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大厦》千字不卡

4、第4章

　　前院枝叶晃动，别墅里传出零星谈笑。
　　阔别六年的人站在对面，跟记忆中似乎别无二致，气场依旧，声音疏懒带笑，竟然能从里面品出一点温柔。

　　“好久不见。”陈音佳莞尔，“感觉你没什么变化啊。”

　　姜楷枫收起手机，轻笑着：“是吗。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他站在几步之外，手插进口袋里，本来是一身很显斯文的运动装，在他身上一点也不斯文。

　　陈音佳眨了眨眼，接下他的玩笑：“当然是夸你啊。”

　　姜楷枫点了下头，欣然接受，并回了一句：“谢谢？我也觉得你没怎么变。”
　　他眼里分明是笑意，语调却刻意正经还拖长，听着半真半假。

　　惹得陈音佳失笑：“好歹说得真诚点啊。”

　　姜楷枫没压住，笑着偏开头。

　　于是陈音佳也笑了。
　　都没有深究这个话题。

　　陈音佳将装着无人机残骸的袋子递给他，一双笑眼里还是蕴着笑意：“无人机。”

　　“谢了。”
　　姜楷枫将那个袋子扔回车里，看起来并没有多在意这堆残骸，但却提出一个精致的黑色礼袋递给她。

　　他玩笑道：“你的学雷锋奖。”

　　袋子上印着知名奢侈品牌的标志，可能是首饰之类的东西。
　　诚意不错的赔谢礼。

　　陈音佳顺口问：“没有锦旗吗？”

　　“要求还挺多。”
　　姜楷枫好笑，直接把东西往她怀里塞。

　　锁好车，两人一起往别墅里走。
　　别墅外观是欧式风格，灰白色为主，台阶上大门敞开，能隐约听见里面的声音。

　　两人拾阶而上，姜楷枫主动问她：“违停申诉了吗？”
　　陈音佳道：“嗯，昨天去过一趟，今天系统刷新应该就没记录了。”

　　说这句时，他们已经走进了客厅。
　　客厅设计简约，几米挑空，一整面玻璃落地，采光明亮，能直接看见后院泳池。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三两成群，有的站在落地窗前玩手机聊天，有的坐在电视前用switch玩大乱斗。

　　陈音佳和姜楷枫刚走进来，就有人注意到了，喊了一句。
　　“来了来了！”

　　大家都往门口看。
　　这里众人跟姜楷枫都很熟，却有不少人没见过毕业后的陈音佳。

　　不怎么熟的人对陈音佳的印象大多停留在考试霸榜的时候。

　　有人起哄：“记姜哥大功，把我们学神平安带到了。”
　　他嗓门大，引得众人哄笑，客厅里热闹起来。

　　有几个女生跟陈音佳还有些联系，招呼着陈音佳过去坐，已经在楚世溪旁边给她腾出了一个位置。

　　“你们迟到了啊，半个小时了，就差你们两个。”
　　“是iris迷路了吧，姜哥要是不去接，估计还要等一两个小时。”
　　这群人很会说话，有人还记得陈音佳英文名，三言两语就亲近不少。

　　陈音佳自然顺着接话：“这次是导航导错了，不能污蔑我。”

　　她身旁的楚世溪哼哼：“就你这在中心公园都能迷路的水平，导航都救不了你。”

　　陈音佳跟她没那么客气，笑着想反驳：“我什么时候……”
　　话说到一半，脑子终于慢半拍想起了一段相关记忆。

　　她顿住，下意识往另一边看去。
　　猝不及防地，她对上了姜楷枫的眼睛。

　　他眼型狭长，眼尾上扬，是五官里最显张扬狂傲的部分。
　　可此时，那双冷棕色眼眸里隐约掠过笑意，锋芒都消融几分。隔得太远，陈音佳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不等她反应，姜楷枫垂眸，率先移开了视线。

　　“想起来了吧？”楚世溪轻笑。

　　陈音佳目光跟她对上，不太想承认。

　　前面玩switch的人里，一个男人插话：“哦，是有这回事。”

　　“高一实践课，我们在中心公园后面的小花园打游戏，姜哥打一半说要去买水，我们几个等着他呢，结果就看见他领着陈音佳一起回来了。”
　　他像是想起当时的情景，回过头笑：“我们问怎么回事，他说是陈音佳迷路了。”

　　众人哄笑起来，有些当事人也开始回忆，说着说着就开始跑偏。
　　“那天姜哥没穿校服，还染了一头蓝毛，整一个不良少年拐骗女学生既视感。”
　　“别说，姜哥染那个还挺好看的。”

　　姜楷枫掀了掀眼皮，神情似笑非笑，从身后抓了个抱枕扔过去，精准落到那人身上。

　　那人笑嘻嘻地接住抱枕：“真的，当时还有好多其他班女生来打听你。”

　　说起这个，众人纷纷抱怨。
　　“对对，我当时座位靠门，每天固定活动就是帮忙挡桃花。”
　　“不过那个头发逃晨会太显眼了，搞得我每次跟他一起都被抓。”

　　当年非主流横行，流行过一次性染发，国际班管理不严，那段时间班里五颜六色什么头都有。

　　姜楷枫当时染了深蓝色，在光线暗的地方看不出来，在阳光下就特别扎眼。
　　以至于他一逃晨会就能被主任看出来，抓了两次后，姜楷枫就把头发染回来了。

　　“挡桃花这个事我真的要跟你们说，我们班帅哥美女多，天天有人来问谁谁谁。每次都是坐门边的我，帮你们的追求者指路，像个会所前台。”
　　当初座位靠门的同学翻起旧账。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Iris，都转去艺术班了，还有学长找过来。”

　　被叫到名字的陈音佳回神：“……”

　　“我们学神不是还有拍桌子拒绝人的辉煌战绩吗。”

　　有几个人开始笑，旁边沙发上，原本在玩手机的棕发青年卧槽一声。
　　作为被拒绝的当事人，他反应奇快：“干什么，集体翻黑历史？”

　　“哈哈哈锅子撩妹生涯滑铁卢，追了Iris一个月，到那天才死心。”

　　眼见越说越多，陈音佳玩笑着打断：“差不多行了，我难得来一次，不用玩这么狠吧。”
　　众人笑起来。

　　尽管现在跟陈音佳没什么来往了，但大家对年少时称霸考试竞赛的人总是莫名亲近，当初叫她学神、领导的，现在也还是这么叫。

　　在楼下无聊，有人提议去二楼玩狼人杀。
　　在客厅玩switch的几人叫不动，剩下的人刚好12个，足够玩标准局。

　　楚世溪站起来，想把包交给陈音佳：“我去一下洗手间。”
　　陈音佳没接：“我跟你一起去。”

　　客厅的人散得差不多，只有在打游戏的没动。
　　姜楷枫和孙逸飞正打算要走，有人将游戏手柄慌忙塞过来。

　　“我接个导师电话，两位哥帮忙替一下。”他急忙说完就跑一边去了。

　　孙逸飞站起身：“你替，我先上去了。”
　　“行。”姜楷枫拿起手柄，随手扯了把凳子往前坐，操纵人物返场，跟那几人对打。

　　另外几个准备上楼的人停住了脚步，站在边上想看姜楷枫操作。
　　跟他们一起的棕发青年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察觉到身边的人停下，抬头：“站这干嘛？”
　　一人扬扬下巴示意：“等会，看看。”

　　棕发青年摆了摆手：“那我先走一步。”
　　说完，转身就走。

　　等他走了，一人踢了下前面的凳脚，突然感兴趣地问：“诶，赵望，你刚刚说Iris拒绝锅子的事，什么情况？”

　　叫赵望的人正在专心致志打游戏，敷衍道：“刚刚开玩笑的，你还真感兴趣了。”
　　“哈哈就问一下嘛。”
　　“我记得一点，好像是哪天晚自习，锅子换座位到Iris边上，不知道怎么就搞得她突然拍桌子发火了。”

　　“差不多，估计是郭熙把她惹烦了。”赵望目不转睛盯着屏幕，“这事说说就算了，Iris现在八成也有男朋友，说起来尴尬……我去！姜哥！”

　　尾音急转直上。

　　赵望本来在跟别人对打，又不太专心，没注意其他角色，没想到姜楷枫此时将矛头对准赵望，把他角色给击飞了。
　　赵望一时躲避不及，手忙脚乱试图挣扎。

　　众人的注意力被拉回来。
　　有人调侃：“可以啊，姜哥还是我姜哥，到现在技术还没退步。”

　　姜楷枫将手柄还给打电话回来的原主人，似笑非笑看了赵望一眼：“玩游戏还不专心，等着被杀呢。”
　　赵望：“姜哥你这是偷袭，有本事来1v1啊！”

　　姜楷枫笑了声，起身往楼上走。
　　“走了，你们玩。”

　　-

　　水从龙头里哗哗流出来，浇在手上，一点凉意刺激着皮肤。

　　陈音佳低头洗手，思绪却飘远了。
　　她想起来以前也迷路过，在遮天蔽日的树木下看见姜楷枫。

　　很多事她其实不是完全忘了，只是不刻意去想的时候，就不会记得那么清楚。

　　几次午夜梦回，偶然还会梦到那个场景。
　　花草，阳光，还有他头发的颜色。

　　是某节在中心公园的实践课，附近正好有部热销国漫在办签售。
　　本来陈音佳和楚世溪约好了一起去，却因为起了点矛盾，两人一气之下分开了。
　　陈音佳阴差阳错走进了公园后面的小花园，那里到处是林荫小道，没什么人，她一进去就迷路了。

　　手机没电，充电宝放在楚世溪的包里。她热得出了一身汗，找了个长椅坐下，但没过一会就被蚊子咬了很多包。
　　正烦躁到不行的时候，碰见了姜楷枫。

　　姜楷枫那头蓝发确实很好看，在阳光下很明显，也衬得他皮肤白。
　　本就高调，这样看起来更加桀骜不驯了。

　　“班长。”
　　那时姜楷枫远远就看见了她，似乎挑了下眉，一如既往随意的笑。

　　说起来，姜楷枫当时很喜欢这么叫她，也几乎只有姜楷枫会这样叫她。

　　特殊对待总是让人心动的。
　　让人忍不住得寸进尺。

　　姜楷枫走近了问：“你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

　　跟楚世溪吵了架，陈音佳当时情绪低落到极点，加上脸上被蚊子咬了，低着头不肯看他，也不吭声。

　　这副模样让姜楷枫察觉不对。
　　“干嘛了，不高兴？”

　　这话其实没什么特别，换其他关系好的同学也会问，但陈音佳就是从他收敛起笑意的语气里听出了关心。
　　于是，在她感觉到委屈之前，她就已经莫名其妙地哭了。

　　很丢人，那是她唯一一次在他面前哭。

　　她当时无措地想止住眼泪，拼命调整呼吸，偏偏还止不住，发颤地眼泪直流，大概把姜楷枫给吓着了。

　　他似乎想蹲下来看看，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这么做，站在旁边有些无措。

　　“诶、不是，别哭啊，陈音佳你先……”他莫名噤声，再开口时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情绪，“草，谁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