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魄》雪桑

93、番外一

　　贺雄飞第三次走进提篮桥监狱。
　　距离上次探望陆钊又过去了一个礼拜，他上次来这里，给陆钊带了个好消息——林醉伤势恶化，生命垂危，被送到医院抢救了。
　　读者诸君或许会想，人都要死了，这算什么好消息？
　　对于普通人当然不是，然而对于被捕的□□党人，这就是营救行动的可乘之机。
　　贺雄飞就纳了闷儿，自己怕不是被陆钊下了降头？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是个手上沾满□□党人鲜血的大特务、大反动派，可他这次居然鬼迷心窍地同意帮陆钊营救□党分子林醉？真是匪夷所思！
　　陆钊说只要能救出林醉，需要多少钱他都有，贺雄飞对这个事情没概念，直到陆钊写了一个电话，贺雄飞打过去问，这才相信陆钊没有吹牛。
　　电话那头是个中年人，据说是陆钊父亲——养父的管家。父亲陆啸城生前在南洋做生意，积累了无数财富，到最后身边就这一个忠心耿耿的老伙计，那时的陆钊不着调儿，陆啸城怕不争气的儿子把家产挥霍了，托管家帮忙照看着。
　　贺雄飞没忍住问：“兄弟，你有钱不先救自个儿？”
　　陆钊没心思跟他扯淡：“我跟他性质不一样，你只要能救他，怎么样都行。要快！我怕他撑不了太久。”
　　贺雄飞今天来就是告诉陆钊，一切已经打点妥当，连医院的狗都喂过了，等林醉的伤势稳定些，到日子就把他救出来秘密送到□□党的根据地去，当然，我自己不能跟着去，怕他们撕碎了我。总而言之，你就放心出庭受审吧。
　　贺雄飞临别前跟陆钊握了握手，情真意切地说，陆兄，等我下次再来看你，你家的阿猫阿狗，我都帮你盯着呢。
　　陆钊：谢谢你。
　　贺雄飞离开了监狱，去了华生路的一家进口奶粉店。出门前费小姐告诉他囡囡的奶粉又要见底了，囡囡食量很大，喝了个把月的洋奶粉，吹了气一样膨胀起来，成了个圆滚滚软乎乎的小胖娃。
　　贺雄飞觉得自己实在有点不识好歹，邱岁文好不容易帮他把这事压下去，让他只是被革职，不至于落得跟陆钊一样身陷囹圄，现在他却又要在作死的边缘试探。
　　不管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能尽量不要暴露身份，谁让求他的人是陆钊呢！万一失败，那就带着兰因和囡囡跑路，不然还能咋办？
　　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时候到了，何况救的人是林醉，不亏。
　　想到跑路，贺雄飞又想起了陆钊的一家老小——两只猫和一条狗，还在陆宅里等主人回家。贺雄飞忙不开的时候，会托人过去添粮添水，顺带铲屎。
　　陆钊的开庭公告已经发布，按计划，开庭之日，便是营救林醉之时。
　　贺雄飞估摸着陆钊短期内够呛能出来，听说某天夜里熊司令亲自登门拜访主审法官，虽不知聊了什么，但意图不言而喻。
　　贺雄飞提着两罐奶粉走出店门，抬头看了看初冬天空温柔的云絮，小刀一般凌厉的冷风钻进他的脖子，他紧了紧大衣领口，俯身钻进了车里。
　　对于要做的事，他的心里没有什么情绪，既没有背叛党国信仰的挣扎，也没有担心事情败露的恐慌，更没有首鼠两端徘徊不前的犹疑，这种心情很怪，说不好为什么。
　　此时此刻，他只想去把陆宅里的阿猫阿狗都接走，万一失败了，还能带上它们一起跑路。它们跟陆钊混久了，想必也跟陆钊一个德性，挑剔，臭讲究，要是流落街头，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陆宅冷清了许多，院里枯草横斜，贺雄飞把车停在门口，推开铁门。
　　小楼大门紧闭，陆雄飞不在院子里，露台上，静静摆放着一张陆钊坐过的藤椅，秋风萧索，物是人非，贺雄飞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疾步往里走。
　　贺雄飞掏出陆家的备用钥匙，打开门，屋里静悄悄的，扑面涌出一股淡淡的霉味，客厅周围的窗帘都拉上了，光线很暗，一时什么也看不清，贺雄飞下意识低声呼唤：“金条……”
　　话音刚落，门后飞快闪出一个身影，贺雄飞只觉对方身形伟岸，刚要伸手拔枪，只见半明半暗中寒光一闪，一片冰冷的锋刃划过他的喉管。
　　然后是血，喷泉一样飞溅出来，糊到一张英俊的脸上。
　　贺雄飞大睁着眼睛，捂住脖子，身体有些站不稳，踉跄着抵到门板上。这时，那张脸凑近了，贴在耳边轻声说了句：“贺雄飞，让你这个特务死个明白，我叫费胜。”
　　贺雄飞脑子嗡嗡响成一片，没太听清，只感到浑身迅速冷了下去，眼前越来越黑，最后时刻，他突然一把抓住费令浦的手腕，费力地吐出两个带血沫的字。
　　林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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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贺雄飞领盒饭了，坏蛋肯定是要领盒饭的啦，不然怎么符合核心价值观。飞飞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