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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   刘大姐果然及时出现,是她把还在远眺着李益川背影的田霏拉回了现实:“你就是益川的女朋友吧?真年轻。”田霏“嗯”了一声。
      刘大姐四五十岁,身材很结实,一看就是常年劳动的人。她简单地自我介绍,说她在这里负责几位缉毒警察的日常生活,就是做做饭,打扫卫生什么的。她挺热情的:“你别担心,他们做缉毒警的,就是这样,说走就走,没有个点儿的。天黑下来了,跟我回去吧,今晚尝尝我做的荞麦面。”

      田霏跟着刘大姐,一起回到了缉毒队的食堂,说是食堂,实际上只不过是两间小屋子,一间是厨房,一间当做餐厅,整个缉毒大队,也就十几个人。刘大姐的荞麦面很快就端上来了:“尝尝,他们都说我做得好吃,每次出警回来,就好这一口。”

      田霏尝了一下:“嗯,好吃!跟普通的面条味道不太一样。”

      “这是耿措的味道,大山里的荞麦才做得出来,别的地方吃不着。”大概每个人都会对自己家乡的食物有一种特殊的自豪感吧,刘大姐的笑容里,有种让田霏非常感动的东西。她人性格外向,很随和也很健谈,对田霏照顾周到:“辣椒够不够,再来一点?”说着又给田霏的碗里添了一勺子糍粑辣椒:“你们城里来的,爱吃辣,每次益川都让我给他三勺子辣椒!”田霏一边吃,一边听刘大姐絮叨着关于李益川,关于缉毒队的事情,在聊天中,田霏了解到,刚才把益川叫走的警察,叫杨军,他经常和李益川搭档,两人关系很好。中间也有几个值夜班的经常过来吃晚饭,在刘大姐的介绍下,大家都知道了:田霏是李益川的女朋友。田霏对这个称谓,也没有反对,只是用礼貌性地微笑来回应。大家都把她当警察家属对待,有称呼她小田的,也有称呼嫂子的。

      吃完饭,刘大姐安排了田霏今晚的住宿:“益川今天晚上是不会回来了,最快也得明天凌晨,你今晚就住他的单身宿舍吧。”田霏说好的,刘大姐把她送到益川的屋子,说有什么事儿叫她,她住在对面,然后就走了。

      田霏一个人坐在床上,这间属于益川的屋子,而他却不在。不管怎么说,这是她离益川的生活,最近的一次了。这个枕头,床单,被子,都是益川昨天用过的,闻一闻,上面还停留着他的气息。枕边还有他读过的一本书,田霏拿起来,书页里掉出一张照片,是田霏大一时寄给他的,照片上田霏穿着一件蓝色学生裙,扎着两个辫子,现在看起来傻气又好笑。对于这张照片的出现,田霏一点也不意外,她一直知道,李益川心里有她。他不敢和她在一起,因为他怕,怕自己随时会殉职,死在缉毒战场。这些,她都知道,她的想法是:这辈子,就是李益川,只是李益川,是生是死,只有他。田霏毕竟是个姑娘,她怎么也不可能先开口的,他们就一直藏着这份感情,就在今天,田霏终于等到了一个结果,李益川还是说了。

      仔细观察这个屋子,还有很多关于田霏的痕迹:桌上的钢笔是田霏送的,咖啡也是上次益川上城里,田霏给他带回来的,桌上还能找到一张两人儿时的合影……..

      田霏又走到书架前,大部分是关于毒品方面的书籍,有几本文学类的像《白鹿原》之类的。有几张刚获得的奖状和几个奖章,也放在书架的一侧。田霏逐一翻看,一股无法抵挡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仿佛她也分享了这份荣誉。

      除了这些,屋里再没别的了,实在是乏善可陈。万籁俱寂,无聊透顶,田霏一次又一次回忆靠在益川肩上的感觉,还有益川说的那番简短的表白,不久就沉沉睡去。
      第二天田霏醒来,环顾屋内,只有她一个人,益川并没有回来。田霏去餐厅找刘大姐,刘大姐说邱队长也没有回来,让田霏不要担心,缉毒警察几天不回来很正常的,抓到毒贩自然就回来了,有时候三天五天,有时候十天半个月。值班的几个警察也是这样讲的。田霏心情放松了很多,她又吃了一碗荞麦面,然后就是一个人在益川屋子里看书什么的,闷了就来找刘大姐他们聊天。

      第三天的早晨,田霏还在梦中,李大姐跑来叫她:“小田,小田,快起床!”田霏赶紧起来穿好衣服,给她开门,刘大姐急急地跟说:“快,小田,你跟队里的车去县上医院。”

      “他受伤了?”田霏一听医院就急了。“伤在哪里,严重吗?”

      “快别问了,我也不知道,你赶紧去吧,到了就知道了。”

      田霏奔跑着冲出房间,到车上和警队的其他人汇合,车子就马不停蹄出发了。

      田霏不安地向这些警察询问,期待得到更多消息:“益川怎么样了?伤在哪里?”

      “说是在腿上,具体情况暂时不明,你先不要担心,小田,我们干缉毒的,偶尔负伤,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一位年轻的警察跟她说。

      接着就是一路沉默。田霏一行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们正把刚做完手术的李益川推到休息病房,他腿上缠着绷带,手上在打着点滴,由于伤口和手术带来的疼痛,他现在已经睡去。另一名警察杨军也受了轻伤。

      邱队长在病房外向同事们和田霏解释李益川受伤的经过,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嫌疑犯想逃走,益川追上去,被他的同伙打了个暗枪,腿上。

      邱队长宽宽的额头,沉稳干练,连续两天两夜不眠不休,他已是筋疲力尽了。“他娘的!追了一个多月,又让这帮王八蛋跑了。唉,我回去睡觉了,你们看着他。”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对了,我问过医生,他的腿废不了!”

      益川醒来的时候,缉毒队的同事和他聊了一会儿,询问当时的情况,受伤的过程等等,益川说话断断续续的。医生说他失血过多,身体还很虚,不能聊太久,让他们留下一个人照顾,其他人回去。于是田霏留了下来,其他人原车返回队里。田霏看着益川现在的样子,用手轻轻触碰白色绷带,在病床前默默流泪。

      “怎么了?真没事儿,啊?现在一点也不疼了,过个十天半月,又可以去抓毒贩了。”

      田霏痛苦地趴在床上,把头埋在益川的身边,益川抚摸她的头,像安慰孩子一样:“缉毒警察,哪有不受伤的呀!小伤而已。就是……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本来想带你到处玩玩,这回玩不成了。”田霏又哭了一会儿才止住了,护士进来提醒她,到晚饭时间了,让她去医院食堂给病人打饭。田霏把饭打来,照顾益川吃,自己也吃,两人开始说笑起来,气氛越来越好,像小情侣的约会一样。田霏就这样留在医院照顾益川,晚上就睡在边上的另一张病床,疼痛与满足,难过与幸福,同时在这间病房里交织缠绕着。

      杨易那边,志愿者们在几天的游山玩水之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工作。他们轮流在各村摆摊设点,介绍村民关于抗毒,预防艾滋病等等的询问。并临时组建了一个特别小组,专门协助解决村民的实际生活问题,这几天,他们帮村里的阿木家重新整修了破旧漏雨的房子,又就地取材帮邻村的曲布家搭建了一个建议的洗澡棚。搭建洗澡棚的那天,某色跑来告诉杨易,说村长说的,有一个缉毒警察在执行任务的途中中弹受伤了,好像是李益川。杨易马上停下手里的活,给他姑父打了个电话,他姑父就是缉毒大队的邱队长,姑父证实了受伤的警察的确是益川,目前在县医院,又讲了一点受伤的过程,杨易挂了电话。

      第二天,杨易和某色拎着一些山里的瓜果,一起来到县医院益川病房。护士刚给益川的腿换完药,再次绑上新的绷带,田霏把支起来的枕头又调整了一下,尽量弄舒适一点方便他靠着休息。

      “田老师,益川哥!”

      “你们俩怎么来了?”田霏和益川惊喜地说。

      杨易:“听姑父说你受伤了,我们来看看。”

      益川:“问题不大,过几天就好了。”

      某色看了一下益川的腿,鼓励也是带着敬佩地说:“英雄,都是不惧伤痛的!千锤百炼,才是真英雄,有伤疤,更男人!”某色竖起了大拇指,露出坚定有力的笑容。

      益川拍了他一下:“你小子,别给我戴高帽子。啥时候你身上也留几个疤,让你知道知道英雄的滋味。”

      某色:“这有啥,过两年,等我毕业了就回来。可我也干不了缉毒警察呀,邱队长不收我们这些学文的,他要的是拿枪的,敢跟毒贩拼命那种。”

      益川:“不干警察,也可以干别的嘛,县里不是缺记者么,尤其是敢深入缉毒一线报道的记者。”

      某色的目光扫到杨易身上:“记者?这是杨易干的,我可不能抢了他的饭碗,回头他跟我拼命。”

      田霏:“人家某色呀,是要做生意,赚大钱!你在校外那些事儿,我还能不知道吗?”

      某色马上向田霏拱手:“田老师,辅导员,谢谢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感谢您罩着我!”

      益川:“我可听说了,某色挣的比你们田老师可多多了。”

      杨易:“可不是么!有时候一个月收入,顶田老师几个月的工资呢。”

      益川:“厉害了!还是某色有挣钱的头脑,赶明儿我这条腿要是废了,你也带我跟你干。”

      某色:“别,我们耿措州啊,可以没有我这个赚小钱的某色,可不能没有缉毒警察李益川,你要是不干了,这地方还不得被毒贩占领了…….”

      益川:“哪能,耿措抗毒防毒,你们志愿者也是功不可没,对了,你们那个公益小组怎么样?”

      杨易:“最近一边宣传一边在帮村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前些天,做了好多场‘抗毒防艾小课堂’”。

      某色:“吉克阿妈的葬礼,是我们防艾小组帮着办理的。”

      益川:“唉。”

      杨易:“对了,益川哥,吉克阿妈是怎么死的?他家的人说是你逼死她的。”

      益川:“那天,她背着背篼到山上,我们早就知道不是采草药这么简单,缉毒队提前埋伏在附近。下午的时候,毒贩把一斤多的货放在一捆干巴巴的草药里交给了吉克阿妈,后来,老阿妈发现我们跟踪她,就在山里跑开了,企图躲避我们的追捕,后来我们追到后山那个斜坡上,她从坡上滚下去……咽气了……”

      益川用一种平静的口吻说着,就像平时在警队和其他同事说起一个极其平常的案件一样,其他三人却听得聚精会神,发出不可思议的感叹,尤其是田霏,她听说过利用孕妇贩毒的,但关于老人贩毒的故事,还是第一次了解,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这个吉克阿妈,多大年纪了?”

      某色:“快八十岁了吧。”

      田霏:“唉,简直是残忍!想不到八十多的老人,也会参与贩毒。”

      杨易:“一个人一旦吸毒,就变成了魔鬼。小到几岁孩子,老至几十岁老人,都可能参与贩毒。”

      益川:“杨易说得对,耿措的情况就是这样的。难啊!邱队说的,只要是个人,都要先把他想成会贩毒,婴儿也不例外。”益川挪了一下身子:“耿措无毒化,任重而道远啊!”

      某色和杨易走了以后,又过了二十多天,李益川的腿终于好得差不多了。医生们都说因为他意志坚强,态度上比较乐观,养病期间心态上比较好,又年轻,身体条件不错,再加上田霏无微不至的照顾,所以恢复得快,这几天就准备出院了。田霏经常陪着他,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他走路还有些不像正常人,但基本无碍,当然,奔跑和跳跃这种动作,暂时是无法完成的。这时候暑假也快结束了,公益小组的活动也进入尾声,志愿者们也准备返城了。李益川出院的这一天,也刚好是田霏离开的时候,警队的车先把田霏送到俄坡村和杨易他们汇合,杨易和某色也同李益川作了短暂的告别。随后载着益川的警车疾驰而去,他也要开展下一步的工作了,目前虽然腿还不允许他回到一线缉毒岗位,但是警队仍然有很多日常事务性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离别是惆怅的,田霏,杨易等人在小学门口目送缉毒队的车消失不见。益川走后,田霏去了一趟阿果家,阿果刚打猪草回来,在院子里收拾,田霏给她留了一些衣物,食品之类的,把身上剩下的几百块现金也给了阿果,又嘱咐了她一些话,就算这一段相识告一段落了。一年后,田霏再次回到这里,这户人家已经没有谁了,大门上的锁也因雨水冲刷生了锈。听村里人说,只活下来阿果一个人,她到邻省去了,田霏又问去做什么,是打工吗?别人都笑了。回复她:打啥子工哦。

      临行前,杨易和田霏一起来到某色家,向某色的母亲告别。某色也收拾差不多了,母子俩在院子里话别,看到田霏他们来了,某色非常热情。某色用彝语跟母亲介绍,说田霏是自己的辅导员,至于杨易,某色的母亲是认识的。他母亲握着田霏的手,说了一些客气的话,说某色这孩子性子太野,不着边,读书不认真,拜托田霏帮忙管他。某色都一一翻译了。又寒暄了一会儿,三人离开了某色的家,只剩下他母亲在门口远远张望。

      志愿者乘坐的车辆,沿着来时的路离开。回程就没有来时那种兴奋、激动和期待了,每个人都在想着心事,车窗外的一草一木,随着车轮的滚动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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