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与太阳之子》Sun森森

79、第79章

　　在一顶简陋的帐篷里，老迈的罗瑟琳躺在床上，人群簇拥着。她的呼吸十分微弱，连眼皮都疲惫不堪。她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看到卡尔他们进来，罗瑟琳虚弱地说：“你们回来了。”
　　卡尔想要解释他们没有背叛阿瓦什，罗瑟琳却打断了他们：“我知道……宇召来了很多年，我总是隐隐感觉到他对阿瓦什道路的否定，可我却一直找不到什么切实的证据……恐怕尼古拉也是被他……这都要怪我，我应该早发现这一切的……”
　　默说：“这不是您的错。”
　　罗瑟琳轻轻摇头。随后她说：“你们知道阿瓦什复活的第一个物种是什么吗？是鸽子。当第一只白鸽站在屋顶，向上飞翔时……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它扑闪着翅膀从上空飞过，灯光映照着它明亮无瑕的身躯，翅膀上隐隐有彩霞闪耀，美丽非凡。它通体雪白，就像是天地间的精灵般，每根羽毛都一尘不染……我有一个梦想，我有一个愿望。我想要成为脚下的泥土，我想要成为远处的清泉，我想要融进阿瓦什的风中……我们一直都期待，期待再造一个多彩的世界……”她轻轻地把头偏过来，眼角的泪也滴落下来，“孩子们，千万……不要放弃啊……”
　　罗瑟琳仿佛听见了脑海中每一片绿叶与每一瓣花朵都在发出不平凡的声息，歌颂着快乐，咏唱着安详。
　　她的呼吸停止了。
　　人群痛哭。卡尔则沉默着走到了帐篷外。他看着盖顶的乌云和四周凋败的景象，一语不发。远方的天际隐隐映着一丝地火的诡异的红光。
　　默问：“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卡尔用力吸了一口污浊的空气，说：“走，我们离开地球。”
　　当卡尔向阿瓦什残余众人公布光照之地的一切真相时，自然又是一场思维上的地震，但苦于当前几乎已经无路可走，人们也只好同意了卡尔的方案。
　　有人提出，他们应当尽快整理好一切必须物资，然后回到朝歌。
　　可大河却突然问：“舰群的满载量是多少人？”
　　卡尔一愣，说：“应该在一百万人左右。”
　　卡尔知道他的意思了。或许对于之前拥有88万人口的阿瓦什来说，这不会是一个问题，但此时……
　　大河说：“我们这里才三千多人。对于人类的火种来说，还远远不够。我们需要去圣城。”
　　有人质疑道：“圣城的人笃信那个要毁灭我们的伪神，思想僵化，不该带上他们。”
　　另一个人说：“是啊，如果带上了太多圣城的人，天知道会捅出什么大篓子。”
　　大卫说：“我也不赞成去找圣城的人。不说他们是否会相信我们，单说我们现在只有三千多人，如果带上了几十万圣城的顽固分子，将来说不定我们这边都会被同化成另一个神权社会。有数不清的风险会出现。”
　　大河摇头：“我们即将迈向太空，现在没有什么阿瓦什与圣城之分了，只有人类命运共同体。我当然知道会有许多未知风险，但退一万步说……”大河看向乌云，他知道不仅这里是黑暗，乌云的上面也是黑暗，“你们真的忍心只有我们三千多人逃离，而留着其他的几千万人在地球上等死吗？将来，舰群上面的人就会是全部的人类了。你们心里真的可以接受经过地球数十亿年演化才出现的整个人类就只剩下三千多人这个事实吗？如果你们有一个人跟我说真的忍心，我就放弃。”
　　反对声渐渐减小了。
　　卡尔说：“走吧，我们去圣城，或许可以找到愿意跟随我们离开的人。”
　　最终，他们决定分出三支一百人的队伍，前往第二、第三和第九圣城，说服尽可能多的人，同时召回所有伪装者。余下的人则留在这里准备离开地球要带上的所有东西，并再试试能不能从地下世界的废墟中挖掘出一些什么有价值的物品。毕竟一旦离开地球，哪怕一粒灰尘都会是不可再生资源了。
　　在这三支队伍中，卡尔他们决定要去第九圣城，用阿瓦什得到的“神赐水脉”数据揭穿神的把戏。
　　在他们出发之前，默把卡尔拉到一边说：“这一次，我就不去第九圣城了。”
　　“为什么？”卡尔问。
　　“我想起了李家遗书埋藏的地点，我去把它带回来。虽然所有的先代遗书都从地下世界带出来了，但这是天干十族的最后一本先代遗书，或许会对现在的我们有所帮助。”
　　卡尔同意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默拉住了他的手：“卡尔，你要安全回来。”
　　卡尔郑重地点头：“你也是。”
　　再次上路，卡尔已经由当初的那个随行者，变成了队伍的带队人之一。这一百人中，除了大河和清兮，以及跟着他们从光照之地返回的少量幸存者以外，大部分还都是些没有在荒野上长途跋涉过的普通人。
　　但这甚至已经是阿瓦什能够挑选出来的最中坚力量了。
　　在卡尔他们的带领下，一百人艰难地穿过了赤焰地狱、戈壁过渡带和荒沙地狱，重新来到第九圣城边境墙下的通道尽头。
　　打开圣城之门，卡尔再次感到第九圣城空气中无所不在的压迫力。这里的地面是黄土的，沙粒很多，轻风一吹，就到处都是烟尘。
　　在大河的引导下，他们找到了伪装者安德烈。听过卡尔的叙述后，安德烈的脸上仍是古井不波，这或许是多年来的伪装者素养吧，但卡尔相信，他的内心一定不像表面上这样平静。
　　沉默许久后，安德烈说：“看来我的伪装者生涯已经结束了。我会动用我所有的力量，将需要的信息同步到第九圣城的局域网内，应该能够保持在十分钟左右不被销毁。具体这十分钟内有多少人会看到这些信息，我就无法保证了。另外，我可以给你们提供一次说话的机会，你们的影像将会强制覆盖第九圣城五分之一的智能终端，但这影像随时有可能被司法评议院切断，你们需要提前准备好要说的内容，珍惜每一秒。”
　　他接着又说：“但这些恐怕效果都不大，也许所有的信息都会石沉大海，并且我们可能要面对司法评议院的抓捕。至少对于《天启全书》来说，我们的所作所为的的确确就是在颠覆神的圣城，这是确凿无疑的最最重大的‘罪行’。你们准备好面对这一切了吗？”
　　卡尔说：“所有来到这里的一百人，都‘知其不可为’，但我们别无选择。”
　　大河说：“我们或许没有做好最完善的作战准备，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只要有一分可能，我们就得试一试。”
　　安德烈点头：“好，那清兮你跟我来吧，我替你接入圣城的局域网。要小心，我们的机会只有一次。”
　　很快，他们的信息被发布到圣城的官方渠道上，当司法评议院察觉的时候，已经有非常多的人了解到这一切。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民意沸腾。只是，神的影响力仍然太强了，还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站出来要圣堂给一个解释。同时，这信息对圣城内的人来说也太过超前，所以大多数的人都认为这纯粹是无稽之谈，很快就抛诸脑后了。
　　于是卡尔打开了安德烈给的视频通道，开始规劝民众。然而，还是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们。在他们与圣城民众约定的等待地点，没有任何民众前来，到来的只有一批又一批的执法者。
　　至此，他们来第九圣城唯一的“收获”就是召回了十六个伪装者，以及在司法评议院的追捕下疲于奔命。好在他们勉强还没有人员伤亡，但各种作战武器均已告急。
　　一天后，在逃亡中，卡尔的智能终端忽然亮起——是那个被神寄生了的地球人。
　　他说：“姬殇，快离开第九圣城。”
　　卡尔大喜：“你在哪儿？你终于出现了！阿瓦什地下世界毁了，我们希望能带一部分圣城的人一起离开地球，但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那人打断了他：“来不及了。神要醒了。”
　　“你说什么？！”
　　“他苏醒得比以前还快。现在他每天都有三到五秒能够获得身体的主控权，我需要尽我的全力才能重新压制他的意识。接下来，他随时都可能彻底夺走我身体的主控权。你们必须马上离开地球。”
　　卡尔小心看向窗外徘徊的执法者，一咬牙：“知道了，我们立刻离开。”
　　大河说：“你们先离开吧。我想再试一试……”
　　卡尔不同意。
　　大河说：“就一天。我很快会跟上你们。至少……至少让我再多带走一个人也好……”
　　看着他澄澈的双眼，卡尔犹豫了。
　　大河说：“卡尔，不要把人简单地化为数字，那是伪神的做法。每个人对他自己来说，都是一整个世界。我每多救一个人，就是救了一整个世界。还记得你告诉我的先代故事《辛德勒的名单》吗？我喜欢那个故事。现在，人类面对的更是远超那个时候的灾难。我不能放弃，否则我无法原谅自己。”
　　卡尔想起了自己最初要离开第二圣城的时候。如果大河他们不是怀着这样的想法，自己现在未必能站在这里。
　　那人的影像又说：“卡尔，你必须立即离开，你是舰群起航的关键。大河，如果你想要留下来，我将会命令神迹审判者协助你，满足你的一切要求。但你最多只有一天时间，之后也必须离开。”他的样子和声音都显得十分痛苦，说话急促，“没时间了。接下来我会进入半休眠状态，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联系了。一定要尽你们最快的速度离开地球，否则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切记！祝好！”影像一下子消失了。
　　此时清兮忽然说：“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