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故》盐兔

2、有女初长成（壹）（出生篇）

　　耽行历1088年，女尊王朝88年春。
　　籹国京都——禀京。
　　京都总是繁荣而安逸，街头到处是商铺，叫卖的小贩、巡街的小捕快们、攒动的人头，构显出一派勃勃生机。
　　籹国建国至今已有数百年历史，民风甚为开放，对于民众的一般言论也甚少干涉，甚或谈论哪家官员长，哪位皇亲短，已成了民众茶余饭后舍不得停下的话题之一。
　　但若要论这些年被谈论最多的，却当要数更贴近民众的那几大家了。

　　禀京梁家——禀京最大的商户之一，上一任家主夫侍成群，却半女未得，仅得一子，他们家的风流韵事啊，那是说个十天半月都说不完的——以上总结得自某茶楼的说书先生。但是梁家最让人乐道的并不是上一代家主的风流韵事，而是他们家现任家主——人称“梁荡子”、“梁悍子”的梁公子。
　　梁公子本身其实是个典型的温婉男儿，长得又极为标致，若换做是其他家的公子，求亲的队伍自是能将大门门槛踩破，却偏偏长在了这个梁家，还做了家主，想当然尔，他的名声也是不会好到哪里去了，而围绕着他的闲言碎语从未停止过。

　　禀京遥王爷——这一位是禀京城中不得不说的大人物之一，遥王爷本姓崔，乃当朝女王之妹，遥王爷只是她的名号。之所以会说不得不提这位大人物，最大的原因在于遥王爷以她舞勺之年（注一）便已采遍京都名草。

　　禀京萧家——同样是禀京最大的商户之一，萧家现任有三位当家主子，原本萧家其实是个相当低调不求名的商户，上任家主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家的女儿们有如此本事，将禀京城里绝大多数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诚然，如果是因生意往来而吸引来的，萧老家主自是开心不已，估摸着连晚上睡梦，都会乐醒。
　　却偏偏事与愿违，招惹来那些瞩目的偏偏是自家的风流韵事，萧老家主当场以泪洗面，茶饭不思，忧虑了很久，终于无奈接受事实。
　　要说这萧家上一代的事，只怕是说上三天三夜也是说不完的——这句话同样来自某茶馆某说书先生，故而这里便暂且略过不提，日后再为各位看官慢慢述来。

　　萧家有三女两子，当家的主要是大主子萧名仕。
　　这日，萧府一干人等上至管事，下至家人（注二），均是一脸的焦急，却又分明夹杂着些许期待，便是连萧府看守大门的仆役都是满脸喜色。

　　里屋里不断传来断断续续、破碎不已的□□呜咽声，门口进进出出的杂役几乎没有断过，而另一边则有几名衣衫光亮的女子或坐或站，同样焦急的等待着。
　　里面的声音自昨日巳时末起便开始了，已经持续了两天，马上第二个夜晚就要来临，那声音早已从清晰可闻变得沉闷模糊。
　　门外坐着的女子一脸焦急的看向房门，隐隐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脚步声和细碎的交谈声，显示着室内明显不止一人在。

　　“吱呀”一声，门从内被人推开，对上他们或期待或焦急的眼，那人却来不及说什么，只匆匆唤住一名杂役，吩咐了几句，便匆匆又掩上了房门，临关门前只及向那不自觉从椅子上站起来的女子附上一个“一切安好”的眼神。

　　先前那女子终于微微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凝重，这才注意到一直被自己捧在手中的茶杯里的茶早已在不知不觉间便已吃完。
　　她定了定神，吩咐随侍在旁的小侍又泡了壶茶，自己则找了张椅子慢慢坐下，眼睛依旧时不时便扫向房门。
　　毕竟在里面生产的是她的正夫——萧言氏。
　　而她，便是禀京赫赫有名的萧大主子，萧名仕。

　　她乃正正经经的风流商人一名，如同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女子一样，家中夫侍从未断过，一正夫三平夫，外加数也数不清的侍人，每月迎新，却始终未得一女，名医也请了不下数十位，却始终诊不出个所以然来，着实将一干人等急煞了。
　　最后却是在一名游方道人道破了天机：风流罪债。
　　萧名仕顿时恍然大悟，寻思了数日，终于停止了寻花问柳之举，专心的专宠于现有的几人。
　　皇天不负有心人，如今她终于得拥一女，她如何不激动？

　　身侧的妇人微微躬下身，低声提醒道：“大主子，该用晚膳了。”
　　此人正是萧府大管事萧福楼，统管萧府内的一切大小杂事，另外还有一名副管事，统管的是萧府账务方面，又称账房管事，不过此刻她还在查账回府的路上，暂时略过不提。

　　萧名仕微微转头看了一下天色，约莫申时左右，她犹豫了一下，微微点头，起身向正厅走去。
　　脚步刚刚迈开，便从屋内传来一声低鸣，她猛地顿足，焦急的看向室内。
　　片刻，啼哭声响起，又过了好一会儿，萧名仕觉得自己几乎快闯进门去时，那扇房门才“吱呀”一声再度开启。
　　一名小侍抱着用红布裹着的小婴儿从门内走去，满脸喜色，贺道：“恭喜大主子，是位小少主。”

　　萧名仕终于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竟是屏息以待，此刻已有些微微气闷，她快速的瞥了一眼周遭，暗自庆幸并无人察觉，喜逐颜开的伸手接住那小幼儿，手却隐隐的颤抖着，她定了定神，细细的看向怀里的小娃儿。
　　皱巴巴的，像只湿淋淋的小猫一般，眼睛都未睁开，在她怀里呜咽了几声便沉沉睡去。
　　她抱着她，莫名的热泪眼眶，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啊……

　　怀抱稚儿，她缓缓踏入萦满血腥之味的产房，与躺在床上早已汗湿的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满是温情。
　　“睡吧，你累了……”她低声道。
　　那人微微一笑，终于偏头睡去。

　　而此时，那遥远的彼方。
　　四周都沉浸于一片空茫沉寂之中，这里不属于五界中的任何一界，这里本没有任何生灵存在的痕迹。
　　只是——
　　“二哥，一切已然稳妥。”低沉的男音在一片空寂中回荡，仿佛一片死水中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又慢慢散去。
　　“很好，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与先前那低沉的声音成鲜明对比的，那妖娆的声音中带起丝丝笑意，扰人心魂。
　　那两人很快便没了声响，待举目望去，却依旧是一片苍茫，又哪里来的半个人影。

　　【注一】舞勺之年：十三至十五岁，此处为13岁。
【注二】家人：此处的家人乃旧时对仆人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