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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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借着天边最后的霞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试图将自己的衣服整理的体面一些。
他毫不在意身边警官严肃的表情和生硬的态度，满面笑容地朝这位在两个小时前逮捕了他的人民公仆挥手告别，转身坐进了来接他的黑色轿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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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怎么来了？”
车子发动之后，卷发青年见车上的人并不是自己预料的那个，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凝固起来。
“你不想见到我？”
在传闻中鲜少出门的画家小姐出现在前来接太宰治的车里，微微扬起下颚——一般来说这个动作很容易给人一种居高临下般的傲踞的感觉，但因为做这个动作的人有着惊人的美貌，以至于让人觉得傲慢是这样的美人理所当然拥有的特质。
容貌迤逦的年轻女性用她狭长多情的眼睛淡淡地扫过青年，语调轻柔的反问：
“……是觉得因为搭讪女性而被拘留这件事感到丢脸吗？”
“哈哈，在小姐面前，我还是想有点形象的嘛。”
卷发的俊秀青年虽然这样说，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羞愧的样子。
“……”
原野绕有兴致地打量着坐在自己身边看起来有些狼狈的男性，凌乱的卷发遮住了他大部分五官，衬衫的领口像是被人暴力拉扯过一样变得邹邹巴巴，原本系的漂亮的波洛领结此刻也只是松垮的挂在他的脖子上，那颗海蓝色的宝石要掉不掉的晃动着，随着光线的变化，明灭着瑰丽动人的光泽。
……虽然知道事实是怎样的，但太宰治这副模样确实让原野觉得他很有一种适合被欺凌破碎的奇异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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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注意到今天男性的颈间没有缠绕着他那标志性的绷带。
她有些惊奇：“太宰，你今天怎么没有缠绷带？”
“嘛，”棕发青年眨了眨眼睛，扬起乖巧的笑容，“用完了哦……所以我今天才想出门买的呢。”
“……是吗？”
她记得自己有让黑目定期去采购太宰使用的绷带，黑目的记性很好，一般不会忘……所以是太宰的使用量太大了吗？
原野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虽然有些疑惑，但这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比起无关紧要的绷带，她现在有更关注的事。
“这些是怎么弄的？”原野指了指青年衣物下若隐若现的痕迹。
“啊，这些……”
原野不问还好，一问太宰治就开始瘪着嘴抱怨起来，他扯着自己的领口，想要原野看清楚些。
“横滨的警察执法也太暴力了一些吧？明明我都举起双手了，也说了没碰那位小姐一下，那些警察就像三个月没见过肉的饿狼一样，一下子就把我按在地上……超级疼的！”
面容俊秀的青年亲昵地靠近年长一些的美丽女性，他们之间的距离被自然的拉进，青年看似任性的控诉让他的举动显得并不十分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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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脊背贴着后座，突然放大的面容让她几乎错觉自己能感知到对方过于炙热的体温……这样的认知让她的身体不自觉的紧绷。
她本想呵斥太宰治毫无分寸感的靠近，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口。
可能是因为卷发青年的表情很坦荡，没有一点轻佻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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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气恼，青年那双平日里总是幽深冷漠的鸢色眼睛，在此刻亮起了两簇小小的火光……像是长久围困蝴蝶的迷雾终于被吹散，堂皇温暖的日光照耀在蝴蝶的挥舞翅膀上，因此折射的明亮火光。
而原野将视线落到太宰治非要展露的肌肤上时，第一时间注意到的竟是青年修长脖颈上分明的血管和他形状漂亮的如同某种鸟类翅膀般伸展的锁骨。
然后原野才看到那些深深浅浅的红色和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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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其实很瘦。
平日里或许是因为身高和衣物的遮盖，时常会让人觉得这个人是因为身高才显得瘦长，但只有靠近了、没了衣服的阻碍，才能深刻的认识到卷发青年比起同龄男性，实在消瘦的惊人。
——他同样也白的惊人。
原野由于职业的原因，早就注意到了这点。
可只有现在，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在这昏暗光线下被迫拉近的距离里，她才发现青年没了那些绷带缠绕的肌肤颜色实在令人瞩目。
那并非原野自己脸上常见的那种、失去了血色和温度的、几近颓败的苍白，而是另一种更加特别的冷白。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原野觉得卷发青年的肌肤更像是一块冬夜里被沉入池底的玉石，终日潜藏在幽暗的阴影里，不见天光，只有清澈的月色垂怜。
这诚然不是什么健康的肤色，但对原野来说，这种皎洁的冷白有一种奇异的魅力，一时间竟使她无法轻易移开自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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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貌俊秀的青年弯着他漂亮的眼睛，嘴角含着散漫的笑意将自己脆弱的地方展示出来，青色的经络从耳后沿着皮肉向下蔓延，凌乱的领口敞开，薄薄的皮肉因为按压揉捏出现的绯红，在白净的肌肤上如同情人间过于放肆的暧昧，显得格外刺眼。
不得不说，当太宰治此时不再露出轻浮的表情，他身上会浮现出一种令人屏息的脆弱感，好像随便什么人，哪怕只是一阵风都能弄疼他。
其实原野并不偏好诸如海上的泡沫、转瞬即逝的露水、生命短暂的蝴蝶……这类美丽却易逝的事物。
可是，当太宰治在出现在她身边之后，她确实要承认，这个眼神阴郁的青年时常会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破碎的美丽。
——从事画家这种职业的人，实在容易被一些色彩鲜明、对比强烈的美丽事物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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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只是在撒娇而已。
原野模模糊糊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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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声色地放松自己的身体，原野移开自己的目光，客观的评价：“我认为人家只是公事公办，保护人民的安全是他们的职责。”
“唉？”
以为自己会得到同情和安慰的太宰治垮下脸，他得寸进尺地更加靠近年轻的画家。
“小姐真是太过分了，竟然一点都不关心我吗？”已经是个成年人的青年一点也不在意形象，熟练的使用小孩子才会用的语气和表情大声叭叭。
“我可是帮小姐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超级辛苦的，然后只是稍微邀请一位美丽的小姐去殉情还被警察抓起来了，到现在饭也没吃，小姐你不谢谢我就算了，居然还不安慰我？！”
卷发青年在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让原野觉得有些吵，她淡定的将太宰治推开了一点，将胳膊搭在叠在一起的双腿上，微微倾身，扭头笑道：“真奇怪，我以为你只是出于无聊才会到处乱晃，谁知道你居然骚扰无辜女性被抓，最后还要我把你捞出来，我没怪你，你怎么还怪起我来了？”
“……”
太宰治有那么一瞬间脸上出现了心虚的表情。
原野没等他反应过来，又问：“你说帮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是什么大麻烦？”
车子疾驰在街道上，外面的街道刚刚点亮霓虹，声色嘈杂，却半点影响不到车上点小小的空间。
黑发女性的话像是在兴师问罪——实际上她也确实有资格这么做，但她脸上还是一贯的倦怠和懒散，不见半点怒意。
画家小姐锋利眉骨下微陷的眼窝深处亮着点点星光，鸦羽似的长睫低垂，在眼睑下落下阴影，淡色的唇边勾起散漫的笑意竟让她看起来如同窗外的夜风一样轻盈温和。
光与影格外偏爱这样的美人，以至于愿意给她最恰到好处地点缀。
“……”
太宰治深知自己只要不违法，女性多半并不在意他在外面做出什么事，这次亲自过来接他估计是觉得有趣。
现在说出这些话也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让他安静一些。
——太宰治对许多事情都洞若观火，有时候他甚至会比当事人更先一步察觉自己的想法。
就比如……他要比原野本人更先觉察到她对自己的态度有一种微妙的宽容与放纵。
这种宽容和放纵的缘由不必深究，太宰治只要抓住这点不断的试探画家小姐的底线，并不断的使她对自己倾注更多的注意力就可以——他很擅长这种事。
所以哪怕知道原野希望自己安静一些，太宰治也不打算如她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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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哼……”太宰治模仿着某个侦探的语气，托这张脸的福，这让他看起来任性又不至真的会招人厌烦，“即使是小姐也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就从我嘴里获得情报哦——至少要一罐、不，要两罐蟹肉罐头才行！”
“……”
画家小姐慢慢眯起了狭长的双眸，墨色的长发衬得她的肌肤越发苍白，过于分明的色彩让女性身上那种颓懒的艳丽更加逼人，而美人的容色盛到了极致，甚至能让人恍惚中嗅见玫瑰般的芬芳。
“罐头可以考虑……太宰之前认识这样性格的人吗？”比黄昏中的玫瑰更加美丽的画家如此说，依然是漫不经心的口吻，“……你模仿的挺可爱的。”
“不过我更习惯太宰之前那种轻浮的语气。”
“……”
青年鸢色的瞳孔放大，故意扬起夸张弧度的嘴角不动声色地僵硬了一瞬间。
天边熄灭了最后一丝光亮，安静的车内只有一点冷调的顶灯在提供照明。
太宰治盯着黑发女性，微笑着开口：“……小姐你在开什么玩笑……”
“叮——”
手机短信提示音打断了太宰治这一刻想要说的话。
原野从包里摸出手机，却并没有翻看信息，只有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手机的边缘。
她没注意到身边男性异样的表情，又问了一遍：“太宰为我解决了什么麻烦？”
“……”
太宰治的沉默终于让原野察觉不对，她下意识转头，却猝不及防的对上了青年的眼睛。
那抹温柔寂静的鸢色闯入了原野的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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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有很多次，原野看见太宰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在透过那双鸢色的瞳孔，窥视着一片远比夜晚更加深沉压抑的黑暗。
那片黑暗神秘危险，或许曾埋葬枯骨，或许也有恶意翻滚……由于疲懒，又或者其他原因，原野从未试图探究了解，从来只是遥遥的看上一眼那片虚无的黑暗。
只有今天，原野奇异地从那寂静的黑暗中看见了一只濒死的蝴蝶——摇摇欲坠、孤寂无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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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还是由太宰治先打破了奇异的沉默，他回答了原野的问题。
“或许小姐应该看看长谷川先生给你发的消息。”
像是一下子觉得百无聊赖，又像是终于懒得故作爽朗，青年的声音轻的如同一片雾气。
原野不知道他为什么语气如此笃定的判断消息是长谷川发的，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为何突然如此低落。
她只淡淡的收回目光，低头打开手机。
——【小姐，半个小时前山本先生的助理打来电话，表示我们的人和山本先生达成了共识，他同意将场地租给我们。小姐，画展可以按计划开始了。】
大概是困扰他们多日的难题被解决了，长谷川甚至向原野发了好几个代表着高兴意思的古早的表情包。
原野却笑不出来。
——她记得，她和长谷川商量选定代表他们去和山本商谈的人选明天才会行动，那么，今晚这个代表着他们的人到底是谁呢？
“……”结合太宰治刚才的话，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原野看了看太宰治。
……她这时候应该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应该问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困扰这自己的。
但是她却说：“我是该谢谢你。”
“太宰是个厉害的乖孩子，你想要什么奖励？”
太宰治一下子就察觉到画家小姐的语气要比刚才上扬了不少，所以才能在说出“乖孩子”这三个字时有种亲昵的笑意。
那笑意很甜蜜温柔，以至于会让人错觉黑发女性对他是很特别的。
“……”
太宰治觉得胸口有点涨，又有些别扭，总之是不怎么痛快的感觉。
“奖励嘛～”
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宰治脸上没了表情，暗淡的灯光照不亮他的神色，只勉强能让人看见他模糊的轮廓，唇瓣张合间，过分的要求被年轻的画家尽收耳中。
“最近人家很寂寞哦，要是小姐可以陪我一天就好了……啊，只是想一想，我就觉得很幸福，奖励的话，这个可以吗？”
“……”
年轻女性过于漫长的缄默让太宰治嘲讽地弯了弯眼睛，正当他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原野却突然出声。
“可以哦。”
“？”
太宰治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
“我想了想，确实是我不对。”原野慢慢的说。
太宰治知道原野在昏暗环境里的视力并不好，却还是能感觉到一股视线在自己身上，他听见低哑温和的女性声音：
“既然养了猫……就算是只流浪猫，也是要花时间陪伴它的。”
“太宰，我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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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忽然想起来，他是知道年轻的画家为什么对自己这样耐心和纵容的。
——是从那次宴会，他对画家说，要做她的猫的那刻开始的。
他想方设法的想要令高高在上的月亮注意到自己，想要使月亮意识到自己与他人截然不同的特质……他要让月亮为他花费时间、为他倾注目光，有时候，即使稍微惹怒她也不无不可。
……还有比成为月亮的所有物更方便的方法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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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已经停了下来。
管家和女仆都已经等在门口，他们脸上都带着微笑。
司机为年轻美丽的雇主打开车门，而原野等到卷发青年也下车之后，对他伸出了手。
“明天我都属于你。”
“而在那之前……我想罐头并没有新鲜的螃蟹美味对吗？”
“……”
原野似乎听见卷发青年似乎极轻的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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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个时刻，原野接住了自己矜持的猫和那只濒死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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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第14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