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呼唤你的名字》石希

12、第十二章

　　黄艾丹在学校机房练习打字，她已经练了小半个月了，除了上课时间，她基本上都泡在机房。辅导员安排杨易负责教她打字，但其实杨易只教过她几次，黄艾丹学习能力非常强，也很有毅力，身上有一股执拗不放弃的劲儿，短短两周就已经相当熟练了。

　　杨易对她的进步也感到非常惊讶和赞许：“你学得太快了，差不多了，明天我就跟辅导员说，你可以去做那个打字的兼职了。”

　　“谢谢你帮我！”

　　“都是同学，客气啥。行了，你打字的速度够快了，今天就到这里，你回宿舍歇一会儿吧。”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再练练。”

　　“那行，那我先走了。”

　　“嗯。”

　　田霏千叮咛万嘱咐黄艾丹，以后千万不能再随便拿人家的东西，好好学习，将来你会拥有比这些好无数倍的东西。确定黄艾丹已经进行了深刻反省，料她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不敢再犯了。田霏和宿管进行协调沟通之后，黄艾丹就从寝室搬出来了，在一个周末的傍晚住进了袁教授的家里。

　　袁教授家古色古香，很有书卷气，客厅的皮沙发后面，摆放着一排排书架，此外还有一个专门的大书房，陈列着教授这一生收藏的书籍。田霏想，把黄艾丹安排到这里是最好不过的了。

　　边珍和李莹那边，她们感到很庆幸，那个举止和行为都很奇怪的黄艾丹，那个她们眼中的贼，终于不在这个宿舍了。通过田霏的这一番操作，她们也更加确信，偷东西的就是黄艾丹，不然辅导员为什么想办法让她搬出去，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黄艾丹呢，她心情就像刚从牢里放出来的囚犯一样，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她白天正常上课，空余的时间就协助袁教授整理他的书稿，录入电脑。她和两位老人相处得还好，黄艾丹尽量不给老人添麻烦，中午吃完饭就回教室学习，下午上完课，也先到食堂吃了饭，才回袁教授家。袁师母对她也照顾有加，经常想留她吃饭，把早餐面包蛋糕牛奶之类的，偷偷塞进她的书包里。慢慢的，袁师母也发现了，这个女孩性格孤僻，有时候说话有点冲，不太懂得礼貌礼仪，自卑又倔强。她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告诉袁教授，老教授说：“孩子嘛，可以引导。”

　　袁教授夫妇这么大年纪了，仍然坚持每天清晨六点就起床，简单的早餐之后，就一同关在书房学习，袁师母还种了一些花草，浇花也是一项日常重要的内容。他们每天都洗澡，出门前总是仔细检查自己的穿着妆容，这些都是黄艾丹悄悄观察到的。有了榜样，人自然会模仿，黄艾丹也逐渐养成了一些好习惯，但她的身上，仍然有一些非常唐突的东西。工作方面，她打字速度越来越快，袁老师交给她的任务，她很快就能做完。

　　艾琳娜则被安排到图书馆做检索员，那时候图书馆还不完全是电脑管理，半电脑半人工吧，要借什么书，先在图书馆入口处的几台电脑查好书号，写在一张小纸条上，交给检索员，然后在一旁等待。由检索员到对应的书架找到这本书，交给借阅者，还书的时候，也需要工作人员放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消除借阅记录，艾琳娜就是做这些琐碎工作的。

　　其他的贫困生，有些被安排到食堂帮工，有些被介绍到报社的分发点。那时候当地销量最大的西原日报和学校有一个合作的勤工俭学项目，就是将报纸按照各个委托报亭点的要求，清点份量，骑车送交给他们。分发点离学校只有几分钟路程，工作时间主要是在周六周日上午，不影响学生正常的学习，但是那两天晚上，得四五点天没亮就起来，赶到分发点领报纸，分报纸，天麻麻亮就骑车去送报。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种工作的机会呢，主要是因为分发点招来的全职职工需要休息，也不能让人家天天干吧，兼职的学生相当于替换他们。这工作平时只给贫困生安排，暑假寒假也接收一般的学生，杨易后来也干过这个工作。

　　贫困生的兼职问题处理好之后，田霏总算可以稍作休息了，按照她对这个学校辅导员工作的了解，到期末考试之前，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大事了。于是她在周末回了一趟家，她的家，就像传言说的一样，在该市军区家属院，她的父亲是一位老干部，她的母亲也在军区工作，两人一起分到一套四居室很宽敞的房子，在三楼。毕业之后，田霏接着就去参加辅导员培训，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学校单身宿舍，这次回来，父母都很开心，这会儿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嗑瓜子，父亲在看电视上播放的新闻，父女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母亲也在厨房开始忙起来，女儿工作这几个月，瘦了不少，当妈的看着心疼，正在准备女儿最爱吃的菜。

　　田爸爸：“工作顺利吗？”

　　“还行吧，有些小麻烦，都解决了。”

　　“哦，你上次让我帮你买的药，已经买到了，放在你房间桌子上了。”

　　“嗯，谢谢爸爸。”

　　“益川什么时候过来啊？”

　　“不知道，他本来说应该在这个月过来的，到现在还没来，可能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

　　田霏突然想起来，问她父亲：“爸，我工作的事情，是您安排的吗？”

　　“没有啊，不是你自己要留校当辅导员，非要考什么内招考试吗？”

　　“同事们都在传，说我的工作是您找我们领导得来的。”

　　“我没有，我也不认识你们领导啊。”田父有点小激动，索性把电视关了，和女儿认真聊起来。

　　“说是您找教育部门的人走后门。”田霏磕着瓜子，无奈地说。

　　“无稽之谈，我是有几个老朋友在教育部门工作，可你们学校是民委直属的学校，具体招辅导员的工作，你们学校是谁管，我要去找谁，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

　　田霏恍然大悟：“对哈！”

　　田霏拿出老干部讲话的派头，一本正经地强调：“你爸爸作为党培养的干部，我也是有原则的。你要说托我帮你买点药，我可以利用我的朋友关系去打听打听哪里有卖。但是这种违背原则走后门的事情，我怎么能做呢，我生平最痛恨这种不按规则办事，不光明磊落的事情。”

　　“我相信你，爸爸。”田霏如释重负地露出了笑容。

　　田霏的妈妈已经将饭菜准备妥当，叫他们父女吃晚饭。妈妈做了她爱吃的藿香鲫鱼，糖醋排骨，还买了一些卤菜，又炒了几个素菜，一桌子很丰盛。田霏帮着妈妈盛饭，分筷子，一家人坐下吃饭。

　　田母：“你工作太累了，你看你瘦得，还黑了，赶紧多吃点，平时要注意营养，不要只顾工作，也要顾着点儿自己的身体。”

　　田父：“对，你妈说得对，多吃一点，不要在意别人的口舌是非，把自己的工作干好就行。”

　　田母：“怎么了？”

　　田父：“有人造谣说咱们的女儿，是托我的关系才做的辅导员。”

　　田母：“唉，谣言哪个单位都有，放平心态。咱们呀，管不了别人的嘴，自己别往心里去就是了。来，多吃点儿。”

　　田霏：“嗯，谢谢爸爸妈妈，我就知道你们不会做那种事情，我也相信自己的实力。不就是做个辅导员么，还用靠我爸？”

　　田父：“对了，我女儿说得对。来，吃鱼。”说着给田霏夹了一条鱼在碗里。田霏大口大口吃着，吃完一碗饭，又添了一碗，那盘藿香鲫鱼，没几分钟就空盘了。这段时间，班里的事情，人们对自己的非议，压得她喘不过气，饭都吃不香，今晚总算可以安心吃一顿饭了。

　　吃完饭，田霏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整洁干净，父亲说，母亲每天都去打扫。窗台上养的那几盆多肉植物，也被母亲照顾得很好。夜色迷离，她仰头望月，心里被勾起一丝牵挂与惆怅。田霏拿出杨易交给她的那封信，放到一个收藏盒子里，这个盒子，是专门放李益川给她的信的。盒子里还有李益川给她的一个纪念小玩偶。李益川，她一想起这个名字，一想起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就觉得心里很安慰，很安稳。小时候玩警察抓小偷，益川总扮演警察，她和小伙伴扮演小偷，而她，总是第一个被警察抓住的小偷。想起不觉泛起笑容。益川长大后，真的做了一名警察，缉毒警，说好的这个月要来D市，却迟迟不见人。李益川，就是她大学四年没有谈恋爱的原因。

　　每次女儿回家，田母都想问她和李益川的事情，不行的话给她再介绍单位同事的儿子，可又不敢开口，女儿大了，参加工作当老师了，不好问了！田霏性格又沉静，什么事儿不喜欢说出来。这个年纪的女孩，正是对爱情最执着的时候，让她放弃所爱的人，另择他人，怎么可能？

　　李益川是做缉毒警察的，一旦有新的毒情，有任务在身的时候，一两个月没有电话和任何消息，这种情况都很正常！要找他，也无从找起，不知道他在哪里，电话也不是随身带的，有些任务不能带通讯设备。

　　做母亲的，一方面觉得益川这个孩子人品好，人靠谱，另一方面又想到他的职业特点，从内心讲，她是不想女儿过这种日子的，这样的等待，除了熬人，还有没有音信的担忧……

　　当然，这些，她都没有对田霏讲过。

　　与父母短暂的相聚很快又结束了，田霏又回到民院。得到父亲亲口解释她的工作并不是走后门来的，她又恢复了自信。可是，关于她的流言并没有停止。尤其她不在的时候，五花八门的讨论更为激烈，她偶尔听到，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想要反抗，又怕激怒同事们适得其反。“你们太过分了”“我是靠自己的能力进来的”“我父亲是个有原则的人，他没有为我走后门”，心里默念过很多遍的台词，在准备开口的时候，她犹豫了，最终忍了下来，她默默往后退，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