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魄》雪桑

30、第 30 章

　　“行动队队长，你干不干？”贺雄飞开门见山。
　　陆钊想也不想：“不干。”
　　“别急着拒绝嘛，陆兄，你考虑考虑。”贺雄飞很有耐心，也很有把握。
　　“我在家你尚且三天两头来烦我，到衙门里天天受你指挥。”陆钊忍不住，趁两猫中场休息时把呼哧带喘的金条抱起来，亲热地撸它脑门，“以你干活不要命的作风，我可受不了！”
　　“我是我，你是你，你到点下班，随便去那儿逍遥快活，我绝不拦着！”贺雄飞打定主意做个慷慨的领导，但也确实是无人可用，“陆兄就当帮兄弟的忙啦！”
　　陆钊不置可否，起身问贺雄飞去不去春满楼吃饭，他请，贺雄飞说：“不了，陆兄，我现在是非必要不外出，这世道，也说不好□党藏在哪个角落你，抽冷子给你一枪。”他言语间带着愤恨，“这些人杀不光扫不尽，你说党国的江山何时能太平？”
　　陆钊蓦地就想起林醉家在济南的事来，冷笑道：“太平？且得等呢！”
　　贺雄飞挥挥衣袖，走了。陆钊今天心血来潮，破例送他到院门口。
　　目送贺雄飞的车子消失在街道转角，陆钊抬头看看葱郁的香樟树，五月的阳光从茂密的树叶中筛下来，缀在他身上，他在湿闷的空气中感到一丝怅然。
　　半小时后，陆钊出门，白衬衣，黑西裤，利落得像一阵风。他开车来到租界内的一所中学，惠英女校。
　　看门的大姐四十出头，见到陆钊，眉开眼笑地招呼：“陆先生，您有日子没来了呀？”
　　陆钊听着觉得哪里不对，冲她灿烂地笑：“是呢，姐，现在是休息时间吗？”
　　“不巧，学生们上课呢！”大姐在门卫室里嗑瓜子，嘴里叼个瓜子壳含混地说，“进来等吧，下课我就给你把小李叫出来。”
　　陆钊也不客气，擦着头上的热汗，进去拉过一把藤椅坐下，跟大姐打听：“小琬同学最近怎么样？”
　　大姐光明正大地盯着陆钊看，越看越稀罕，恨不能拿他下饭，噗地吐出一口瓜子皮，面露同情地说：“这一阵见她情绪不高，总愁眉苦脸的，一打听，像是几个月没他哥的消息了，挂心呢！”
　　“是……”陆钊点头，他嘱咐过同事不要把消息传给李家的人，对外只宣称李殿尘去外地出任务，毕竟李殿尘有年近年近花甲的老母亲，重病初愈，不能受刺激，而这个叫李琬的妹妹，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花季少女。
　　守门大姐喜欢陆钊得不得了，她守着女高的大门，天天看青春洋溢的女孩，早看烦了，来了个风流倜傥的俊先生，她的眼神差点在陆钊脸上灼出两个洞。嗑完瓜子，她拍拍手，神秘兮兮地问陆钊：“陆先生，我说……您跟李琬同学什么关系呀？”
　　陆钊让她看的有点不自在:“我是她哥的朋友，也算是她哥。”
　　大姐了然地哦了声，一点废话没有：“她是你女朋友吗？”
　　陆钊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当然不是，我真是他哥！”这老娘们的话咋这么多，陆钊有点怕她，什么大人物他都不怵，唯独怕这类碎嘴女人，打不的骂不得，一不小心就让她们编排拿捏了。
　　大姐瞅着他笑，探手过来想安抚他，看他的衬衣白得晃眼，自己巴掌上带着瓜子屑，想想没忍心：“陆先生，您这么一表人才，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陆钊来过几次，大姐见她对李琬出手阔绰，每次大包小包地送东西，以为他是李琬交的男朋友，而且看陆钊这样，就算不是大富大贵，至少也得在衙门里有个一官半职吧。
　　这个小伙子，真不错，看着就是个东床快婿的模样，不过还得细细打听。
　　“没工作，在家里坐吃山空。”陆钊故作窝囊地说。
　　“哎哟，那怎么行。”大姐心凉了半截，“年轻人不做事，谁来建设国家？”
　　陆钊憋着想笑，想不到这大姐还挺有觉悟，听她又絮叨开了：“姐还是劝你找份工作，老话说得好，常将有日思无日，莫到无时盼有时，这个世道没有工作，万贯家财也扛不住花呀！不过啊——”她突然压低声音，“你要找事做也得加点小心，千万别掺和□党的事，现在沾上他们就是个死！我们隔壁那栋楼，那天让巡捕抓走了一串儿，有个小伙子要逃，当场就啪啪两枪，打死了！”
　　大姐说着，眼泪都要出来了，“我们在窗户里看着，惨呐！都是爹生娘养的，横死在大街上，家里父母知道了该有多心疼！听姐的话，做点小生意，干点啥都成，可千万别跟国家对着干……”
　　陆钊敷衍地附和着，心里一阵不安涌上来，贺雄飞的清□运动现在愈演愈烈，竟然勾结巡捕在租界内公然开枪杀人，看来林醉他们以后的日子将会越来越难了。
　　“陆先生，既然你没女朋友，看看这个怎么样？”大姐结束说教，拉开抽屉翻出张照片，笑眯眯地递给他。
　　陆钊打眼一看，一张黑白照片，常见的影楼风，然而，照片上竟是个挺英俊的男的！
　　“我大侄儿，您看着咋样，是不是很帅气？”大姐一脸期待地问。
　　陆钊见鬼了似的把她的手往回推：“大……大姐，我、我不……搞这个。”
　　大姐不死心地还要说什么，下课的广播响了。

　　仓促贴完，滚回去搬砖，无语问苍天，苦命的人儿今天几点能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