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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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要画展在八月正式开展的计划可能要稍微延迟一些，目前为止画展的各方面进度都在预计之中，除了场地……如果接下来展览场地能够在一个星期内和那位山本先生达成共识的话，我想小姐你会在这个夏季结束之前看到画展的顺利开展。此外……”
长谷川面色严肃地向原野汇报他的工作进度，这位年过半百的老管家如同年轻时一样，双手规矩地背在身后，垂下眼睑，避免自己视线会让雇主感到不适的可能。
虽然他知道自己的雇主根本不在意这点。
坐在华贵的红木书桌后的美丽女性也没有把目光放在老管家的身上，而是专注于手里的诗集，这敷衍的态度让人不禁怀疑她或许并没有将长谷川的话听进去。
不过年轻的黑发女性出声打断了管家的话，又证明事实并非如此。
“场地？”
原野从书页中抬起头，终于舍得把视线挪到长谷川那，拖着懒散的语调重复着她听见的关键词汇。
她脸上并没有画展进度达不到预期的不满，甚至连没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有些好奇：“我记得没错的话，场地不是我们一开始就在谈的吗？应该快一个月了吧，怎么还没有确定好？”
她调侃管家：“这可不像是长谷川你的效率呢。”
“……”
长谷川有点摸不透面前自己看长大的小姐的心思。
他一开始就觉得原野对这场画展的关注度不同寻常，虽然她年少成名，早早的就举办了许多画展，但她从不过度关注这些能给她带来巨大名望与财富的琐事，以往都是全权交给长谷川负责，而长谷川也从不令人失望。
唯有在横滨的这场画展，虽然是某个主办方邀请，却是第一个原野主动要求知道所有细节和进度的画展，甚至愿意坐到向来只是装饰的书桌前，听长谷川汇报那些枯燥又繁琐的流程。
长谷川轻易地就能察觉这场画展对原野有着特殊的意义，可你要说原野对这件事十分重视，在得知进度并不理想之后，她流露出的散漫和冷静又实在让人感觉不到她的重视。
头发花白的管家沉吟了一会，还是如实回答：“场地的事原本是主办方来谈的，不过那位山本先生思想有点古板，不太喜欢和搞艺术的人打交道，似乎有些偏见……主办方实在搞不定，所以才拖了这么久。”
原野问：“什么偏见？”
“山本先生的家族据说是传承了数百年的世家，一直信奉武士道……”
长谷川组织着措辞，想尽量含蓄一些：“——我想您知道的，一旦一个家族用了几代人去执行传承某个看上去十分高尚的精神或是观念，并因此而获得了荣誉和尊重，那么他们大多是有资格表现出那么一点近乎固执的高傲的。”
原野并不迟钝，她一下子就从管家委婉的言语中明白了什么。
“哦，”她的语气有些莫名，“他瞧不起我是吗？”
“……我认为那不是山本先生的本意。”
长谷川抬头观察原野的表情，这位年轻貌美的画家手里依然捏着那本诗集，她比玫瑰更加动人的脸上没有一丝不悦，因为书房的光线并不明朗，所以长谷川也看不见自己的雇主那双极夜般沉静深邃的眼里是否有更真实的情绪，他只能从原野嘴角苍白平和的弧度来揣测对方的心情还算不上糟糕。
“嘛，那主办方怎么说？”
原野放任自己毫无形象地窝在柔软的高档沙发椅里，甩了甩书，随手把它扔到了一旁。
“正在努力沟通，争取能让双方都满意。”管家习以为常的捡起被粗暴对待的珍贵诗集，拍了拍上面的灰尘，转头就放进书架里。
“……长谷川你这句话会让我觉得这届主办方很无能啊。”
“事实也确实如此。”长谷川也认同这点。
原野终于有点不满地皱起她精致的眉头 。
她确实很在意这次的画展。
因为主办方的无能而拖延了画展的举办，这个事实让她感到十分不悦。
“能换个地方吗？横滨这么大，我就不信只有一个地方可以举办画展。”
原野知道自己对于这些是个外行，但这并不妨碍她兴致勃勃的提出自己的看法，就当是一种消遣。
“横滨当然不止一个地方可以举办画展，”长谷川语气平和的回答，“但这个时间有档期的也就山本先生的那一个，其他的，最快能空出来的场地也就只能等到冬季来临了。”
“……我想急着圈钱变现的主办方和您都无法等那么久。”
“哦。”
黑发的女性不甚明显的“嘁”了一声，又在监护人一样的管家发现之前竖起一根手指：“那我们加钱呢？”
“山本先生的家族也是本地有名的望族，他并不缺钱，”一提到这个长谷川也觉得无奈，他也希望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会把场地进行出租也只是觉得自己用不上，长期空着有些浪费而已。”
“啧。”
这次原野咂舌的声音格外响，以至于长谷川听到后立即严肃了神色。
“小姐，一个真正的淑女可不应该发出这样的声音。”
“啊啊，知道……啦——”
原野窝在椅子里，为了避免更加磨人的长篇大论，她熟练地敷衍着管家的说教，习惯性的将最后一个字的音节拉长，低哑华美的音色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依赖和任性。
管家愣了愣，自从原野成年以后，她在画室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身体越来越虚弱，日渐变得寡言少语，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听见原野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了
长谷川由得笑了起来，已经生了许多纹路的眼旁挤出了更深的褶皱，他看着面前姿态不甚优雅的成年黑发女性，依然像看多年前那个因为学业太多而向他抱怨的任性小女孩。
原野不知道的长谷川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变得柔和，她只听见这位为她工作了许多年的监护人说：“小姐不必担心，一个星期之后，山本先生会和我们达成共识的。”
站姿优雅衣着体面的老管家语气沉稳：
“——毕竟，为主人排忧解难可是我等应尽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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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谷川其实挺高兴原野能够将目光从她那好像永远也画不完的画布上短暂的移开，不论那是出于兴趣还是什么。
有时候，长谷川总觉得自己的小姐并不开心。
这并非是由他观察而来的结论，只是一种感觉。
哪怕他的小姐拥有常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物质和名声、万里挑一的才华和外貌，哪怕她的小姐其实是个很爱笑的、性格有些顽劣的人，长谷川依然觉得他的小姐漂亮的眼睛里藏着灰蓝、不断冰棱的生长一样悬而未决的忧郁。
——这忧郁被藏在原野青黑的眼下、被藏在她长久难安的黑夜里、也被藏在她在某些时候漫长而倦怠的沉默里。
长谷川不知道这个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何时从那近乎烈日一样骄矜张扬的少年人变成了如今这样连他都有些看不透的成年人，也不知道那沥青一样粘稠深沉的忧郁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上的。
他只知道自己的工作做的并不称职，他没能让自己的小姐享受舒适的生活状态，也没能将她的身体照顾的健康。
在太宰治看来，长谷川作为原野的半个监护人，除了在健康问题上稍微严厉一些，其他时候他对原野的纵容简直可以称作溺爱，可这些在长谷川看来却算不上什么：
他从原野养父尚在的时候就为他们工作了，到了现在已经有了十五年的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长谷川将继续为原野工作很多年，而长谷川唯一的目标，就是希望原昭能够高兴点。
无论是心血来潮对其他事物的关注，还是对太宰治的兴趣……长谷川只是希望自己看顾长大的小孩能开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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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太宰治……
“小姐，说起来不应该多嘴，但我确实很好奇……”汇报完正事，本要离开的管家踟蹰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
“什么？”
原野直起腰，一只手撑着下巴，浓密的睫毛盖住了她狭长的眼眸，黑发遮掩着她的脸庞，模糊的阴影为她披上神秘的薄纱。
“我这几天看你和太宰好像走的比较近，小姐你和他吃饭的次数越来越多，”管家试探着雇主的心思，“我想着，小姐你是不是挺中意太宰的？”
“嗯？”原野的诧异能轻易听出来，她不明白自己的管家话题跳跃的逻辑。
长谷川见原野没说话，他又说：“要是小姐你不讨厌的话，可以试试嘛。”
试试？试什么？
原野眨了眨眼睛，心里说不清是无语还是好笑：“长谷川，你有空关心这些无聊的事，不如让我少吃点那些补药。”
和长谷川最近不知道从哪拿的补药相比，原野根本没有想要讨厌的东西。
“……”
管家也知道今天自己这话有些越界，可这由不得他不这样急切，实在是原野到如今二十六岁了，身边从没出现过一个关系亲近一点的异性，从前年少时长谷川还能为此感到安心，但随着原野的年岁越大，却始终没有开始一段感情的迹象，这让长谷川不由得担心起来。
在原野二十岁的时候，长谷川就已经畅想过她以后有伴侣之后的生活，他会定下了种种严苛的标准，为原野挑选最优秀的另一半——他甚至已经看好了某个国外的古堡作为某个仪式的举办场地。
随着时间过去，不要说让长谷川挑剔的对象，原野连新的朋友都认识的很少，这让长谷川的标准一降再降：其实以他们小姐这样的条件，男方的背景能力已经不那么重要，只要原野喜欢，且人品没什么问题的话，哪怕只是一个普通的职员长谷也能接受。
直到原野二十六岁，她那少的可怜的社交次数，让长谷川一度到了要考虑自家小姐是不是不喜欢男人的这种可能的程度……只要有人能让原野开心，哪怕是个女性，长谷川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现在，长谷川捡回来的太宰治让他看到了不用考虑最糟糕的设想的可能性，别的不说，他至少能肯定原野目前是不讨厌太宰治的，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容忍……原野的画室可不是一个借住的人可以想进就进的。
——长谷川又觉得他前些年买的古堡还是有用武之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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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药可是很珍贵的，我会看着小姐喝完的。”长谷川拒绝了原野无理的要求，他估摸着自家小姐应该并不反感，又想了想。
“小姐总是呆在画室里也太无聊了，谈个恋爱什么的调节一下情绪也是不错的嘛，我知道现在小年轻谈恋爱都自由的很，实在不行，小姐你玩玩也可以，又不用负责……”
“？”
原野看着一脸正经的教唆自己当渣女的管家，幽幽地开口：“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她感觉长谷川的精神状态比外面天天加班的社畜还要危险。
“……”
长谷川还想再说些什么，上身口袋里的手机却突兀地响起，他只能先向原野示意，有点不情愿地退出了书房去接电话。
原野看着书房的门被轻手轻脚的关上，她起身拉开了身后的窗帘。
金红色的余晖带着一点残存的热度驱散了房间里的阴影，将室内照的辉煌明亮，原野的眼睛因为突然的光亮而溢出生理性的泪水，汇成饱满的水珠，沿着她瘦削的轮廓最终隐没在地毯里，虽然如此，原野还是不肯移开自己的目光，稍稍躲避那些过于刺目光线。
书房的视野是很好的，从窗户往外看，能欣赏到被打理的整齐漂亮的庭院以及更远一点的、正在吞食落日的海平面，原昭看见院子里长谷川照料的那从月季开的正好，还有一些她叫不上名字的，五颜六色的花，她看见黑目和另一个女仆正在小心地剪下一些鲜花，应该是想插在花瓶里。
原野看了一会，在她想要离开的时候，长谷川却又回来了。
“怎么？还想让我玩弄太宰治？”
原野扭过头揶揄道。
“不。”
出乎原野意料地，她的管家改变主意的速度要比她想的快的多。
管家吞吞吐吐的收回了自己十分钟之前的提议：“我想了想，太宰这个人吧，还是不太适合小姐，小姐就当我之前什么都没说过吧。”
这下子原野是真的来兴趣了：“你最好给我个理由……太宰又发什么疯了？”
“……”
长谷川面色尴尬：“……刚刚横滨警局给我打电话，说在市中心的女仆咖啡馆里，接到市民报警说有一个身上缠着绷带的怪人在骚扰咖啡店的女仆……”
原野愣了愣。
鎏金似的辉煌余晖落在高挑美丽的黑发女性身上，暖色的日光模糊了她过于锋利的美丽眉眼，以至于那黑曜石般的眼瞳中都落入了一些烈烈燃烧的火光，这使她看起来鲜活了许多。
长谷川刚想问原野要不要去捞人的时候，忽然听见自家小姐极短促的笑声。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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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第一次养猫的人，看到猫咪吃饱喝足之后，去拨弄桌沿的茶杯，然后介于故意和意外之间将杯子打破之后，发现猫害怕又乖巧地蜷缩在一起……你知道这是它做了坏事，本应该生气要惩罚它。
可还是会觉得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第 13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