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刺》时暔

8、骄刺

　　目的地为榆城的航班准时起飞。

　　窝在商务座里的季雨欣毫无睡意，正用iPad查看舒眠提前发给她的节目规则以及演出歌曲的歌词。

　　舒眠参加的这档节目叫《音符的轨迹》，一档原创音乐类‘没钱、没名气、没流量’的‘三无’音综，节目共七位音乐制作人和七位歌手参加，其中最有名气的当属在红极一时的鼎盛时期宣布转做幕后音乐制作人的应榆。
　　按节目组规则，每周会安排制作人和歌手随机合作，并在每周日晚进行直播演出。演出结束后获得投票数最高的组合在下一周节目里拥有优先选择合作对象的权利。

　　季雨欣受邀参加的这期，是节目这一季的倒数第三期，节目组突然公布‘每组搭档可以邀请一位圈内好友助阵’的新规则，可以算是节目组最后的奋力挣扎。

　　看完规则并牢记其中重点的季雨欣在iPad屏幕切出歌词，用背剧本的方式默背歌词。

　　*

　　漫长的四个多小时飞行时间结束，航班准时在榆城机场降落。

　　季雨欣从行李转盘取了箱子，顺着路标指示，搭直达电梯到了地下二层停车场。

　　一手拖着行李，一手握着手机，低头查看实时定位，七拐八绕后，找到了停在隐秘角落的保姆车。

　　看着连个口罩都不戴就敢直接站在车外的舒眠，十级防护的季雨欣无奈摇头，藏在黑色口罩后的唇瓣弯起弧度，轻笑。

　　等她走近，舒眠伸手要接她的行李箱，“还挺准时。”

　　季雨欣握行李箱拉杆的手一避，脚下步履转向后备箱，“航班给力。”

　　放好行李，坐进二排单人座的季雨欣摘掉口罩，另只手手背遮唇，掩掉突如其来的呵欠。

　　“困了？”舒眠将提前买好的美式递给她，“一会儿到地方就直接开始录制了，你喝点醒醒神。或者路上你睡一会儿？”

　　季雨欣接过咖啡，脑袋往背椅里歪，“身躯疲惫，但精神饱满。我觉得不用休息。”
　　“冰美，谢了。”握着咖啡杯的手扬了扬。

　　“车上没有Gopro，不用假客气。”从包里翻出手机的舒眠点出微信，给季轩宇报了个平安，扭头看向身侧的人，“怎么就你自己来了，淇淇呢？”

　　季雨欣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眉眼间浮着几分惬意，“休假了。”

　　“那你一会儿到地方，千万要捂严实。”舒眠脑海里预想了一下晚点节目组工作人员大概会妖魔化的反应，忍不住身躯瑟缩了下，“最好往我身后躲。”

　　“？”漫不经心睨着车窗外景色的季雨欣蹙眉，放空因而外出神游的理智几乎是一秒上线，眼尾甚至都染上明晃晃的‘要搞事’的蔫儿坏笑意，“小瞌睡你这保密措施做得严丝合缝啊，我要来这事连节目组都不知情？”

　　舒眠单手拖着杂志，另只手指尖捏着页脚翻过一面，漫不经心地应声：“嗯，提前知道对他们没好处，还要担惊受怕。”

　　凭借着对舒眠的熟稔程度，季雨欣断定她肯定不会这么好心为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着想，戏虐的笑洋溢在唇边，“真正原因是？”

　　“也让他们措手不及下，不是挺有趣的？”舒眠侧眸睨她，神色冷淡平静，“任何一个玩家都不喜欢临时增加副本难度。”

　　“。”
　　季雨欣抿唇，毫不吝啬地朝她竖起大拇指，“反手搞节目组一波，不愧是你。”

　　“常操。”

　　突然想到什么的季雨欣眉心微蹙，撑着扶手坐直，歪头眯着眼盯她，“找我来，是为了让他们受到最大化的惊吓？”

　　“原因之一。”舒眠手一施力，杂志被合上，看她的目光里憋着淡笑。

　　季雨欣眉梢一挑，等她的下一句。

　　深知她的字典里没有‘久等’这两个字，舒眠收了笑意，佯装出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最重要的原因，是想和你有一次合作。”

　　“嗤。”季雨欣并不相信她的鬼话，并直截了当不留情面地揭穿她，“你是不是忘了，《初栀》的主题曲就是你写给我唱的。”

　　被拆台的舒眠也不恼，被她的反应惹出笑意，“公开合作，这次够严谨吧。”

　　“……”
　　噎住几秒的季雨欣翻了个白眼，冷声咕哝：“你这思维模式，大学就该去念理工科。”

　　被无意间戳到敏感点的舒眠低垂眼帘，眸光在某个瞬间黯淡了几分，但却依旧是不可动摇的坚定，开口的音量很轻，轻到话语含糊得让人听不清，“我也有个遥远不可及的梦想。”

　　季雨欣疑惑扭头，“你说什么？”

　　舒眠摇头，撩眸看向车窗外逐渐熟悉的建筑，“没什么。”
　　“做好准备了么，季影后？我们要到了。”语调里甚至一改前两句的低沉，显得有些愉悦欢快。

　　调整出备战状态的季雨欣端正坐姿，背脊挺得笔直。精致的五官只描绘着淡淡一层薄妆，却在她变脸的瞬间，艳丽的面容张扬着冷傲的气质。
　　已然是她面对镜头时的营业状态。

　　保姆车稳稳停住。

　　左手边的车门缓缓拉开，季雨欣单手拢着没拉拉链的外套，弯腰下车。

　　平底鞋踩上地面的踏实感浮现，她弯唇轻笑，毫不畏惧迎面而来的冬季寒风，音质清泠而空灵，“当然，搞事可是我的强项。”

　　话虽这么说，但进入摄影范围内的季雨欣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等舒眠走到身侧的间隙，抬手将帽檐压得更低，几乎和口罩形成了完美的保护防线。

　　被舒眠领着穿过偌大的摄影城，直到在距离录制现场最远、环境最为静谧的独栋小洋房前站定。

　　只是简单扫过洋房外墙上写着的名字，‘芍药’，季雨欣心底当即了然她为什么会选这一栋的原因。

　　芍药。
　　舒眠在安川的住处栽种了满满一整个院子，她最喜欢的花，更是她心头存放了很多年的那抹情有独钟。

　　‘吱呀’一声，齐腰高的木门被拉开。

　　回神的季雨欣扭头看向身旁的舒眠，隐晦地递了个眼神过去。

　　得到回复后。

　　她抬手停至耳侧的位置，指尖勾着耳绳绕过耳廓再松开，遮住她面容的口罩当即滑落，只能依靠另一股耳绳支撑悬挂着。

　　几乎是她的脸通过Gopro传送到后台监视器屏幕的瞬间。

　　“卧槽！！！！”一声震惊的爆喝在监控室内炸起。

　　正对着监视器的节目组导演更是被惊得一口水喷向前方，看着屏幕的双眼瞪得又大又圆，布满了不可思议。指向监视器的手指颤颤巍巍的直发抖，“这这这…这谁！舒眠这是请了谁，季雨欣？！那个从不参加综艺的影后季雨欣？！！！！”

　　“妈耶，有生之年我居然能在综艺节目里看见季影后本人！”
　　“我勒个去，我们节目组已经有钱到能请来季影后了？”
　　“卧槽，我们节目组是开光了吗？！一连来了两个顶级大咖！！！这是要爆的节奏啊！！！！！”
　　“舒眠老师这朋友圈也太给力了吧！悄无声息地请来季影后！！这比应榆老师真的请动那位来更有冲击感啊！！！”
　　“想去现场，想去要签名。”
　　“呜呜呜，我看见了季影后本人，此生无憾了。”

　　各种议论和闲言碎语此起彼伏的奏响，此刻在后台的导演、副导演、助理、摄影师、工作人员等几乎都疯了。
　　唯独制作人依旧保持着镇定。

　　察觉到制作人毫无波澜的神色，某工作人员刚在心底赞叹，就在下一秒发现制作人已然呆滞的眼神。
　　——原来是被惊吓到麻木得毫无反应了。

　　毕竟迎来季雨欣的这天，《音符的轨迹》节目组收获了接二连三的史无前例的爆炸冲击。

　　*

　　踏入小洋房的季雨欣随意打量了一圈院子里的环境，最后满意地站在洋房正门前。

　　“这地方不错，是你的喜好。”季雨欣回头看向舒眠，大方的对她的审美给出肯定。

　　舒眠视线扫过院子里惊到几乎灵魂出窍的各位工作人员，眸底跃起抹满意又戏虐的愉悦，双手插兜走到她身旁站定，慢悠悠地开口：“嗯，你到来之后引起的连锁反应为这里增色不少。”

　　季雨欣弯唇轻笑，在镜头前忍住了拆穿她恶趣味的冲动，凭借镜头感朝每个机位都礼貌地点头示意， “各位好，我是季雨欣。接下来的三天，要麻烦各位老师照顾了。”

　　平时只会出现在电影里的声线此刻清晰的传入耳中，在现场的工作人员好不容易回笼的理智再次被震飞，饶是见过大场面的几位老摄影师也没能抵挡住这股措手不及的冲击。

　　收获到比预想还要乘以数倍的满意效果，舒眠憋了许久的怨气终是彻底消散，心底罕见生出对无辜工作人员的几分不忍心。
　　动作精准的一把握住季雨欣的手腕，将人往屋里带，“走，带你考察接下来三天要住的地方。”

　　“舒眠姐！我听说你也请个不得了…的…”一道银铃般的女性嗓音响在洋房院门处，又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因惊讶而显得细弱蚊蝇，“助演嘉宾。”

　　院内的两人默契转身，目光一并落向声源。

　　下一秒。

　　“婤婤姐！”原本停在院门外的小姑娘一把推开阻拦自己的木门，飞快地跑到她们面前，漂亮的杏眼里写满了惊喜，“真的是你来了呀！我还以为是工作人员跟我开玩笑呢。”

　　睨着眼前满脸笑意的小姑娘，季雨欣抬手，动作亲昵而又熟稔地揉了揉她的发顶，“好久不见，雨曦。”

　　乖巧站着任由她动作的黎雨曦习惯性抱住她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臂，动作很轻的左右摇晃，“婤婤姐好久不见，你来真是太好了。”

　　季雨欣扭头和舒眠对视一眼，再度回眸时，敏锐抓住小姑娘进门前那句话里的重点，“雨曦，你刚刚说‘也’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灵动的眼眸倏地亮了光芒，眼睫如同羽翅般扑扇几下，嗓音压得有些低，“就…应榆老师这次请来了圈内天王级的助演嘉宾，人也刚到不久。”

　　“？”季雨欣眉梢一挑，心底无声地将‘天王级’三个字琢磨几秒，也学着她压低了嗓音，“不会是我想的那个天王吧？”

　　黎雨曦做了个将嘴拉拉链的动作，故作玄虚，“佛曰，不可说。”

　　被逗笑的季雨欣抬手轻拍她的头顶，心底已然明了，“跟我还卖关子。”

　　话落。
　　原本还在纠结是否要把答案告知舒眠的季雨欣刚回头，就见闺蜜目光呆愣地望着院门处。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洋房的院门被一只指节修长分明的手握住顶端往里推，身姿秀颀的年轻男人缓步而入，属于成年男子的骨架轻松撑起他身上那件略有些厚重的长款大衣，衬得身材更加精瘦高挑。

　　哦吼，有人也要疯。
　　压抑下想看戏的心思，季雨欣静观来人在两三步开外站定，主动打招呼：“哟，裴天王。”

　　裴宿脚下步履停住，朝她微微颔首，抬手一指她身侧的黎雨曦，山涧溪流般的清澈嗓音骤响，“我来拎她回去。”

　　季雨欣抬手摆出个‘请’的手势，“自便。”

　　言语中要被‘拎’走的黎雨曦扁嘴，委屈巴巴的小步挪到裴宿身旁，左手的拇指抵着食指指腹接近指尖的位置，“我就出来这么一小会儿。”

　　“并不耽误你惹出事。”裴宿眼风扫过她，亲眼目睹她一秒装乖，又才转眸，视线在季雨欣身上停了几秒，移向她身侧，“这位？”

　　“？”
　　季雨欣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反应极快的介绍：“我闺蜜，舒眠。”

　　裴宿礼貌性地颔首，不知想到什么，眼尾竟浮现几丝疑似笑意，“走了。”

　　直到裴宿和黎雨曦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季雨欣转身，扯了扯还在发愣的舒眠，将人拽回神，“小瞌睡你刚的表现可不够大气。”

　　脑海里还回放着裴宿并不拒绝黎雨曦那些亲昵举动的画面，心尖像是被谁用力揪紧了般的舒眠垂眸，将远眺的视线完全藏回眼底，也一并将那些起伏着的情绪埋至最深处。
　　镇定自若地开口：“面对裴天王，大气不敢出才是正常表现。”

　　“是么？”季雨欣敏锐察觉她不愿让人发觉的情绪，恍若不知的顺着她的话锋往下接，“不过裴宿那通身的气场确实挺震慑人的。”

　　舒眠瞥她一眼，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把想要探问的念头按了回去，“走吧进屋，这天怪冷的。”
　　——都冷到人心里去了。

　　看着舒眠强装无事的模样，季雨欣眉梢轻挑，思绪就‘所以小瞌睡到底是喜欢的偶像，还是喜欢的裴宿？’这个问题飞快运转。

　　而她思索这个问题的时间并不宽裕。

　　近半个小时过去。

　　选定入住房间的季雨欣刚做好决定不久，一小队不属于节目组，自称是‘黎先生委派过来’的工作人员登堂入室，甚至没给她开口拒绝的机会，将她选中的房间整理得干干净净，甚至连香薰都换上了她最近钟爱的那款。

　　睨着房间小木桌上那束香槟玫瑰，犹豫许久的季雨欣熟练地输入那串手机号，并拨通。

　　“嘟…嘟…嘟…嘟嘟嘟。”忙音最终消耗了她所有的耐心。

　　垂眸看着未被接起的通话记录。

　　季雨欣冷笑，“本人查无此人，事无巨细做得再体贴又有什么用。”

作者有话说

季雨欣：简称‘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