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魄》雪桑

29、第 29 章

　　“哎呀，陆兄！别来无恙啊！”
　　贺雄飞满面春风地踏进陆宅的门槛，跟回自己家似的，好像那些阴谋设计从来没有存在过。
　　“贺兄这把尚方宝剑是不打算收鞘了？”陆钊给他倒了杯茶，漫不经心地说，“请坐。”
　　贺雄飞打个哈哈：“上海是好地方，花花世界，比南京强啊！”
　　贺雄飞现在已经不是代理队长了，是调查科上海区名正言顺的特别行动队队长，再下一步，等邱特派员高升调任，他就是上海区的总负责人。
　　“别人挤破了头想往南京去，贺兄却愿意扎根基层，让人肃然起敬啊。”
　　“陆兄不也一样吗？南京大好的前途不要，却要回上海做个富贵散人，淡泊功名，高风亮节，令人钦佩！”
　　俩人虚情假意敷衍了一阵，贺雄飞自觉无趣，嘬了口茶，起身放眼瞧了一圈空荡荡的别墅，突发感慨：“陆兄家里好像缺点什么。”
　　“什么？”
　　“缺个女人。”
　　陆钊笑了笑，说：“不缺女人，缺只猫，什么时候给我把金条送来？”
　　贺雄飞派人把陆钊押送南京前，在凄美的晚霞之下，月台上两人执手相看泪眼，贺雄飞问：“陆兄，你还有没有什么遗…呸，心愿。”陆钊考虑良久，说：“帮我照顾好金条，如果可以，给它娶个老婆。”
　　现在自己回家了，金条当然应该物归原主了。
　　“金条在我家过得滋润，未必想回陆兄身边呢！”贺雄飞告诉陆钊，他给金条找了个对象，金条喜欢得不得了。
　　“啥样的？白的橘的？”陆钊不相信以金条格路的个性，还真有不长眼的小母猫愿意跟它。
　　“公的。”贺雄飞叹气，“你说说，俩公猫成天你侬我侬，把我老婆看得吱哇乱叫，像什么样子？！”
　　“你他娘可真会找，净把我儿子往歪门邪道上带。”陆钊翻白眼。
　　“有其父必有其子嘛！”贺雄飞笑道，接着话锋一转，“陆兄最近……可有林醉的消息？”
　　一听这个名字，陆钊皱起眉头，语气明显警惕起来：“你打听他做什么？”
　　贺雄飞打手势示意他放松，不慌不忙地解释：“陆兄不必紧张，我就是随便问问，没别的意思。”
　　“有话直说，你不会无缘无故提他。”陆钊才不傻。
　　贺雄飞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据情报，林醉可能已经潜回上海，我们的人正在四处找他。”
　　“上海那么多□党你不抓，偏偏盯着他。”陆钊冷笑，倒打一耙，“你对他还真是情有独钟。”
　　贺雄飞不在意他的讽刺，“对他情有独钟的恐怕不是我吧？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林醉还真是阴魂不散，距上次在南京被同党救走，这才过了几个月？就又蠢蠢欲动了。”他眼角瞄着陆钊的反应，“也不知道那身伤好利索了没有。”
　　陆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拳头攥得死紧。
　　贺雄飞见势不妙，挥挥衣袖：“陆兄，我告辞了，有空去我家接金条两口子，我这几天抓了不少鱼，不知要审到啥时候去！”
　　贺雄飞永远斗志昂扬，堪称党国劳模，自他负责上海区行动队以来，业绩蹭蹭往上窜，三天两头带人捣毁地下联络站，抓捕□党成员和革命群众，大兴逮捕和杀戮之风，上海笼罩在一阵不见天日的□□中。
　　除了残忍，贺雄飞还非常狡猾，他对抓到的党威逼利诱，劝他们登报声明与组织脱离关系，甚至以优厚条件诱使他们发表反□宣言，如有不从，便大刑伺候，而一旦按他说的做了，他二话不说立刻放人，甚至倒贴路费把人护送出上海。触手可及的自由空气和荣华富贵，自然催生出不少意志不坚的变节分子。
　　贺雄飞在上海区的辉煌业绩，让舅舅没了容身之地。为了给闪闪发光的贺队长更大的施展舞台，南京没多久便把邱岁文调回军政厅担任军法处处长，贺雄飞也自然被拔擢为调查科上海区负责人。
　　这样一来，特别行动队队长的位置便又空了。
　　贺雄飞某次来陆宅的时候，左右手一边挎个笼子，装着金条和它的老公，银锭，进门就高声大嗓：“陆兄你瞧，我把你儿子带回来了，还给你谋了个好差事，看我对你好不好？”
　　他来的次数多了，陆钊熟得眼皮也不抬：“太好了。”
　　贺雄飞放下猫笼，自己去茶几前倒了杯凉水灌下去。金条喵喵地叫，贺雄飞听不出来在骂他，满脸慈爱地打开笼子，金条嗖一下蹿出来。
　　陆钊故意窝着脖子不瞅它，等它来黏糊自己，没想到金条和银锭隔笼相望一个小时，此时一见不日如隔三秋，见面抱着就滚成了团，在地毯上翻过来调过去地亲热，搂着对方又啃又舔，搞得地毯上一地猫毛。
　　陆钊观赏着猫片，感慨万端，转头问贺雄飞：“你刚才说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