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江湖》元越

8、针锋相对

　　沈纵出门，果然发现师门的人已至，被两位师叔吩咐了些东西，整日带着晋安不见人影的，也没忘记让晋安这些师弟们跟元知知见上一面，晋安私下还跟沈纵打趣，不敢太过放肆，但多少留了个底。
　　随着混元剑派的到来，华衣阁总算不是风声鹤唳的样子，陆陆续续也有门派到来，只是这江湖最有名的一派五门——
　　纯阳阁满门被灭，只剩了些留守的仆伇弟子，不成气候；三道楼的薛阁主称病未到，打发个年轻小辈送了寿礼来；丐帮上一任帮主则新丧，帮内如今争得厉害，来的不过是个五袋长老并几个丐帮弟子，那长老名字都没听过；九阴寺的慈苦大师倒是领着一干和尚尼姑到了，因着这些年佛道昌盛，一时间颇热闹的样子，除了混元剑派就他们排场更大些。
　　等到寿宴前一日，各门派的人终于来齐，华衣阁的华彩掌门先让一派五门的各处事人请去商量事情。
　　此时金陵城内，因为喜事将近，气氛松缓不少，华衣阁也便允了人们出行，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在即，陆陆续续有着年轻男女相携，出门顽耍。
　　混元剑派的小师妹沈绮也到了，跟元知知脾气相投，邀了她今夜出门看灯，沈纵也非要跟上，还带了个小尾巴晋安。
　　“大师兄，你怎么对元姑娘那么好啊，不会是见色起意吧？”看了一眼元知知明艳的容貌，晋安压低了声音，调侃问。
　　“小点声！被听到了怎么办！”沈纵脸上一下就带了一点烧起来的绯红，急急捂住师弟的嘴，“就你机灵！”
　　沈绮回头古怪看了两人一眼，“你们俩拉拉扯扯做什么呢？知知我们走，莫理他们。”
　　“嗯……”元知知随意偏头，笑了一下，此时背后正升起绚烂烟花，却不及佳人半分风采。她眉眼弯弯，面容明艳端丽，那只玉簪跟着主人轻轻摇动，恰映出沈纵呆立不动的倒影。
　　“走吧。”
　　沈纵半晌才平复好心跳，晋安在旁看得好笑，“没想到，真没想到，大师兄还有这一面。”
　　“不许再提！”沈纵恼羞成怒地嘱咐道，“还不快跟上，她们都走远了！”
　　“是是！”
　　只是灯火阑珊处，元知知面容平淡，面颊却悄悄如火烧云一般升腾起来，明艳干练之余，竟了几分羞红。
　　年轻男女的时光消磨得总是最快，吃吃喝喝放放花灯的，几人去猜花灯灯谜，沈纵还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只簪子，那簪子看着其貌不扬，实则通体由上好的和田白玉打成，雪亮剔透，簪身一朵清雅的玉兰花，其下缀着两个镶金的玉珠子，圆滚滚的，颇为可爱。
　　沈绮的目光隐晦地在外头买糖葫芦的元知知身上转了一圈，“大师兄你行啊，前两年应玄师叔还说给你和哪家的女子牵线搭个桥，现下看来是不用了？”
　　元知知接过糖葫芦，自然地把小贩找补的铜板和暗中递过来的纸张和钱一起塞进袖子里，进了玉楼就发觉沈绮和晋安看自己眼神有点奇怪，她把一只糖葫芦给沈绮，“怎么了？”
　　“没事。大师兄有惊喜给你。”沈绮嘻嘻哈哈的，一下把沈纵出卖了。
　　对上元知知探究的眼神，沈纵狠狠瞪了沈绮一眼，把已经藏在袖子里的盒子又拿了出来，“给你买着玩的，不是多贵重的东西。”
　　“大师兄，这么不贵重的东西师弟可以拥有一个吗？”晋安挤眉弄脸的。
　　对待师弟可就不像对师妹那么柔和，沈纵的剑鞘不轻不重地敲在晋安腰窝处，疼得他当即怪叫出声，“大师兄你下手真狠！”
　　“我看你是欠打，自然手重些。”
　　元知知打开盒子，被那柔润玉色晃了晃，迅速合上，一时间找不到什么说辞。
　　沈纵看出她平淡面容下的窘迫，指了指外头一个耍猴人，“那头倒有趣，我们先去看看。”
　　沈绮接到沈纵眼神会意点头，挽住元知知的手出门去，一行人打笑嘻骂，气氛倒还融洽。
　　只是华衣阁请来的几大门派之间气氛却已极严肃了，甚至隐隐带了几分焦灼。
　　华衣阁议事堂此时安静无声。华彩掌门近些日子本就为近日纯阳阁灭门一事心力交瘁，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在数个时辰的争辩中也乱了许多，身上的疲惫尚还能缓解，心上的疲惫却无法释然。
　　说是一派五门，但是若非要把纯阳阁和华衣阁的实力抬到另外三门的程度，那明显不可能。正道以混元剑派为首，其余五门里，别说最人多势众的丐帮或者深藏不露的九阴寺，她们单个一个门派的实力甚至还比不过以情报和刺客发家的三道楼。
　　两家一衣带水，向来同气连枝，所以才在江湖有了这么高的地位。拿着星月图也十分有底气，如今纯阳阁灭门，华衣阁失了守望相助的亲故门派，自然是十分困难，不过华彩确实没想到如今竟举步维艰至此。
　　混元剑派按兵不动，无论华彩说再多二长老苦地都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激进的应玄偶尔说错话，被苦地不着痕迹地又拉回来；九阴寺则滑不溜手，慈苦大师每说一句便要“阿弥陀佛”，却半点不给承诺应答；丐帮的五袋长老根本没有话语权，在说什么自己也不知道；三道楼的那个年轻人则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一双冰冷的眼睛好像谁也没看进去，只是表示他们在那里。
　　“师姐。”华容忧心忡忡地扶住华彩，前些时日的当家人的从容不再，多了几分苍老之色。
　　“诸位，我华彩邀你们前来，也并非只是为我一家之事，星月图之说越演越烈，死在那平安客栈的可不止纯阳阁弟子。
　　我派弟子过去查探时，合欢谷摇玉夫人及其长老们也悉数死在那里，老朽已派人去南疆求证，合欢谷如今只有些年轻弟子，此时已是方寸大乱，日后再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了。”
　　除了已经知道消息的混元剑派，其余人等只知道纯阳阁灭门被抢走了星月图，却不知合欢谷也尽皆葬身于此。
　　“何人所为？”五袋长老惊呼出声。
　　华彩没见到自己想要的人答应，只得苦笑道：“经人查探过，说是那里留下了大量蛊虫。”
　　“万蛊门？”
　　三道楼那个淡漠的年轻人这才掀了掀眼皮，“我三道楼近来未查探到万蛊门大量门人入中原的痕迹。”
　　这就是说不是万蛊门的意思。
　　五袋长老却嗤道，“你们三道楼情报是天下一流，但是这边境你们也有探子？”
　　那年轻人当即抬起头，没人看到他是何时出手又是怎么出手的，那只苍白的手就已经架在了五袋长老的脖子上，“你是在说我们三道楼情报有误？”
　　他的声音极为阴冷，有点像蛇吐出信子一样，叫人背后凭空满生寒气。五袋长老被拎在半空，青筋一下暴起，却挣扎不得，“救我！救我！华掌门救我！苦地长老救我！”
　　华彩对着华容点了点头，华容猝然间一下出手，长剑哗然直指那年轻人。那人面色却不变，一手震开华容的剑，另一手增大了力气。华容没想到这人武功如此厉害，竟被那人逼得倒退一步，那股劲气却还没完，阴狠绵柔的内力一下入体，华容闷哼一声，捂住口鼻，才发现全然是血！
　　“砰”地一声，那五袋长老被扔在地上，生死不明。
　　全场静默，一时间只有一个丐帮小弟子扑在自家长老身上的哭喊声。
　　“聒噪。”桌上的纸张突然弹射了出去，薄薄的纸张划破了小乞丐的喉咙，血液溅在桌面上，议事堂静得可怕。年轻人这才施施然地坐下，还是那番谁都不放进眼里的样子。
　　慈苦大师笑着念了句“阿弥陀佛”，苦地则头一次睁开了那双半闭的眼睛，眼里闪过一丝忌惮。
　　“这是我华衣阁的议事堂，三道楼这位小友是做什么？”华彩一拍桌面，一股浓厚的内力荡开，直指那年轻人。
　　年轻人看着面前快落下的掌风威势，并未答话。他身后的一个无名小卒站了出来，“丐帮不过小小的一个五袋长老，却敢辱我三道楼，这只不过是个教训而已！”
　　慈苦大师阻止了华容的动作，笑眯眯地看向华彩，“阿弥陀佛，既然丐帮不重视，人又已死，华掌门也不必太过动怒，反倒横生变故。”
　　华彩一只手握紧了又松开，把无法动手找回面子的苦涩吞下，无可奈何地闭上眼，好半晌，问道：“那诸位想得怎么样了？”
　　苦地道：“纯阳阁事发当日，我派有弟子在附近目睹这一事情，动手铲除合欢谷的不是别人，而是长命剑派，说是见到那些人手上有长命剑派的白龙标识。”
　　“哦？”慈苦大师有些惊讶，“这么说混元剑派有人亲眼目睹了这事却没有出手相救，那弟子在何处，可否为我等细说当日情境？”
　　明知这是挑拨离间的话，华容还是忍不住地对混元剑派多了两分怨怼，接着慈苦大师的话继续说，“理当如此，若真有看见了，苦地师兄可否让那弟子……”
　　“华容！”华彩掌门打断了华容的讲话，“混元剑派肯告诉我们详情已是仁义尽至，至少我们已经知晓幕后黑手是谁！”
　　苦地对这番话不置可否。
　　华彩心下失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那看来便是长命剑派了。”
　　“阿弥陀佛，也说不定，毕竟不是说在场的还有万蛊门的痕迹，可能是两个门派勾结，三道楼的小友，你说是不是？
　　年轻人嘴角勾起有些嘲讽的弧度，“慈苦大师说什么便是什么罢。”
　　“诸位，既然证实了南疆三毒勾结。”华彩眼里闪过一丝狠辣，其实是否证实是南疆三毒已经不重要了，只要有这个名头，那就有合适的理由发事，”南疆蛮夷之地，修行之辈多心狠手辣之徒，如若不制止，我中原的威名何在？众目睽睽之下，长命剑派和万蛊门就敢动手，今日是纯阳阁，明日就是你我，在座各门各派都有星月图在手，谁敢保证自己没有祸事临头那一天？
　　苦地长老，你们混元剑派是正道之首，如果你们愿意出手，如今亡羊补牢，结局如何还未可知。”华彩这一番话完全出自肺腑，基本上是明着向混元剑派求援了。
　　苦地滴水不漏，“华掌门，你所说的的确有道理，只是混元剑派是江湖的混元剑派，也不能只顾华衣阁，不能盲目的就为谁冲锋陷阵。这样吧……我先向掌门师兄去信一封言明你们的难处，明日看看华衣阁的行事是否得到其他门派呼应，混元剑派再做决定应该也不迟。”
　　年轻人道：“三道楼以混元剑派马首是瞻。”只是说得极其没有诚意，在那里随意拨弄着自己的指甲玩，惹得应玄反而厌恶的看了他一眼。
　　“阿弥陀佛，我等亦跟随混元剑派的决定。”
　　只剩了小猫两三只的纯阳阁和丐帮弟子亦如此应着。
　　华彩知道他们这是要观望事情成效，心头暗骂一群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家伙，面上仍是笑着的，这个五十岁的老妪站起来，对在座诸位行了一礼，“如此，便请诸位见证，明日华衣阁定不负各位所盼！”

作者有话说

　　布一点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