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与太阳之子》Sun森森

69、第69章

　　“他怎么还敢说他是在拯救人类？这不是太荒谬了吗？！再后来呢？”大河气得脸色通红，大声问道。
　　“我不知道。”卡尔把赢家遗书拿起来给他们看，“这之后的几页被撕了。”
　　大河问：“被撕了？为什么？是那个卢修斯撕的，还是……？”
　　默说：“恐怕是因为那个赌约吧，最早的先代遗民应该有什么不想让我们知道的。”
　　“战争机器……”旁边传来清兮的声音。
　　大河蔫儿了：“唉，最后那10%不到的不成组织的人类，想必就是这样被伪神的战争机器镇压了吧。”
　　“不是……”清兮的语气有些惊恐，“我是说，我看到战争机器了！”
　　“什么？！”
　　探险队正排成长列行走在昆仑中段的雪原上。由于道路难行，越野车早就被他们留在某个山口了，只穿着简易的防护服，背着行囊上路。而赢家遗书只记载了光照之地的大致位置，所以他们在这里寻找了许多天。
　　四下正一片寂静，只有和地球上任何一处都相同的黑暗，还有寒风与人们踩在雪地上的轻微声响。
　　但默还是打开了智能终端的通讯：“将军，请全队警戒，可能有战争机器在附近。”
　　很快，队伍停了下来，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卡尔的心跳加剧，呼吸也变得急促。光照之地已经不远了，他绝不要看到探险队在这里发生什么危难。
　　突然，他的瞳孔放大，后退了一步，指着远处一块大石后面：“在……在那里……”
　　顺着他指的方向，周围的人迅速看去。两道暗红色的光芒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正是战争机器，它的肩上坐着长发飘散的瑟洛尼。也许是受过什么基因改造，瑟洛尼似乎完全不畏寒冷，也能在污染严重的大气中自由呼吸。
　　“全员备战！非作战单位就近寻找掩护，作战单位火力覆盖审判者。”宇召下令道。
　　霎时间，枪声此起彼伏，火光乍现。但所有的子弹到了瑟洛尼近前，都被强烈的磁场偏转，而纷纷击在她两侧的雪地上。就算偶尔有一两颗子弹能够突破强磁场，也会被战争机器的手掌拦截。在一串火星四溅之后，瑟洛尼那丝毫不含对物质的关怀与情感波动的微笑都没有半分变化。
　　就在一个反坦克火箭筒对准战争机器的时候，宇召的智能终端收到了大量的汇报，几乎全都来自探索者：
　　“将军，请立即停火！“
　　“请全队停火，不能在雪山底下开枪！”
　　“不要炮击！”
　　默也说：“请立即停火。”
　　宇召问：“为什么？”
　　“所有登过雪山的探索者都知道，绝不能在雪山上引起太大的动静，否则我们会面临比战争机器更大的危险。”
　　宇召瞟了几眼周围，又有两架一样的战争机器从远处包围了过来。
　　“很遗憾，在这个地方我们的确没有任何反击手段。”默接着说，“请下令全体分散逃亡吧。”
　　宇召皱眉：“你知不知道，在这个地方失散了，很可能有一大部分没有探索经验的战士会彻底迷失方向。”
　　“我知道，但瑟洛尼跟到了这个地方才出现一定是有原因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如果我们不想全军覆没的话。”
　　宇召犹豫不久，终于还是下令：“全体立即分散撤退，所有探索者队伍找到你附近的其他战士，引导撤退路线。”
　　“大河照顾好清兮，山岳你负责卡尔。”默同时向周围的战士闪烁了警示灯，“附近的所有人跟我们走。”
　　看到探险队一时间四散逃跑，三台战争机器却似乎并没有要追击的意思。但默反而愈加不安，他的直觉不断示警，告诉他更大的危机正在临近。
　　瑟洛尼带着微笑，缓缓举起了正义圣剑，指着天空。
　　“神说，将给予你们审判。”
　　“神罚降临。”她将圣剑往下一挥。
　　随后，三台战争机器都静止不动了，一股无形的波动从它们咽喉处迅速蔓延开来。
　　卡尔瞬间感到一阵头晕耳鸣，心中升起巨大的恐惧。他向周围望去，看到很大一部分人都出现了惶惶不安的神情，甚至有个别人突然晕厥。
　　“快跑！！”他与默几乎同时大喊道，“雪崩要来了！！！”
　　大河猛地回头，惊骇无比：“她要引发雪崩？可是她不也一样会……”
　　超出人耳听觉对于频率响应的感知范围的次声波正以他们难以察觉的方式回荡在雪原，直至山巅。很快，积雪的内聚力无法再抵抗重力的拉扯，大地震动起来，一道道裂缝伴随着令人不安的声音出现，巨大的雪体开始崩塌，如天翻地覆一般沿着陡峭的山坡飞腾而下，掀起无穷无尽的雪砾与气浪，吞没着路径上的一切。
　　面对如此天灾，人力几乎没有任何办法。在慌张逃散的人群中，默脚下的雪忽然塌了一块，他向悬崖下落去。
　　他感到时间瞬间像是静止了一般，回头，瑟洛尼还与战争机器安然地站在那里，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身后是倾泻而下的雪崩。
　　唉，我的路就到这里了吗……
　　这时，一只手抓住了他。是卡尔。
　　同时，山岳也一手抓住了卡尔，一手扒在悬崖边缘。但随着高处雪层的冲击，崖边的雪块也全部碎裂，他们一同向悬崖下坠，并在无尽的冰雪中失去了知觉。
　　……
　　不知道多久以后，卡尔醒了过来。好在防护服内的氧气设备还在运转，他暂时不至于窒息，可他像是被埋在了厚厚的雪堆下面，几乎动弹不得。
　　他试了试轻微地挪动身体，发现身体各处都知觉完好，看起来没有严重的摔伤。更幸运的是，他朝上的右掌稍微可以活动开一些。他开始试着把雪往旁边推移一些，同时大声求救。
　　过了不久，他听见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一只手从上方伸了进来，抓住他的衣领，直接将他提出了雪堆。卡尔看见的是一双凛然而清醒的眼睛。
　　“山岳？你也还活着？太好了！”卡尔说。
　　“默应该就在我们附近。继续找。”说完，山岳拿着背包里抽出来的一根长杆，四处搜寻。
　　卡尔的包里目前勉强可用的只有一根三节式登山杖，他也借着登山杖开始搜寻默。果然他们相距的位置并不远，很快就在雪地中挖出了昏迷的默。
　　他苏醒过来，看见了卡尔欣喜的面孔，以及上方几十米高的悬崖。
　　山岳背对他们，看着头顶上方说：“其他人还在那上面，如果呼吸设备完好的话，应该还有很多人有生还的一线希望，但我们必须尽快去救援——呼吸设备维持不了太久，他们有可能窒息，也有可能冻僵，而我们掉下来已经过了差不多三个小时。”
　　卡尔点头，然后对着默问：“你还好吗？”
　　默深呼吸了几下，踉跄着站起来。他活动活动手脚，又握了握双拳，说：“没事，我的伤还好。我们马上回去。”
　　山岳指着前方一个陡峭的山壁，上面有许多凸起的石头，他说：“时间恐怕没有那么多，这是最近的路了。你们可以吗？”
　　默道：“当然。”
　　卡尔也说：“没问题。”
　　他们在腰上系了绳索，并拿出铁钩、钢凿等工具，开始沿着峭壁往上攀爬。
　　似乎是雪崩的速度过快，冲过了他们所在悬崖的那道“缝隙”，冲到了对面。所以上方的积雪反而要远比下面厚。等到他们爬上了峭壁后，却始终没有找到其他探险队员，只挖出了一些乱七八糟散乱着的工具、设备、后勤物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们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但三人都没有半分要放弃的意思，因为他们很清楚，底下一定还有人在顽强地活着，等待他们的救援。
　　可就在这时，他们前方不远处的雪地突然开始大面积融化了，甚至发出一些火红色的光芒。
　　卡尔和山岳正想往那边走，就被默拦住了。
　　片刻后，从雪层底下走出了一台战争机器，当然，还有安然无恙的瑟洛尼。
　　山岳冷冷喝道:“你竟然还活着！”
　　瑟洛尼微笑着说:“神说，异教徒需得被净化。”
　　“呵！这样的杀戮，就是你们所谓的净化吗？可笑！”山岳一边呵斥着，一边在背后悄悄地打着手势，示意两人离开。
　　卡尔压低了声音说:“不，我们留下，你一个人太危险了。”
　　山岳突然扛起地上一个反坦克火箭筒，将炮口对着瑟洛尼，然后瞥了卡尔一眼:“记住你成为战士时的誓言。这不是我们几个人的战斗，这是全人类的战斗。我们这次的任务是找到光照之地，为阿瓦什的人们带去希望。与全人类的期盼相比，我的命不值一提。别在这里矫情，快滚吧！”
　　一枚破甲弹呼啸而去，□□的能量在聚能效应的作用下聚集一点，灼热的金属流体精准地冲向瑟洛尼。然而，火焰与烟尘散尽后，她却是毫发无损。
　　山岳喊道:“默，没时间了！人类不会比现在更接近光照之地了，你们一定要找到它！把真相带回去！”
　　卡尔不愿离去：“可是，山岳……”
　　“卡尔，默，你们有你们各自的使命。”山岳背对着他们在风雪中站得笔直，声音平静，“而我的使命，也早就已经定了，那就是决不让你们两个死在我之前。”
　　卡尔捏紧了拳头。
　　他不知道再要说什么，他只知道，他看不见山岳的眼睛了。
　　“山岳，没有我的命令，你不准死。”默说。
　　“去吧。”山岳说。
　　卡尔忽然被默一把拉住，奔向远处。卡尔看见默眼中的光芒仍是那样坚定，可抓着他的手却是不断颤抖。卡尔回头看去，雪地上一道人影敏捷地四处闪烁，几乎看不清步伐，就同之前一样，有如疾风骤雨，又像是一道雷霆。
　　战争机器想要追上来，但在山岳几个闪身之后，瑟洛尼又被逼回原地，不得不转为守势。
　　他真的就像是一座山，挡住了那个庞然大物。
　　卡尔一下子反握住默的手掌，加快了脚步。
　　现在，探险队只剩下两个人了。
　　他们翻过了一座山，又一座山。天越来越冷了，也越来越暗了。风雪渐起，遮断了一条又一条前路，他们却仍在不停地寻找着。
　　他们的手脚麻木了，多少次快要在暴风雪中倒下，想着就这样沉睡下去就好了，但又挣扎着重新站起来。他们知道他们不能倒下，他们两个人能走到这里，不知道是一百多年来多少人的接力。可不论他们多少次相互搀扶着站起来，也仍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们要去的地方——甚至是不知道目的地是否真的存在，而只能这么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这条路仿佛永远也不会有尽头。
　　啊，这就是当初看到太阳系星图时其他探索者们的感受吗？
　　卡尔一步步向着风雪前行。他已经越来越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了。
　　那次在奥林波斯山，卡尔只看见了审判长外加七个其他的审判者。也就是说，排除在外的瑟洛尼与八座圣城的监管者，应当还有一个审判者才对。联想到探险队这次的遇袭，卡尔终于明白了当初神秘人传来的那半句被拦截的话原本应是什么。
　　阿瓦什有神的眼睛。
　　现在，卡尔心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巨大恐慌。
　　神的眼睛可能会是谁呢？
　　卡尔有一个令他决不能接受的可怕猜测：最有可能的正是他身边的这个人。
　　默一次次奇异的经历与选择，还有他是现在除了卡尔之外唯一活着的人的事实……一切都让答案昭然若揭。
　　卡尔心中涌现出了没有任何事、任何物能够与之比拟的恐慌。这种恐慌大到无边，大到令人绝望，是卡尔人生中任何时刻都没有体会到过的——即便是在“天启115杀戮事件”中。
　　他情愿世界与自身都彻底毁灭，也不愿接受这种可能性会变成事实。
　　默的声音打断了卡尔的猜测：“我们究竟是要去哪儿？”
　　不，不会的，不会是他。绝对不能是他。
　　卡尔强行摁下心头的不安，说：“神山——玉虚峰。”