臂越收越紧。
　　“你可不可以松开一点？”他在我怀里小声低语：“好紧。”

　　我松开了双臂，这并没有完，我把他翻了过来，面对着自己，“这样睡。”
　　“可是我不想……”
　　“你想。”我堵住他的话，把他按在怀里，像抱一只听话的猫儿，我的唇盖在他的额头上，贴着他的发丝，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

　　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如果明天我会消亡，我也不会觉得可惜，我等了四年，值得了。

　　我奢求再抱他一夜，再拥他而眠，我的梦实现了，我半点手不能松，紧紧箍住这个纤瘦的躯体。

　　“哥……”他在我怀里不安分地乱动。
　　“安静点。”我说。
　　“不是，”他微微仰头，想从我的怀里出来，两手抵着我的胸膛，无奈地说：“你的心跳……好吵。”
　　我笑了一声。

　　从前我总是在隐瞒，隐瞒对着他我那汹涌的情_欲，和不受控的生理反应，我的一切情感启蒙都来自于这个男孩，生理和心理上的，最后我却辜负了这个男孩。

　　这次我没有收敛，放肆又坦诚地说：“因为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