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陈近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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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
低调的大众开进别墅区，停在一个独栋别墅的院子前。
“辛苦了。”
陈音佳跟司机和保镖道别下车，走进敞开的别墅大门。
她们家这栋房子住了有二十年，胜在设计好。法式风格，全屋大理石，到现在也不显陈旧。
玄关往里是条走廊，两侧的拱形门分别进入客厅和餐厅。
陈音佳从鞋柜里找了双拖鞋换上，管家阿姨在里面听见动静，出来迎她。
管家：“吃饭了吗，现在才回来，要不要给你弄点夜宵？”
“吃了，我还一身烧烤味呢。”陈音佳笑笑，“她们人呢？”
“你妈妈她们跟姥姥出去散步了，顺便遛狗，近水在楼上。”
“好。您忙吧，我上去洗个澡。”
这个房子装得早，没有电梯，楼梯是旋转式，占了很大空间，虽然看起来确实大气敞亮。
陈音佳上楼时，正好碰见陈近水下来。
她穿着宽松的短袖短裤，一头慵懒的短发，明明挺日常挺休闲，她总能给人很张扬的感觉。
“去干嘛了，这么晚。”她问。
“同学聚会。”陈音佳简单道，“你怎么这个时候放假？”
“提前放暑假了，老板说给大家错峰放假。”
“你老板这么大方了。”
陈近水摆摆手：“今年到过年都没假了。”
陈音佳笑了声，没再说什么，跟她擦肩而过。
陈近水是舅妈的孩子，比陈音佳小一岁，现在在读博。
她们算是一起长大的，但以前关系很差劲。她们直到高中的时候都还会打架，大学之后才慢慢好些。
回到卧室，陈音佳洗了个澡。
从浴室出来时，窗户外传来楼下的对话声和狗叫声，估计陈敏她们回来了。
她回到浴室镜子前吹头发，吹风机太吵，没留意敲门声。
察觉到有人时，陈近水已经推门进来，站到浴室门口。
吹风机声音停了，两人在镜子里对视，不等陈音佳说话，陈近水就开口。
“敲门了，你没听见。”
陈音佳嗯了声：“吹风机有点吵。”
“你先吹。”陈近水回到她书桌前，把椅子一转，坐上去开始玩手机，看起来等会有话说。
陈音佳重新打开吹风机。
说起来也好笑，要是放在以前，这件事就够两个人吵一礼拜。
陈近水是个没什么边界感的人，偏偏陈音佳很不喜欢陈近水不经允许就进入她的空间，她们以前因为进房间不敲门的事吵过好几次。
过了会，陈音佳吹完头发，把吹风机收起来。
吹风机声音没了，陈近水手机里的游戏音效就变得很明显。
陈近水把声音调小些，瞥见她从浴室出来，一心二用道：“听说梁云海要过生日了，我妈叫我跟你一起去。”
陈音佳没想到是这个事：“你去干什么，去了找不痛快。”
陈近水拖着调子：“她们不放心你呢，说怕你被欺负。”
“这话能说动你？”陈音佳挑眉。
“……”
陈近水抬眼，对上她的目光，笑了声。
这倒是。
这个家里谁都会觉得陈音佳容易被欺负，唯独陈近水不会这么觉得。
陈音佳生了一张弱者的脸，看起来听话好拿捏，到哪都能被夸句好看。
但陈近水跟她是从小打到大的，与其看陈音佳这张会骗人的脸，还不如看她手上肌肉最近是不是又结实了。
谁觉得陈音佳弱不禁风，坐她的副驾驶跟她上一次赛道，撑过五圈没吐的才有资格说这话。
对，陈近水没吐。
……言归正传。
一码事是一码事。
无论陈音佳是真的弱不禁风还是假的，都不妨碍她爸不是个好东西。
“我去看个热闹。”陈近水说着，干掉了对面的一个角色，“不然我妈和姥姥还要念叨几天。”
陈音佳也不多说了：“随便，那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回静海。”
一般来说，陈近水也不想管陈音佳的事。
但她很看不惯梁云海那家人对陈音佳的态度，更看不惯陈音佳对她们的态度。
这么多年，陈敏姑姑唯一一件事没做对，就是离婚的时候让陈音佳自己选。陈音佳那时候五岁，选了梁云海，后来就一直留在梁家。
那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以前就不乐意让陈音佳经常回来这边，有几个亲戚还喜欢暗戳戳说陈音佳白眼狼，更不用说她那个重男轻女的爸爸。
陈音佳高一的时候想转艺术，她爸不答应，跟她大吵一架。听说骂得很恶心，还扇了她一巴掌，最后陈音佳是哭着去学校的。
也是因为这事，陈音佳才被接回陈家。
这些都陈近水后来听亲妈说的。当时情况估计比这还糟糕，因为陈音佳一直不愿意提。
这么多年，陈近水对梁云海和他那家子人都没什么好印象。而让她更不爽的是，梁云海那一巴掌扇完几年后，陈音佳还是能管梁云海叫爸。
她甚至跟梁云海的二婚妻子和孩子关系不错。
陈近水觉得陈音佳有病。
有病的人得被看着。
手机里游戏胜利的音效响起，陈近水收起手机，起身：“走，下去了。”
下楼时，长辈们都在客厅里。
姥姥跟舅妈在聊天，陈敏抱着阿拉斯加给它梳毛，时不时搭一句。
不算那些有事没事来走动的亲戚，她们家里人不多。直系亲属里，其实就是姥姥，陈敏和舅舅舅妈，往下就只有陈音佳和陈近水。
她们下楼的动静引起狗狗注意，陈敏她们还在说话，阿拉斯加纯白的巨大身影已经飞扑而来。
目标是陈音佳。
陈音佳接住狗狗，揉了揉它的脑袋。
“我刚洗完澡。”她笑道。
阿拉斯加是大型犬，它两只前爪搭在陈音佳身上，这么站起来就差不多到陈音佳胸部了。
陈音佳把它带到客厅坐下，狗狗咧着嘴跟她头顶头，尾巴摇得很欢快。
“你可真是正宗的舔狗。”陈近水坐在陈音佳旁边的沙发上，戳了下阿拉斯加的脑袋。
陈音佳呼噜着狗狗的毛，抬头问：“舅舅呢？”
“上去了。”舅妈问，“最近玩得怎么样？”
“挺好的。”陈音佳笑着。
陈敏闻言看了女儿一眼，轻笑：“辞职的时候还说要去旅游一年，结果十多天就回来了。是闲不下来了，还是年纪轻轻就玩不动了？”
陈音佳的长相基本继承了陈敏，一看就是母女。但或许是阅历差距，陈敏眉眼间气质比陈音佳要稳重得多，甚至有压迫感。
这一点倒是像姥姥。姥姥以前是国企车厂的总经理，严肃惯了，陈音佳和陈近水从小就怕她。
陈音佳低头撸狗，笑笑：“都有吧。”
姥姥道：“可以趁这个时候发展点爱好，跑跑马拉松，学学潜水冲浪。阿水也是，不要经常守着电脑手机，你平时在学校就是盯着电脑的，回来了就多出去走走。”
姥姥当领导当久了，语调又慢又稳的，随口一提的话也能被她说得像是训话。
陈近水不经心地应着：“嗯，知道。”
姥姥见她这个样子，看向陈音佳：“我说让阿水跟你一起回静海，她跟你说了没。”
“说了。”陈音佳点头。
陈近水无奈：“奶奶，你干嘛不信任我。”
姥姥睨了她一眼，眼神已经回答了。
陈敏笑笑，问舅妈：“后天高考了吧。”
“对。”舅妈道，“我明天中午得回拜州了，要回去看着。”
她现在是拜州市常务副市长，分管教育。
舅妈看向陈近水：“你明天跟我过去，还是留在这边？”
“我就不去了，过几天还要跟她去静海。”陈近水指了指陈音佳，“就不来回折腾了。”
陈敏：“她应该也要走，去给那群小朋友送考。”
陈音佳摇头：“今年不送，免得她们分心，我跟世溪等九号考完再去。”
前些年，陈音佳在桂西的一个山村出资建了所民办学校，初高中六年一贯制女校，全免费全寄宿。从招生到现在过了四年，前前后后投入超过三亿。楚世溪也被她拉入伙。
她们虽然只用出钱，但也对这群小朋友很上心。
“那你到时候是直接从学校去静海，还是先回这边？”陈近水问。
陈音佳道：“先回来。他生日15号，不着急，我回来待几天再过去。”
“行，那我就在这等你一起走。”陈近水跟她对完行程，突然问，“你们毕业礼物还没送是吧？”
陈音佳：“还没，怎么了？”
“我也给妹妹们送点东西。”
“什么？”陈音佳抬头，提醒，“一直都是送书，只有她们这一届特殊不太好。”
陈近水唇角微扬：“不搞特殊，送点吃的。”
……
陈近水说的不特殊，就是装了一整个直升机的披萨炸鸡和奶茶。
学校两百多个人，这些东西是真的把直升机装满了，连给毕业生的书都装不下。
草坪上，在巨大的机翼旋转声里，陈音佳目送着直升机起飞，余光看见有人走过来。
她转头，看见刚到的楚世溪。
她们今天穿的都是很普通的白T和休闲裤，陈音佳背了个双肩包，表都没戴，楚世溪倒是还戴了副墨镜。
楚世溪走近，将墨镜往上一推：“我以为我们坐那辆走。”
她指了指已经飞走的直升机。
“坐不下了。”陈音佳道，“我们得等另外一辆。”
楚世溪好笑：“坐不下？近水点了那么多。”
陈音佳耸了耸肩。
旭日女子中学位于桂西山村的一个山脚，占地五万多平方米。现在每个年级就一个班，今年高考的只有十九个。
快六点半时，载着人和书的直升机降落到教学楼顶楼的停机坪。
正好高考生刚从考点返回学校，看见直升机降落，本来就很激动的人群更加喧哗。
陈音佳在顶楼远远地跟她们招手。
下面那些妹妹也抬起手臂用力挥，还有的在喊话，但是太远了听不清。
本来不该打扰非高考生学习，可今天陈近水给全校都订了外卖，加上直升机那么大的动静，很难让那群孩子静下心了，校长索性让大家放松一晚。
校长是那种很和蔼的大妈妈，在原则范围内一切好说，一旦被她抓住不对了，罚得比谁都狠。
安顿好高考生，校长把陈音佳楚世溪叫去办公室。
“就你们会搞这些。”校长坐到椅子上，揉了揉脖子，半嗔半叹道，“那些孩子不能这么放纵的。”
陈音佳本来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刚刚路过教室看见小妹妹们一个个都那么高兴，觉得没什么不好。
她说：“就一次，有的小孩没吃过，让她们体验一下，以后出去也不至于被嘲笑。”
校长深知她心软：“就怕她们以后出不去，连被笑的机会都没有。”
陈音佳想了想：“那以后可以进速冻的披萨，走采购的路送到食堂，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
校长没想到她对披萨还挺执着，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算是默认了。
楚世溪注意到校长一直在揉脖子：“您又脖子痛了，陈陈之前给你买的脉冲仪呢？”
校长：“给小朱拿去用了。她们这些年轻人颈椎也有问题。”
陈音佳被提醒了：“那暑假前给老师们再送一批颈椎按摩器。”
校长点头：“我看行，这比那些补品实在。”
楚世溪失笑：“补品好歹是补了的，这种东西只能缓解。”
聊了会天，三人离开办公室去往宿舍楼。
之前几年有惯例，高考完当天，校长会跟高考生们一起聊聊天，谈谈心。
陈音佳和楚世溪不是每次都能来，但总会过来一个人。
谈话地点在宿舍楼里，陈音佳楚世溪住的那间宿舍。这间宿舍比其他的稍微大些，带了个灶台洗手池，用来做饭，跟外面住的小套间一样。
她们回宿舍时，屋里漆黑一片，十几个孩子占领了各个角落，正在吃披萨喝奶茶，墙上投影在放《公主日记》。
见她们要进来，门口的长马尾一溜站起来让路开灯，坐在电脑前的姑娘按了暂停，准备关掉。
“没事，都看一半了，继续看完吧。”校长温声道，“这个电影你们谢老师跟我说过，我还没看。”
校长这么说，电影继续，那些姑娘们七嘴八舌地开始给她将前面的剧情。
陈音佳和楚世溪被孩子们让开位置，坐到床上。
吵闹了一会，很快安静下来。
这些姑娘们穿的都是一样的校服，黑白外套和长裤，有些长头发扎起马尾，有些头发短到露出脖颈，她们大多都有一双很亮的眼睛，里面还很干净。
放完电影，大家围成一个圈，校长带她们聊一些以前没有时间、没有机会去聊的事情。
比如算不上支持她们的家庭、暑假要怎么安排、未来的规划等等。
今年送给毕业生们的书是《Educated》，中文译名是，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
“本来很早就想把这本书送给大家了。”陈音佳盘腿坐在床上，看着一双双倒映着光的眼睛，“但是一直在等国内翻译的版本。”
她说：“下个月图书馆会再进一批书。这本，还有之前大家说想看的几本都在书单里。到时候大家可以多回学校图书馆看看。”
陈音佳说希望大家毕业了仍然要抓住机会学习，没有任何人可以剥夺她们获取知识的权利。
楚世溪说希望大家都能考出去，她们不是一个人，学校里有同学老师和校长，在外面还可以找她们和各位学姐。
开始只是一个妹妹偷偷哭了，被朋友们发现了，本来要笑她，安慰她，结果也哭了。
校长没忍住红了眼眶，笑道：“哎呀，每年都要来这么一遭。”
那天晚上睡前，陈音佳跟身边的楚世溪说：“我今天看到她们的留言板了。”
楚世溪：“嗯，都写什么了？”
高三的教室门口有块塑料白板，是个梦想板，本来是激励高三生的，但是上面好像也有低年级孩子的笔迹，把白板占满了。
有的说一定一定会成为全国女法官第一人，用了三个感叹号和两个一定。
有的说要当航天飞行员进空间站，句子写得很文艺。
还有人说要当核工程师。
陈音佳笑了：“小妹妹一个个都挺敢想。”
昏暗中，楚世溪也无声勾了下唇。
月光穿过树叶和窗落进来，墙上的树影摇曳。
“不过也是。”陈音佳轻笑，像是自言自语道，“有点野心才像是这里出去的。”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