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呼唤你的名字》石希

20、第二十章

　　那天某色去还一本书，在图书馆还书区，有好几个同学都在等待，也没有排队，大家散乱站着，服务台那里一个工作人员也没有。他好奇地往里张望，看到刚把同学归还的书码在书架上的艾琳娜，她也发现了他，正朝他笑着走过来。

　　有个图书馆的老阿姨突然凶巴巴叫嚷起来：“艾琳娜！”艾琳娜听到叫她，止住脚步连忙转身。那老阿姨便开始骂骂咧咧地数落她：“你怎么就是教不会呢？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管理类和经济类不要放一起，要注意看书上的分类码，你就是不听，你说都多少次了？啊？”

　　艾琳娜低着头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下次注意。”那老阿姨还是不依不饶，喋喋不休地念叨。然后又将她手里的一叠书交给艾琳娜：“你去放，仔细着点。”艾琳娜才放了2本书，她又追着过来：“哎，哎，你怎么又乱放……旅游类的书是放这里吗？”这种倚老卖老的语气听着真让人受不了，某色尼坤终于忍不住了，他跃身跳过服务台，气冲冲地过去指着那老管理员：“这是旅游管理，不放这里放哪里？”

　　老管理员看着这个闯入她工作区域的男生，更是气得不行：“你进来干嘛？谁让你进来的？借书在外面等着。出去！”某色尼坤一直瞪着她，老女人看到他愤怒的样子，也有点害怕，一直往后退。某色尼坤一把拽过艾琳娜的手，直接把她拖了出来：“走，走，我们走，别干了，一个月也没几个破钱，还他娘的挤兑人。”

　　艾琳娜：“不行的，不行，这工作是田老师介绍的。”

　　“没事，我去跟田老师说，这老娘们太欺负人了。她平时没少欺负你吧？”不由分说地就把艾琳娜带出了图书馆。

　　“咳，你跟她计较什么，她们这些人都这样，占着自己有亲戚在学校当官，嘴上不饶人的。”

　　“我跟你说，这些人，你越让着她，她越来劲。”

　　“好了，这次被你这么一闹，我失业了。”

　　“这活儿一个月才几个钱啊，没事，跟我干，就这点钱，咱不愁。”

　　这个暑假，杨易的时间安排一半在佛教餐厅，一半去西原日报的勤工俭学中心卖报纸。周墨云跟他提过很多次也想一起去报点打工，杨易没有同意，理由是：卖报起得太早了，假期不光是分拣，还需要到街上去卖，因为报点想给学生们多一些福利，卖报纸的钱只需要把成本价交给报点，其他的可以自己留着。

　　外语系的周墨云可不是害怕早起，早上起不来的那种人，她常常凌晨四五点起来背单词听广播，跟卖报相比，时间也就差不多。因此杨易在暑假的第一天清晨天还没亮的时候，杨易他们几个勤工俭学的男生走出校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周墨云，他无奈，只好带着她一起去了。墨云跳上杨易的自行车后面，他们在逐渐明亮的天光中，早早来到报点。杨易发现，墨云今天很美，脸上也比以前精致细嫩了，头发绑起来了，但是额前特意留了几缕碎发修饰脸型。哦，她是化了妆，并且精心打扮过了，杨易终于明白过来，分报纸的时候忍不住频频看她。

　　在大学里耳濡目染了一年，女生们都开始学着打扮装饰自己。敷面膜，做离子烫，这些都是很平常的了。如果留心，会发现大二和大一的女生还是有明显不同的。几乎所有的女生宿舍都知道，都会去市中心的天泰商城买衣服，那里是一个服装批发城，四层楼，很多服装铺子集中在一起，各式各样的款式都有，并且价格比街边的店面要便宜，质量嘛，也就一般般，她们才不管质量呢，穿上好看就行。因此每周末，都会有大批学生光顾这里，如果有耐心，肯花心思寻找，常常能淘到很好的搭配，有时候店主的搭配创意，也会给到她们很多穿衣灵感。唯一不好的就是需要讲价，店主喊价一百，你还她三十她也有可能卖，不懂行，脸皮薄的也许还五十，自己就亏了，再有，如果还太低，或者还价之后不买，常常是要被店主骂的，她们用的语言可不文明。这里除了各高校学生，本地年轻女孩也常来。如果听到买主讲普通话，那价格是会说高一些的，一般这种场合，的女生都会架着吴天娇和林楠一起来，她们俩都会讲本地话。讲价的事情，就由她俩出面！每次价格都压得很低，的女生，可不是好欺负好糊弄的！店主如果骂她们，再用本地话回骂过去。

　　其实女生里，这一年来变化最大的是黄艾丹，这里说的是外貌上。她从女生课间闲聊中，早就了解到这个地方，柳冬她们多次在服装城遇见她，她一看到她们就躲起来或者绕到另一区域。黄艾丹也到报点来打工了，是杨易介绍来的，今天她也打扮得很美，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裙子，化了淡妆，皮肤有点现在流行的那种小麦色的健康美，和周墨云，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类型，是一种朴素的原始的美。如果仔细观察，黄艾丹的眼睛是很大很美的，晶莹又明亮，她的眼睛，还没有像她的父母一样被生活的艰辛，繁重的劳作磨得失去光彩，她自己有时照镜子，也会对这双眼生出一丝自豪并发誓要保护好它们，等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过去了，都不要变成像母亲的眼睛那样。这些，杨易是没有注意到的。他将属于自己负责的报亭点的报纸全部分完，动手帮周墨云分，两个人快速弄完，他们骑着车出发了。黄艾丹加快分拣速度，过一会儿在街上又追上了他们，她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一百米左右，这时候街上车辆很少，行人寥寥无几，黄艾丹怎么都瞧得见他们。

　　卖报通常只卖上半天，有时运气不好，还剩得多，那么下午还会接着卖。但往往不会占用全天时间，黄艾丹结束卖报工作，还有时间帮助袁教授录入文本。晚上她会去独自去校内闲逛，暑假的夜晚，锅庄是每天都有的，傍晚五六点开始，凌晨一两点才结束。黄艾丹实在太无聊的时候，也会加入载歌载舞的队伍。她听到一种八卦，说杨易和周墨云是跳锅庄认识的，当然这个版本不太准确。进校以来，她也参加过很多场锅庄，但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在她心里能和杨易媲美的人。也有那么一两个男生追求过她，而她内心的感觉并不是被人追求的美好，而是恶心。就像今晚，那个男孩子看到她在锅庄圈子，立即跑过来拉着她的手一起跳，旁边本来和黄艾丹一直牵着手的女孩也知趣地把黄艾丹的手给她。这男孩文质彬彬的，斯文有礼，长得并不难看，说他长相中上也可以。黄艾丹被他拉着手，一会儿两人手心里就被挤出滑滑的臭汗，跟有一滩水在手里一样，这让黄艾丹感觉到很不舒服，兴致索然，厌恶的情绪开始作祟，她甩开这男孩的手，又甩开另一个舞伴的手，自己逃了。男孩怔怔地看着她离去，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哪里得罪了他，如是几次，人家也就不再纠缠她了。

　　黄艾丹跑到学校邮局东面的那片空地，前几天她白天路过的时候，发现有几丛小野菊开了很多，一只很可爱的小白猫总到那里玩，她有时候会停下来逗逗那只白猫。这种荒芜的杂草丛生的地方，总是符合她的心境，自从进校以来，她总在寻找类似这样的萧条无人之地。晚上的小野菊，藏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那只猫又来了，在花丛下乱窜，黄艾丹从兜里拿出几片鸡肉，这是他们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特意留的，用餐巾纸包了一层，又放到塑料袋里面，小猫看到有食物，就朝她这边跑过来，黄艾丹把鸡肉撒在地上，小猫只是闻一闻，不吃。黄艾丹把它抱在膝上，这小猫很乖。小猫小猫，你是不是也没有朋友啊？你也总是一个人玩对不对？不知道是心疼猫咪，还是心疼自己，一阵酸楚窜到鼻尖。她又在心底思忖，向小猫咪低语着：你也不是没人爱没人陪？你想要最好的，对不对？你跟我一样。

　　天太热了，白天柳冬她们宿舍都不敢出门，林楠和王念茹去东门外买来了几个大西瓜，她们把每个一分为二，用勺子挖着吃。

　　吴天娇最先吃完，她的那半个西瓜挖得一干二净，她把那个碗一样的东西往桌上一放：“真无聊，接下来干什么呢？哎，林楠，叫你们家晓风把男生宿舍都叫出来，咱们到三食堂那家水吧乘凉，打牌去，那里有空调。”

　　林楠作势要打她，没打着。自从林晓风和她学唱那首俄语歌，他们俩有事没事就约着出去吃个饭喝个饮料什么的，女生们于是开上了他们俩的玩笑。

　　吴天娇：“叫不叫嘛？”

　　林楠：“他们哪有空啊，杨易他们不是卖报纸么，这几天有几个报亭因为城市基建给拆了，所以就多出来很多报纸，只好让他们勤工俭学的学生拿到街上去卖。他们全寝室都出动了，这会儿应该在街上卖报纸。”

　　柳冬：“那我们也去帮忙吧。”

　　吴天娇嗲着个声音像哭一样：“这么热的天…..”

　　林楠：“杨易的女朋友也在卖，我本来也想去的…..”

　　韦依凤：“那娇娇，你自己在宿舍，我们去了。”

　　后来还是全宿舍都去了，除了艾琳娜，她总是不在宿舍的，每天和某色做生意。

　　林楠看到林晓风的时候，差点笑出了声，他推着自行车，车前端的篮子里，放着一叠报纸，肩上斜挎一个大大的报社发的工作包，里面是剩下的报纸。杨易和周墨云也是一样的打扮。像老电影里上海滩的报童一样，只是多了一辆自行车，每个人头上多一顶防晒帽子。林楠想象那种画面，“卖报，卖报，看大新闻喽”，就是这种感觉。实际上林晓风他们的确也是这样吆喝的。

　　晓风：“你们怎么来了？”

　　女生们：“有人不放心啊，让我们来帮你卖。”

　　“帮我？我不用”晓风一脸骄傲：“我卖出去的最多！你们还是去帮朱建吧，他剩得最多。”

　　朱建和杨易，周墨云三个人坐在一家超市的入口处休息。看到大家都来了，三人都很惊讶，起身准备迎接。杨易说：“这回动静大了，惊动了各位兄弟姐妹。”

　　杨易：“这么热的天，不在宿舍待着，都出来干嘛呀？”

　　柳冬：“班长，你说这话可就没良心了啊，我们特地来帮你们的。”

　　杨易：“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周墨云。”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地把墨云介绍给两个寝室的小伙伴，墨云朝大家微笑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几个准备进超市购物的顾客，被林晓风拦在门口：“勤工俭学的，照顾一下吧…..照顾一下吧。”人家一听是勤工俭学的，一份报纸也才几毛钱，有人直接就买了。那时电脑没有这么普及，也没有手机网络这种东西，报纸还是很多人获取信息的一个重要途径。

　　陆有鸣：“好啊，林晓风，原来你是用这种乞讨的方式卖出去的，我就说嘛，怎么我们还剩那么多，就你小子剩的少。”

　　林晓风：“说那么难听，我也只是说了我们是勤工俭学的嘛，这不是事实吗？这叫策略，懂不懂？像你，死脑子，卖到天黑你也卖不完。”

　　陆有鸣：“那是我不会卖么？那不是该买的都买了么…..”

　　林楠：“就这天气，你们在这种地方，怎么会好卖嘛，应该去江边，卖给那些喝茶打牌的人，那儿人多，那些人也有时间，买来打发时间什么的，或者，买来垫着坐，也不白费钱嘛。人家总不可能因为心疼你们勤工俭学生，就白买一个东西。”

　　林晓风：“对，林楠说得对，我咋没想到呢？”

　　杨易也说：“有道理！”

　　接着大部队马上就往江边转移了，一边走，一遍吆喝着卖。黄艾丹没有跟着来，杨易找她的时候，她已经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