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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咱们互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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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明半昧,长身玉立的少年踏一地暗香残冷而来,眉如远山,目盛秋水,身形有些削薄。
“陛下且慢,臣有内情要禀,事关永宁公主与永昌公主之争。”少年敛了眼锋拱手请谏。
卫帝斜睨一眼,似有不悦:“原是定安侯府的长公子,雍华殿宴飱群臣,你不在宴间同乐怎来此处?”
少年清声答道:“应问自觉不胜酒力亦不便扰众臣雅兴,便悄然告退。不想宫繁迷途,偶见两位公主争执落水,应问下水相救后本想离去,不意听见永宁公主言谈之间对永昌公主误会颇深,且避水珠一事实在另有隐情。应问不愿见永昌公主蒙不白之冤故而现身,望陛下海涵。”
一时众人都有些无语,这事儿没完了还!
又除了贵妃。
贵妃她率先反应过来,言辞切切:“那可多谢定安侯公子今日挺身而出了,便请公子快快奏明个中隐情吧。”
卫岚倒是借着幽幽月色认出了这位无中生有的眼前人就是池中英勇护花的彼时人。
她觉得有点意思啊,作为当事人也非常想听听永昌所谓的冤屈和隐情。
个小白脸不去戏台子上唱戏,来这编话本......
卫帝卫肃闻言也颇为惊异:“你...你竟救了两位公主,那你权且说道说道这前因后果,尽实说来,不得隐瞒!”
少年恭声相应:“微臣不敢。微臣自辞宴行出雍华殿两室之后,便觉迷途。说来也奇,这一路竟无侍者相问相引,微臣忽闻此地有言语之声,便闻声而至,无意见永宁永昌两位公主争执不下,皇家内事外臣本应相避,却....却...”
少年此时似有为难之色,继而沉声:“却不想此事与定安候府关系甚深,故而不避,望陛下恕罪。”
卫岚有点愣,根据原主和永昌每日阴阳怪气的谈话内容,这好像不是她们今天吵架的主题,而是前几天的。
过期了吧!
卫帝倒跟催说书似的心急,“无妨无妨,这...那...那后事如何呢?她二人又是因何落水?”
少年转向卫岚恭敬行一礼后不紧不慢地说:“当时,永宁公主从永昌公主怀中强夺出一颗宝珠,发现此珠认永昌公主为主后便打骂责斥,言语间提及永昌公主不该与舍弟定安候世子萧应期多有往来,连如此珍贵的避水珠都为她双手奉上。永昌公主细细辩解,多加礼让却仍然避之不及,拉扯之间二位公主双双落入池中。微臣见事态急迫后下水相救,本想此等宫闱私事不便诉诸人前,当自行离去。却听闻永宁公主言辞之间多有失真之处,而永昌公主终是无辜受累,故而执意上前请见,望陛下宥恕。”
静水惊石,众人沸腾了!
只不过是暗暗地沸腾......
除了贵...哦不,卫岚。
卫岚此时有点欣赏他,要不是她自己个儿知道真相,真就被这三个‘望’给折服了.
个小白脸还真挺能编!
卫帝乍闻此言,怫然变色:“永宁,萧公子所言可真?你却有何说法?”
卫岚看着这位仗义执言的萧公子,有些好笑:“公子此言倒是说永宁矫饰真相,枉顾是非,冤害了永昌?”
萧公子微微垂首,一派端肃:“微臣不敢,不过打闹之举,公主许是误会永昌公主罢了。可若无微臣今日上言,永昌公主日后恐因无端冤屈有口难言,再难立于人前。微臣也恐终日寝食不安,万望公主恕罪。”
呵,多仗义多高尚多不畏强权......
卫岚轻笑一声,有些散漫:“好,依公子所言,那避水珠当为定安候府之物,这又如何证明?难不成把你家正在交鹿野杀敌的世子弟弟萧应期叫回来滴血认珠么?”
众人心中也早存此疑问,闻言皆望向执手而立的萧公子。
萧公子却如早已预料般,不轻不淡地开口:“不必劳烦世子。世人皆知,避水珠一生只认三主,认主后会护佑与其主血脉相关之人。当日承蒙圣恩,家父溶血于珠以成宗室之荣。后世子虽继为避水珠第二位主人,身负定安候府血脉之人亦皆为其所护。虽不比世子,微臣却也有方法证明与此物的关联。”
这倒是有些出乎卫岚的意外。别人仍在怀疑避水珠究竟为何人所有,故而心有疑云便也罢了。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与永昌争执的真正缘由和这避水珠为何人所有,因她从魔界带来的古戒凤引助她隐藏了珠息,感知到连贵妃和卫岫与避水珠的相连之力。
凤引不会出错,他却如此信誓旦旦,看来眼前这位公子当有些不凡之处。
思及此,卫岚倒是拭目以待。
卫帝命侍者取来了早先搁置一旁的避水珠,萧应问接过后轻置于掌中,避水珠却无半分珠光。
他不以为意,徐徐步至造景假山旁掰下一块碎石。右手环执尖利如剪的碎石向左腕间骤然刺下,碎石没入约两指,腕间丝丝血珠坠落像脱了串丝的小红珊瑚。而此时他手中紧攥的莹白玉珠见血却银光大盛久久不衰,其光亮竟远胜方才数十倍,映照在他清隽的脸上更显苍白惊异。
泠泠珠辉覆着妖冶血色,恍见冥河忘川生死路尽头至红至白的曼珠沙华。
众人见此诡谲之象皆是心惊,萧应问却浑然不觉,只双手齐眉轻声告罪:“非常之法,惊扰圣驾,望陛下恕罪,也望陛下圣裁。”
卫帝回过神来,以手抵唇掩饰地咳了咳,直看向卫岚,厉声而问:“避水珠惟予所护之人银辉珠光,萧公子已然证明此珠为定安候府所有,其所言为真。永宁,你可还有话什么好说......或者好解释的吗?”
......
卫岚确实没什么话好说或者好解释的,她只顾着凝视低头的萧应问,瞧着他的丝丝血珠微微有些怔愣出神。
没办法,她有点儿激动!
不是为他这段抛头颅洒热血的感人爱情故事,而是凤引感知到他的血意,告诉了自己眼前这个因爱洒血的小白脸就是她要寻的因情生障的怪魔神。
造孽啊,两辈子都这么为爱痴狂!这人设也太稳了!
卫岚盯着自己的猎物咽了咽口水,费劲地挪开视线,哀声打噎:“铁证如山,儿臣确实无从辩驳,是...是儿臣对不起永昌妹妹,可...父皇明知那避水珠恩赐于定安候府的因由啊,永昌她如此不知避嫌,儿臣也是见永昌并无大碍一时糊涂才......”编不下去了还抹了抹费劲挤出来的泪水拖时间。
众人对传闻中向来跋扈的永宁公主这么爽快地认错颇感诧异,尤以萧应问为甚,卫岚看着他惊奇得小白脸白里透红,红了又白。
自认为知悉内情的卫帝闻言反倒有些无措,抚掌急声:“永宁,这避水珠的确原为你母后亲族所贡,后来赠予定安候一为褒奖之举,二为结亲之礼。你母后当年也亲自定下了你与定安候府的婚事不错,可这些年世子他心存保家卫国的鸿鹄大志,无意于儿女私情举国皆知。此乃国之幸事,你岂能整日一副女儿心肠四处相疑,更加不能把这祸水东引到守礼的永昌头上去!”
又斜了萧应问一眼,握拳思量一番:“至于这避水珠嘛......一切就等世子得胜班师回朝之后再行解释,永宁你...也再不要猜虑过重,成天闹得人仰马翻!”
卫岚面上乖声称是,心中不住腹诽,若非如今大卫皇族式微,定安候府是满朝武官中的中流砥柱又掌了卫朝兵力泰半精锐,萧应期这个男颜祸水还不知能不能混得这么开。
然周折迭生,千帆历尽,连贵妃终于是可忍孰不可忍地颤声开口:“陛下,那此事难不成就此作罢?!永昌她...她可是无辜遭言污蔑啊,永宁她便如此泰然吗?”
卫帝肃着脸连忙找补:“自然不是,此事永宁罪过尤甚,岂能就此...就此揭过,便罚她...罚她在朝阳宫中时时静思己过直到永昌痊愈,噢,还要日夜为永昌抄经祈福。当然,等永昌痊愈之后还是需永宁亲自赔罪才是。”
......
卫岚和连贵妃心中都对卫帝的话术表示很无语。
眼看连贵妃就要憋得吐血,卫岚不计前嫌地出来帮她顺气:“父皇,儿臣自知罪孽深重,百死莫赎。如今真相大白,仅静思己过四字实在难以服众。若不论处责罚,永宁亦无颜立于人前,若不从严而治,永昌妹妹病中亦甚感心寒。”
嗯,得谢谢那两位给她想好了现成说辞。
众人这次讶然非常,公主莫非转好性了,还上赶着求虐待......
卫帝双目圆瞪,瞅着这个糟心女儿有些莫可奈何:“那...那你待如何?”
卫岚视线落在静立一侧的萧应问身上,一片痛悔之色:“今日萧公子先于池中舍身相救全了永宁一条命,后又仗义执言避免永宁误入歧途,这番经历永宁细细琢磨开来,实在感激不尽受用不尽,甚钦佩于萧公子风貌之高洁,品性之端然。惟愿父皇俯准萧公子日日前来朝阳宫教诲严诫,永宁望有此良机得以受教通悟,及于万一。
不不不,公主果然还是那个公主,逮着机会就要公报私仇,这位小俏郎君可惨咯!
这厢卫帝也是猜出了个七七八八,顾忌着萧应问在定安侯府虽一向人微言轻,但终究沾了侯府的几分光,正纠结要不要顺了女儿心意将定安候府的小郎君踹入火坑,抬首便见他视死如归地站了出来。
“微臣愿行公主所愿。”月色清寒却不及他声凉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