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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女人的起床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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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眼瞪小眼,谁眨眼谁输。
小时候,跟隔壁沟大灰狼爷爷一屋十几窝小狼崽玩这游戏,她就没输过,还凭这本事做了他们的龙头老大!
今天她竟然输给了一个凡人,被狼知道真是别混了......
尬不下去的卫岚揉揉眼,瞅着榻上半倚的病弱美人,“那什么,那我......你...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美人掩嘴轻咳两声,终于舍得眨眼泛了点泪光:“母妃已经同永昌道明一切,望皇姐恕永昌罪孽深重,往日永昌总与皇姐起争执之心,实在...实在......”
卫岚伸头试探地帮她接话:“实在不好意思?这我可以理解。”
美人红脸点头:“永昌当日并不知母妃将避水珠放在我的身上,也并非故意出言不逊激怒皇姐,永昌这厢给皇姐赔不是,望皇姐不要....不要......”
卫岚再伸了点头试探接话:“不要说出去?这我不能理解。”
骗人别骗魔呀!
避水珠的主人不可能感知不到避水珠的存在,卫岚要真是个不知门道的凡人便罢了,可她不是,那就得好好掰扯掰扯了。
不过直接揭穿不合人设,得换一个角度切入。
“当日云水池边你提及我去世的母后,言谈之间有奚落之意,难道并非故意为之吗?”卫岚冷眼看她,声调稍扬。
卫岫泫然欲泣:“妹妹岂敢,仅仅是由于应...定安候世子的缘故。上月常晚亭内,姐姐责骂妹妹不知廉耻,自甘下贱,对世子曲意逢迎,可世子与妹妹是...两情...有几分真心的。后妹妹想着姐姐的话,日夜辗转,自觉无法与姐姐相比而郁结于心,云水池昏了头才敢出言不敬。妹妹比之姐姐处处不如,也就多一位娘亲罢了,这才....这才......”
你就不兴把话说完,留点想象空间让人余味无穷怎么地?她也不是每次都想费脑子接话茬好吧!
卫岚有点心累:“依你的意思,这倒是我自作自受了?”
如斯美人被她吓得惊恐满面:“永昌并无此意,千错万错都是永昌的错。只怪永昌一时情急失言,望皇姐海涵。”
这不会说囫囵话嘛!
卫岚点了点头:“自然都是你的错,不过我大人有大量,所以不屑同你计较。”
卫岫笑容勉强:“皇姐雅量。”
卫岚手搭在膝头点了点,清声说道:“雅量也是有原由的。要想此事作罢,你得做上三件事,姐姐我心里才过得去。”
卫岫愣了一愣,竭力微笑:“永昌能做到的定尽力而为。”
卫岚秀眸灿灿,言带欣赏:“好办!你才名远播,肯定能做到。第一件,取明黄之墨为我母后抄《地藏经》《楞严咒》《无量寿经》各百遍。第二件,今年群芳庙的飞花令你不许参加。这第三件嘛,我要你给萧应期写一封情书,越缠绵越好!”
她瞧着卫岫的神情从幽怨到茫然,到最后脸烧得跟武财神关二爷似的,颇为满意。
卫岫偏过头轻咬朱唇,颇觉羞恼:“皇姐,此事不合...不合礼法吧?”
卫岚啧了一声,“他还算是你皇姐我未婚的郎君吧,你们俩两情相悦,私相授受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合不合礼法?”
不待卫岫反驳,她从怀中摸出一张符,“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会用情书对你不利?担心我转头把你卖了?我不会如此作为。这是卫室宗族的永誓符,今日所言句句映入符中,不会有违。”
怀柔抑或强逼,总归她最后扭扭捏捏地点头应了,和这个公主聊天累点但也算没白来。
誓入符,焚之以告上天。
卫岫黛眉微蹙,凝视着永誓符烧毁后的蓝火,怔然喃喃:“皇姐为何愿意如此,这不像......”
卫岚本已折返却又闻言转身,神色骄矜:“不像什么?不像我的作风?卫岫,从前卫岚....我确有过错,可却从未想过取你性命。云水池一事我们仇怨两销,你该明白什么意思,所以最好不要再来触我的霉头。”
少女言尽,侧转入屏风,明灭的琉璃灯火为她迤逦了一道细细长影。
是不一样了,可还是一样地让人讨厌啊......
卫岫命人灭了琉璃灯盏,浅浅睡下。
***
“别睡了!公主!好大的太阳把屁股晒焦了!”绿冉苦着脸,拽着湘绣云被半卷被角轻晃。
“是啊,公主,隅中巳时了,萧公子已在院外候了一个时辰。要是传出去啊,陛下指不定又要您抄写佛经了。”红霏蹲在一旁添柴加火。
卫岚皓腕一翻,气冲冲地掀开覆头云被,恨向两个苦口婆心的小丫鬟,“屁股哪里焦了!两个小骗子!明明才辰时!”说完就又要缩头瓮进被子里。
二人立即齐心协力死死攥住被沿,红霏急声:“真的呀,公主。虽未至巳时,萧公子确然已等了一个时辰了!您若再不出去,前院的小丫鬟都劝不住了!”
卫岚捶床忿忿:“劝不住什么!他要敢走,直接拿麻绳把他绑了!”
绿冉好心解释:“是...是劝不住萧公子来敲房门...他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寅若不起,日无所办......”
寅若不起!什么样的变态寅时就起啊!这辈子昴日星官投生吧!和她有这么师徒情深吗?
东方熹微,槛窗碎了晨光,卫岚想碎了萧应问,当然也就只能想想......
萧应问他好端端地立于林深院苍华木一弯虬枝之下,反复踱步,闲得将二十九个行令常字翻来覆去背了百八十遍。背到花字的‘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一联,秀色玉颜的美人终于肯出来了,就是神色有些......生无可恋?
“萧公子久等了,那快开始吧,咱们早学完早好,我......你还赶得上睡个回笼觉嘛。”边说边打哈欠,秀眸惺忪,一脸不耐。
“......似乎是公主诚心求教,不该如此散漫无行。”萧应问捏着一卷宣纸有些无奈。
是啊,当事人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什么借口不好,非得说自己爱学习!魔族学宫的老先生一半被自己气走,一半被自己打走,这辈子都没上过早课这种东西,谁知道还会碰上你!
“好好好,那萧公子请赐教吧,想怎么赐怎么赐!”卫岚咂了口茶,勉强提起精神。
“飞花令约有春、花、秋、月、风、云、雨、雪、梅、兰、竹、菊、青、天、白、日、红、芳、绿、柳、山、水、草、木、诗、酒、离、愁、夜等二十九个飞花常字,每一常字我都择了十首体例誊写于此,公主三日内熟诵于心。三日后,我会日日捡一些僻字险句,公主另行背诵。”他肃了张脸言明学习计划。
卫岚默了默,颤声向他重复,“二十九个飞字?二百九十首诗?三天?”
他冷酷地点了点头,“不错。一日一百首还当有空余可以回顾。”
呵,真是谢谢您留那十首诗的空余......
他还贴心地加上学习指导:“公主若日日早起而诵,二十九个飞字定然不在话下。”
你一定是二十八星宿的第二十九个兄弟吧,管人早起还管人背诗......
卫岚瞟了眼铜锱厚的宣纸,讪笑地凑过去同他打商量:“萧公子,这样吧,反正咱俩也相看两厌,而且学习目的也就只是为了夺魁啊。不如这些时日你好好休息,到时候你代我去参加,以你的盖世才华那必然力压群雄啊!”
萧应问闻言气极反笑:“力压群雄?是力压群芳吧!我没记错的话,花神庙飞花令向来只能女子参加!”
卫岚打个哈哈,继续忽悠:“萧公子好记性啊!是只能女子参加不错,可届时大家都会戴幕篱啊,那谁能知道呢。”
“神灵可知,若你诚心求取碧玉叶以配姻缘,当存敬畏之心。”他郑重掷声。
到底我来度化你,还是你来教化我......
卫岚哀戚戚地对着这块死木头认命了,继而又似想到什么,双目发狠地盯着他:“好,不过你也不能闲着,不然我容易心里不平衡,不平衡就背不好诗!”然后噔噔噔地跑进殿里抱了沓纸出来,小脑袋被遮得只剩个尖。
“父皇让我为你的心上人抄经祈福,喏,我只抄了两页,你仿着这两页把剩下的抄了,仿我的笔迹要仿得像些,形似神也要似!”卫岚边递边说。
他面对怀里的飞来课业,皱眉不解:“我为什么要帮你抄?”
卫岚奇道:“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能将你的心意借我手送去啊!想想永昌若是因此痊愈,她会多么开心,你想想就激动对不对?”
萧应问挑眉而笑:“是你就多么开心,想想就激动了吧。”
卫岚抿唇握拳,严色威胁:“不重要!反正你不抄我不背!”
少年轻笑一声,宛若烟雨江南的晚春微风,痒痒的,有点挠人。
他无言接过紫木羊豪便埋首案几,执笔身姿风华卓尔。
“字如其人,没想到你如此潇洒张扬,字却秀美有致。”他端详纸张,微有惊奇。
卫岚理宣纸的动作愣了愣,似有追忆:“应该算是我阿娘的字吧,从前练笔都是临她的帖......”旋即故作俏声:“我看你也是个风流郎君,笔墨却凝重深沉,你又是何处学来的?”
他耸肩无谓一笑:“生来便是,未曾学过。”
啧,嘚瑟!
林深院中,苍华木下,风过飒飒。
时光错眼间便至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