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魄》雪桑

38、第 38 章

　　夜深了，天上稀疏地挂着几颗星，月光微茫惨淡，洒在陆钊卧室的窗前。
　　陆钊睡不着，在黑夜里目光炯炯，像一只精神亢奋的猫，抬眼看了下墙上的夜光钟，正是午夜十二点。窗台的猫窝里，金条和银锭相拥而眠，此起彼伏地打着呼噜。
　　陆钊猛地坐起身，烦躁地撸了把头发，走到窗前，出神地盯着影影绰绰的街道。一想到明天早上便是就职仪式，他就感觉有把无形的刀，在一刀一刀地剜他的心。
　　此时此夜，如果林醉在身边，即便什么都不做，自己也不必如此难熬，蓦如，你在哪里呢？
　　这一夜漫长得好似一生，陆钊凝望那条月光下灰白的街面，痴心妄想着，希望突然出现林醉的影子。
　　他伶仃地立了许久，黑夜依旧沉沉，黎明还长，他满腹愁绪，一支接一支地抽烟，烟雾弥漫在他的脸颊边，让他看起来脆弱又迷茫。
　　烟不够烈，想借酒浇愁，但又不敢。天亮后他须得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是砧板上的肉，祭坛里的牺牲，此身尚不由己，哪有恣意妄为的资本？
　　一盒三炮台，抽得窗边上烟雾滚滚，金条被呛醒了，银锭咔咔地咳了几声，撩起眼皮看陆钊一眼，掉头跳下了窗台，贴着墙根去书房了。
　　金条见银锭走了，扭头看老鼠似的瞪着陆钊，挓挲着胡子向他示威，尾巴立起来，破口大骂：喵！
　　金条的怒气吓得陆钊本能地后退两步，怕挨挠，想了想，家里待得心烦，不如出去走走。
　　于是撇下金条两口子，独自出了院门，走上大街。
　　路上基本没有人，道旁的香樟繁茂，宛若团团黑云，凉风微微，昏黄的灯光冷清而落寞。
　　他没有目的地，随意地走，希望能暂时忘却心中的烦闷。空荡的街道上回响着他的脚步声，在这种寂静中，他听见自己内心的呐喊，他仰头抻着脖子，看树巅上星高月小，心中千流万壑，恨不能扯着嗓子嚎上几声。
　　他没有，因为他突然看到前方站了个人。一袭寡淡的身影，月白长衫，朦胧昏沉的灯光下，平添了几分疏离，如梦幻泡影。
　　陆钊狠狠眨了眨眼，简直不敢认：“蓦如？”
　　陆钊的腿比脑子反应快，拔腿就朝他跑过去，他不敢大声喊，只是一味猛追，他跑，林醉也跑。林醉动作敏捷，迅疾地闪身进了一条偏僻小巷，巷子里没有路灯，黑糊糊一片，陆钊想都没想，一头扎了进去。
　　眼前陡然一片漆黑，他楞头磕脑的，像是绊到了什么，踉跄着就要栽倒，一只手从后头拽住了他的胳膊。
　　那只手猛地一用力，把他拉转了身，黑暗中，他立刻闻到了林醉身上熟悉的香味，还有他炽烈的呼吸。
　　他没有看到林醉的眼睛，没有听到林醉的声音，但他确信就是这个人，从天而降的林醉，老天爷对他的恩赐！
　　他几乎是本能的，一把拥住林醉便吻了下去。他贪婪地呼吸，疯狂地索取，用粗暴的、热烈的、掏心掏肺的一个吻，来证明这一刻不是做梦。
　　缠绵炽热的吻，林醉喘不过气来，用手推他胸口：“平桢…”
　　见他受不住，陆钊才恋恋不舍地松了劲儿，眼眶有点热，鼻子还有点酸，他发着狠儿地抱怨：“你跑哪儿去了？我以为你……”
　　林醉的声音在暗夜中魅得像鬼，沙沙的，接了他不忍说出口的话：“放心吧，我死不了。”
　　“那你这是，专门来看我？”陆钊趁林醉不注意，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嘶，是真的疼。
　　林醉话不多，轻轻的一声“嗯”。
　　陆钊顿时激动起来，这些日子冷却的血，麻木的四肢百骸，被林醉这一声应承化了冻，像暖阳晒过坚冰，春风吹醒冻土，他感到自己又活泛过来了！
　　陆钊用力把林醉拥到怀里，仿佛只有这样，才是真正拥有了他，哪怕一放手就会消失，哪怕天亮后依旧是陌路，至少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是在一处的，谁也不能分开。
　　“去家里？”陆钊在他耳边低声提议，但没敢奢望林醉会点头。
　　林醉却很干脆：“好。”
　　一楼客厅里，金条窝在沙发上，正伺候银锭睡觉，小粉舌头呲出来，一下接一下地舔银锭脖子上的毛，毛茸茸的长尾巴，前后左右地摇，轻轻拍着银锭的屁股。
　　陆钊开门，它头也没抬，直到余光瞥到林醉身边还有一个人，它愣了，眼里分明有种你竟然也有对象的讶异。
　　陆钊没看它，林醉打量了一眼，微笑了下，“你又养了只猫？”
　　“贺雄飞送的…”陆钊轻声说，似乎稍微大点声林醉就会跑了，“它俩都是公的，别看金条脾气不好，在银锭面前，狗得不行！”
　　说话间上了楼，陆钊牵着林醉的手进到卧室，两人坐在床沿上，月光斜斜洒进来，比先前亮了些，清凌凌的，像拨开了什么迷雾，澄莹如水。
　　林醉不说话时很乖，那股子凌厉锋芒被隐藏起来，月光下的他尤其温柔，一把入了鞘的刀。
　　陆钊看痴了，盯着林醉那张微抿的唇，脑子里迷迷瞪瞪的。林醉侧过头撩他一眼，他的浑身就像过了电，急于搂住什么宝贝似的，张开胳膊搂住了林醉。
　　林醉被他圈住，以为他要做那个事，没想到陆钊把头埋进他的颈窝，轻轻地蹭了又蹭，然后就这么趴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过了很久，林醉轻轻推他：“我饿了，有吃的吗？”
　　陆钊立刻松开，抽搭了一下鼻子，站起来：“有，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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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几天，搞部门绩效考核节点去了，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